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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生长痛

    运动会第二天的邱羚,已经完全失去了前一天的活力。

    首先是因为各校第二天基本都或多或少布置了作业,青虹尤其可怖,无论是边望南还是找碴的小姑娘,全都只能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写卷子。

    二是因为邱羚的生理期到了。

    幸好前一天已经比完了赛,她安心在观众席上当咸鱼。晒到一半感觉有点热,她分了零食给四周小姑娘,然后把空书包往头上一套,开始睡觉。

    邱羚虽然平素有“睡神”的美名,可惜往往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崭新的睡觉姿势让她难以控制,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倒了,罩着书包的头放在宴潇座位上。

    她扒拉着书包坐起来,抹了抹微汗的额角,抬眸发现正站在栏杆旁写卷子的宴潇。

    “我去,你回来啦?”邱羚这才反应过来,“我把你的位置占了……你叫醒我就好了呀。”她拍拍椅子,“快坐。”

    “嗯。”宴潇拿过抵在他和栏杆间的书包,递给她一瓶冰水,“你脸都红了。”

    “我热的!”她热得有点烦,但还是摆了摆手,“谢谢,但我生理期到了,不能喝。”

    她就属于平时不太在意的类型,所以生理期期间并不舒坦,所以更加不敢此时此刻作死。

    宴潇闻言似乎怔了下,瓶外在他手指处凝结的水滴往下滑,下滴在了邱羚翻书包夹层找卫生巾的手臂上。

    “抱歉。”他连忙收回手,坐到座位上,递给她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抱歉什么?”邱羚抹了下水滴,有点不明所以。不过她今天懒得出去接水喝,所以还是顺势接下了那瓶常温矿泉水,“谢谢啊。”

    等到邱羚像被浇水的绿植一样活了过来,才茫然地转头看宴潇:“你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没有。”宴潇垫在腿上的书上面展开作业卷子,他对书本纸张一向都很细心,这张卷子却被他弄皱了一个边角。他用手指压平,头也不抬地说,“没有怪怪的。”

    “是吗?”邱羚歪着脑袋看他。

    昨天没怎么在座位上呆,所以还没感觉到:体育馆的座位并不宽松,比较娇小的女生坐着都难免挨挨蹭蹭。但现在宴潇端正地贴上了他觉得没擦安静的栏杆,相当矜持地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邱羚仿佛意识到了点什么,忽然俯下身语重心长地小声说:“宴神,咱是上过生理课和生物课的,可不能月经羞耻啊。”

    “我没有。”宴潇没看她,盯着题目的眼睛眨了眨眼睫,他低声解释,“我只是……有点紧张。”

    他妈妈萧西棠女士体质不好,属于每次吃了止疼片也要在家躺两天的类型,他爸能在别墅里忙出无处不在的效果。

    这是他见过的家里最兵荒马乱的时候,毕竟宴海潮平时在军务上都是冷静持重的,所以给他留下了极其不安稳的心理效果。

    “每个人体质不同,痛经程度也不一样。”邱羚解释道,“知道了吗宴小朋友?”

    “嗯。”宴潇点头,转头看她红晕褪去后有点泛白的脸色,“你不痛是吗?”

    “嗯。”邱羚继续倚在座位上摆烂,“就是有点不舒服。”

    结果宴潇闻声又蹙起眉来:“要热水吗?红糖水?”

    邱羚闻言惊讶道:“我想要的话你要去哪弄?”

    “野蛮社。”宴潇说,“她们社团有。”

    野蛮社,原名女性权益社,平时在社团研读女性主义作品、研讨女性社会处境等。在学校会进行相关围读、讲座、扫盲,以及在女厕所设置“共享盒”等活动。在某次被质疑“中学搞女权很野蛮”之后主动更名“野蛮社”。

    她们的确在运动会摊位里提供止疼片、卫生巾等应急物。

    “救命,别去。”邱羚有点无语,“你知道我们学校稽查队每年都在那逮好几对吗?”

    女生生理期不爱动弹或者觉得尴尬,难免会有关系好的男生帮忙去拿。而一中是几个学校里管早恋最严重的学校,以老师构成的稽查队主要抓的就是早恋,平时以蛛丝马迹配合调查监控寻找恋爱证据,属于一中璀璨生活上空盘旋的恐怖乌云。

    虽然野蛮社会尽量帮学生们打打掩护,有时也防不胜防。

    不过宴潇为人坦荡,一直不太理解他们对于稽查队的恐惧,闻言不解道:“我们又没有早恋。”

    “我可不想跟稽查队老师解释,他们逻辑也不好。”邱羚没精力应付他了,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抚,“好了,我不用红糖水,你安心写作业吧。”

    邱羚一天都有点恹恹,除了必要上厕所的时间完全不挪窝,回来的时候给宴潇捎了杯奶茶以示回礼,然后又摊在椅子上睡觉。

    某次邱羚醒来时,宴潇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这么喜欢睡觉?”

    “能睡觉多幸福。”邱羚打了个哈欠,“你失眠一段时间就知道啦。”

    宴潇闻言沉默地敲了下卷子页角。

    “失眠”,在宴潇脑海里是一个可以和邱羚连接到一起的词,源于初中时邱羚的一篇作文——《生长痛》。

    当年邱羚的每篇作文几乎都会被复印上至少18份,在一个级部的18个班中进行朗读学习,比那些写作素材书更占据他们的语文课堂。

    宴潇知道邱羚喜欢作家白先勇先生说过的一段话:“文学是绝对百分之百,百分之两百要诚实,一点不好遮掩,一点不好讲不诚实的话。”

    当时学生们都在为了作文分数焦头烂额,她不太在意,也有因为写诗歌拿低分的时候,反正她从不在文字中遮掩。

    《生长痛》应该是那些作文中最出名的一篇,写了她双亲逝去之时,她难受得吃不下去饭,但身体还在疯狂生长。她晚上因为生长痛疼得睡不着觉,抱着膝盖啜泣,在永恒的长眠旁失眠,短暂的死亡边感受漫长的悲恸。

    那天老师读到一半落泪了,就给了吴岫,吴岫抹着眼泪读到最后:“我睁着眼到白天,清晨的光在我混沌痛苦的思绪中如剑般破晓。窗外飘过淡紫的花。啊,梧桐花开了,谁陪我去看呢?”

    一中学生的感触如此之深,源于真实性的逼近。

    他们都认识开朗活泼的邱羚,邱羚当时还没去叔婶家寄养,就被教导主任安排住在宿舍,初中女生宿舍楼向外看去,便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那棵树很漂亮,时值花季会开一树梦幻的紫色花朵,属于之前明辨社比赛出发前在下面合了个影,都会有人在网上感慨背景好假的漂亮程度。

    那年去看梧桐的人很多,连陈韶都克服了被梧桐上虫子落在身上的恐惧,拉着宴潇去了好几次。

    邱羚大概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她的那篇作文去的,有时边望南大课间要在学校巡勤值日,她就自己坐在梧桐树下的台子上等她,看书,看棋谱,或者发呆。

    果然长高了,但也瘦了,显得那双小鹿眼越发大,虽然面无表情,但就是显得可怜兮兮的。

    有次她被树上落下来的虫子吓了一跳,没拿住的棋谱被风吹得四散。宴潇帮忙捡起来归还给她。

    邱羚并没注意到是他,接过后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整理棋谱的顺序。倒是坐在旁边背书的边望南看了他一眼,毕竟他们一直是竞赛班同学。

    刚想起边望南,现在属于青虹高中的边望南忽然出现在栏杆旁。

    她穿着本就打眼的青虹校服,四周人都下意识看过来。

    边望南当年是一中边神,在场众人几乎都认识她,却没有一人打招呼,寂静下沉着窃窃的私语。

    只有宴潇抬起头问她:“找邱羚么?”

    “我给她买了点红豆沙吃。”边望南把盒子递给她,“我要回去,别叫她了,你回头帮我给她。”

    “好。”宴潇伸手接过来。

    “谢谢。”边望南同数年前一样微微颔首致谢,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四周的议论声方才响起来。邱羚揉了揉眼,被这阵吵嚷惊醒了。

    “红豆沙。”四周边望南的名字不断被提起,宴潇稍微提了提声音,把东西递给她,“边望南送来的。”

    周遭果然瞬间安静了些。邱羚刚醒,没意识到方才诡异的氛围,惊喜地眨眨眼:“望南来过了?”她接过红豆沙,“谢谢。”

    “她上次考得还没我好呢。”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就这还边神?”

    邱羚咬着勺子转头,瞪了那人一眼——是进德二班的第一名,上次期末发挥不错,全区排名第一次进了前五。

    边望南为人沉默,邱羚却不一样,她委实“凶名在外”。那人本来还想逞威风,被邱羚一瞪就消停了一半。此时宴潇也回过头来,眼神平静地看向他,他剩下的一半骄傲也被这一眼看没了。

    “切。”他低下头小声嘀咕,“考不过修明部的小混混。”

    邱羚没听清,但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她要是介意的话就不会总在进德部考倒数第一了。闻言并没搭理,转回头挖红豆沙,但吃到嘴里又觉得寡然无味。

    “别生气。”宴潇用笔尾戳了戳她的手臂,“边望南成绩会恢复的。”

    “当然。”邱羚仰头,“到时候我买挂鞭炮到他面前放!”

    “那恐怕拿不进来。”宴潇神色认真地提议道,“我帮你捎盒摔鞭进来。”

    “没想到宴神你是这样的人。”邱羚笑起来:“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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