李琛言坐在审问室，双手被桌子上的手铐固定着。面前有两个年轻的干警在询问一些基本的信息，他耐心的一一配合。砰一声，门被撞开，是谢知城，江城禁毒大队队长，也是谢局的儿子。

    谢知城极力保持理智，“你们先出去吧。”两位干警出去之后，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李琛言，眼里的凌厉与厌恶怎么藏都藏不住。还是李琛言先开口，“谢局长的事情，我很抱歉...”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谢知城冷笑一声，随后紧盯着他：“谢林之局长是因公殉职，是国家承认的烈士，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假惺惺的道歉。”

    李琛言欲言又止，但还是叹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时候眼里带着悲怆：“知城，该说的，该解释的，我已经上交了纸质材料。谢林之局长的事情，我很遗憾。”说完低下头。谢知城一拳打在桌子上，血迹渐渐映出来，把眼泪狠狠打回去，语气里带着余怒：“我说了！你不配！你不会真以为一句行动失误就能瞒天过海了吧？我手里现在就有你和叶朗沟通交易的证据，和两年前缉毒分队行动的时间地点都对的上，你还敢说是失误！你这样的人死上千次万次都不够！”

    谢知城还要再说，被外面进来的干警拉了出去，继而进来一位女警，短发干练，进来放下档案，没有坐下，来到李琛言面前，带着些许劝导的语气：“李警官，不知道我现在还可不可以这么称呼你？”对面恍惚的点点头。

    女警双手抱肩，“我是李静华，是队里的医生。”说完看李琛言的表情，无动于衷，似乎还沉浸在谢知城刚才说的话里，继续说：“你上交的那份材料，队里已经核实清楚了。除了谢局长带的三个分队全部身亡这一个疑点之外，我还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材料里你并没有很好的交代阿诚和叶朗的关系，他们真的像你所说的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吗？”

    听到她的提问，李琛言先是怔了一下，她的问题说明警方并没有完全相信那份材料和上交的证据。他暗暗隐忍，却还是被最后一句里不相信的语气戳中，抬眼看她，眼神出奇的冷：“你真以为自己够级别审我了？”

    李静华也不恼，一侧嘴角笑了笑，转回到该做的位置上，“李警官被激怒了，我来猜猜吧，是因为我提到谢局长戳你伤疤了，还是提到了你在乎的人呢？”加深的笑，“对了还有一句，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不仅害死那么多警察的命，还玷污了警察的信仰。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不死在绥远呢？”

    李琛言满眼通红的看向她，她的脸无比狰狞，嘴上的一抹红让他记起两年前的那个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稀松平常的一天，他亲眼见到了满山的尸体，看到了最高处身体被一分为二的谢局长，他顾不得想什么，抬手去擦进眼的雨水，颤颤抖抖的往前走，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恍惚看了一眼，脚下都是身着警服的尸体。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想往谢局长的方向走一走，可又不能踩着尸体过去。只能远远看见一个人的上半身被挂在树上，他双腿发颤，却强迫着自己撑住，胸腔的空气被血腥的味道吞噬着，在脚边冲出了一条血河。

    他站在山的最中央，天空被染成大红色，他不知道该做或能做什么，只是站着。

    他猛然抬眼看她，带着点儿不入眼底的笑意，“我这样的人，我是哪样的人？”死死盯着对面的李静华，很长时间之后，进来的干警提醒，说是外面有个姑娘要见他。李静华沉默了一会儿，点了头。

    她出去，李琛言大口的攫取周围的空气，双眼通红，重重的喘气，仿佛回到了那个大屠杀的雨天。门再次打开，他痛苦的看向那个方向，眼神里满是敌意，与叶挽轻对视的那一刻，他皱着眉，眼里瞬间蓄满了泪。

    叶挽轻站在门口，刚才的眼神她看到了，像极了动物园里不与人亲近的狮子，时时刻刻保持攻击状态，不惜与敌人争个鱼死网破。

    李琛言知道自己刚才的状态，迅速低头避开她的眼神，不停的深呼吸调整状态。叶挽轻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极为沉重，她完全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来的路上，她想好了责备他不告而别的话，甚至想好了面对他的表情，可就是没想到是眼前的样子。

    意气风发的少年困在笼子里，在预备做最后的争斗，打算争个鱼死网破，双手被自己的信仰所束缚，没什么被这一幕更让人心伤。

    叶挽轻来到他面前，跪在地上，拿出包里的纸巾替他擦泪，颤抖着伸手摸他的眼睛，他变了很多，她在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身形日渐消瘦，脸上手上胳膊上到处都是疤痕，深一道浅一道，有好多还渗出血，她心疼的抽噎，却极力平复心情，用了自以为最平淡的语气说话，极力隐藏痛苦的情绪。

    “那天晚上不让你走就好了。”她笑着看向他，怜惜的摸着他的脸，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也忍不住，头偏向一侧小声抽噎。

    手被信仰束缚，连给爱人擦泪都做不到。

    那天的事情没有轻易结束，一女子大闹警局的新闻迅速成为江城这座小城的大标签，传遍全国。处理结果是李琛言到医院接受治疗，叶挽轻被拘留三天，违规审问过李琛言的人停职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