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江遇秋抱着绒被重新坐回床上,她也很是苦恼,原身赵国公主赵郁雾是个多情种子,大约七天前,她刚刚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一个上身半裸的妖媚男子就跪在她床边。

    可是吓了她一跳。

    自那以后,不断有美男子来到宫门口找她,说她允诺过自己要将他们纳入紫御宫的,除此之外,赵国长公主殿下的女儿韩月宁还一直请她去府上做客。

    三天前,江遇秋硬着头皮去了国公府一趟,结果刚坐下喝茶没多久,腿上就爬了一只浑身都是毒疙瘩的癞蛤蟆,吓得江遇秋找了个借口就与韩月宁绝交了。

    但韩月宁那个大小姐似乎很生气,三天两头来宫里找她要说法,江遇秋只能找借口让青桃把她挡住。

    江遇秋倒在床上,一头浓密墨发披散着,师父告诉她说要她在赵王宫小鹊山的温泉里修行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会来接她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神魂俱碎,关于之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叫江遇秋也是师父告诉她的。

    师父说她不能被别人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赵国公主赵郁雾了,因为除了要应付赵郁雾周边的人,她最重要的是要应付鬼界来的阴差。

    赵郁雾的魂魄应该已经去了鬼界,一旦鬼界的人察觉到她还活着,派人过来把她驱逐出这具身体就完蛋了。

    但只要坚持四十九天,就不必再担心这件事,所幸她还记得些许功法,有一些修为傍身。

    江遇秋伸出手指查了查,大约还有四十二天,她这段时间要每天晚上都去山上温泉打坐,尽快温养好自己的神魂。

    “殿下,国主宣召!”宫女进来紫御殿禀报。

    江遇秋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梳妆台边,葵花铜镜里一张小巧玲珑的脸,杏子眼圆圆的,樱桃小嘴半张半合,江遇秋侧脸瞧了眼青桃给她盘的发髻,轻轻吸了一口气。

    满头珠翠,钗环叮当作响,坠地江遇秋头疼,她手扶着厚重发髻,微微蹙眉,“这个也簪上,我喜欢这个,”江遇秋手触到一根黑水晶凤纹银簪递给青桃。

    青桃把银簪给她插到了发髻前的盘发上,又戴了繁复的红宝石额饰,江遇秋这张小脸本就生的娇俏,如此一打扮,更显风姿绰约。

    那根黑水晶凤纹银簪,师父叮嘱过,要她片刻不离身,十分重要,所以即便江遇秋已经满头坠饰,依旧戴上了那银簪。

    赵国国主最近病了,江遇秋带人过去的时候,满殿苦涩的药味,太医正跪在床边给他诊脉,殿内点着好几个火炉。

    殿中纱幔飘飘,林贵妃见江遇秋来,满脸笑意地把她带到床边,“国主,雾儿来给您请安了。”

    “父王安好,”江遇秋跪在地上,费力地仰起脖子,顶着满头珠翠。

    黄色床帘拉开,赵国国主倚着坐在床头,脸色有些泛青,但依旧和蔼可亲,“你自小便喜欢这些叮呤当啷的玩意,长这么大还是不改。”

    江遇秋立在一旁,不敢多说话。

    “我这一生病,他们也都打扮地灰头土脸的,还得是我们雾儿,我瞧着她这模样就高兴,”赵国国主轻咳几声,看了眼旁边的林贵妃。

    继而又冲着江遇秋笑道:“韩国送来了几匹烟玉纱料,我想着你喜欢,便让你先过来挑一挑,你挑过之后再送给你其他姐姐。”

    林贵妃笑着打趣:“国主还是疼惜雾儿,要是被其他公主知道了肯定会说国主偏心的。”

    赵国国主又咳了几声,他看着江遇秋,似乎想从她眉目里看出故人的影子,“雾儿在这些孩子里年纪最小,玉竹她又……我多疼她些也不算过分。”

    “多谢父王,”江遇秋由太监领着去了后殿,但她根本不懂什么烟玉纱料,随便挑了两匹准备离开。

    临走时,林贵妃告知她说世子的满月宴快要办了,在那之前,她最好过去看一眼。

    因而下午时候,江遇秋又让青桃准备了一套金镶宝的长命锁,一行人坐车去了大梁城东边的仁亲王府,在厚厚的雪地上压出两道车辙。

    出宫之前,江遇秋专门让青桃在宫中找了个看起来没那么惹眼的四架马车,前几天,有个男子当街拦住了她的车,死皮赖脸地要上来,吓得江遇秋慌忙让侍卫把他拉了下去。

    去到仁亲王府后,江遇秋见到了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世子,长的白白嫩嫩,格外讨喜,那位亲王妃看样子恢复地也不错,脸色红润。

    只是,江遇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整个仁亲王府都阴沉沉地,似乎有些压抑。

    坐着马车回去宫中的时候,青桃告诉她说赵国三皇子不久就会回来大梁城,宫中已经通告消息了。

    江遇秋没懂其中的意思。

    青桃说赵国三皇子自小被玉竹娘娘抚养长大,与赵郁雾格外亲近,他曾经被赵国国主立为太子,三年前去了临墟山门和鹿鼎山宗门修行。

    如今赵国国主患病,仁亲王府生下世子,三皇子却要回来了,仁亲王府的那位四皇子一直代理朝政,却始终没有太子名分,赵郁雾又素来与即将回来的三皇子交好,她这位四哥自然对她态度冷淡不少。

    “他以为三哥是回来抢皇位的?”江郁雾皱着眉,马车坐着有些许颠簸。

    青桃给她拽了拽身上的狐毛裘毯子,“大约是吧,我觉得三皇子或许也有这个意思,不然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

    江遇秋揉了揉脑袋,闭眼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些事情复杂极了,从她来到赵国之后,麻烦事就一桩接着一桩。

    除了赵国国主对她很好,其余的都要处处堤防,如今与赵郁雾从小亲近的三哥也要回来了,要是被他识破她不是赵郁雾,就更麻烦了。

    所以,即便今日下了大雪,傍晚时分,她还是提着一盏骷髅花灯绕过巍峨宫墙,准备前去小鹊山温泉打坐。

    她提灯站在宫墙上,望着繁复回折的道道小巷,檐角交错的宫殿一层比一层高,夕阳落日,雪花纷飞,她粉色斗篷上的白色狐毛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青桃,你说,人若是死了去到地下,还会记得白日里发生的事吗?”江遇秋提着灯望向朱漆红瓦的平直巷道。

    天边飞过一只红眼冤魂鸟,穿透巨大的白色落日。

    “当然会记得,”公孙厌离拖着黑色官服的衣摆,一步一步走到江遇秋面前,玩味般瞧着面前这个妆容素雅的明月公主,“不仅会记得,若是在凡世有仇,死后也会竭尽全力杀了那人。”

    他本以为自己见到这张与江遇秋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再不会泛起任何波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内里思绪翻涌,一时不察,眼下竟落下一滴泪来。

    “大人,为何落泪?”江遇秋微微仰头望着公孙厌离幽深的眼睛,斗篷上的白色狐毛簇着她被冻得泛红的小脸。

    公孙厌离袖口的小白猫钻出头来,依稀可见公孙厌离官服窄袖下绣着的蓝色玉兰花。

    江遇秋的视线完全被他袖口的小白猫吸引,她伸出手去想摸摸那小白猫的头,却不料公孙厌离退后一步,冷着脸俯身朝她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殿下,刚刚一时不察,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公孙厌离这话说的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

    江遇秋此时头上只松松挽了个发髻,用那根黑水晶凤纹簪子插着,她淡淡笑道:“无妨,大人起来吧。”

    “大人,便是新来的国师吗?”江遇秋开口问他。

    公孙厌离从雪地上起身,眼角余光落在江遇秋手里握着的骷髅花灯上,他盯着江遇秋的眼睛,“在下公孙厌离,天鹤监新任国师。”

    见江遇秋神色丝毫未变,公孙厌离的眸色瞬间又冷了几分。

    他挺直腰,落雪环绕却片叶不沾身,“殿下,微臣初来乍到,有一物想献给殿下。”

    青桃走过去接下那红木匣子,江遇秋转身准备离开。

    “殿下,不看看那匣子里的东西吗?”公孙厌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桃开始不受控地打开了那木匣子,连说话也说不出了。

    江遇秋强装镇定,低头看了眼那木匣子里的东西,里面有两支绢花,一红一青。

    “殿下,不知微臣送的这两朵红色的绢花,您可喜欢?”公孙厌离绕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江遇秋仰头望着他,眼睫浓密,根根分明,黑瞳中泛着光亮,脸上带笑,“大人送的这花,本宫很是喜欢。”

    “殿下喜欢便好,”公孙厌离与她靠的极近,目光下移,落到她泛红的薄唇上。

    江遇秋唇瓣微动,视线与公孙厌离交汇,“雪夜路湿难行,大人还是及早出宫的好。”

    “哈哈,”公孙厌离轻笑一声,他伸出手来,为江遇秋轻轻抚下肩膀狐毛斗篷上的落雪,雪粒簌簌落下,他缓缓靠近江遇秋耳边,“殿下,有些东西,你是时候该还了……”

    江遇秋握着骷髅花灯的手微微颤动,她望着公孙厌离走下宫墙台阶的黑色背影,一直提起的肩膀才堪堪松了下去。

    不就是个公主魂魄吗?怎么能劳动这么大的恶鬼过来,江遇秋想起来刚刚那人颈间的三道白痕就觉得心颤。

    “公主,咱们走吧,”青桃似乎一点也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扶着江遇秋在雪地里小心前行,两人一起去了小鹊山山下的别宫宫殿。

    赵国国主给了江遇秋通行令牌,这赵国王宫里偌大的别宫此时只有江遇秋可以进来。

    还是依照习惯,青桃待在外殿等着,江遇秋自己提着骷髅花灯走进去修有温泉池子的内殿。

    里面安安静静,一个婢女也没有。

    江遇秋在屏风后换好白色寝衣,一步一步走下温泉池子的台阶,盘腿坐在里面开始修炼心诀,冒泡的温泉水没到江遇秋后背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遇秋的脸被温泉热气蒸的泛红,她紧闭着双眼,突然听到了一阵吱呀地开门声,隐隐约约似乎还瞧见了蓝色的火焰。

    江遇秋转身望去。

    一个手上提着满是鲜血利剑的黑衣男子此时正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血珠从剑尖滚落到地上。

    江遇秋手上提着骷髅花灯,站在原地无法动弹,那男子的脸瞧不清楚,只是那双锋利的眼睛似乎充满了哀怨。

    江遇秋想喊侍卫进来,但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黑衣男子提剑站在廊下,他缓缓伸出带血的手指抚上江遇秋的脸颊,眼神不甘地问她:“你当初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突然一个响动,江遇秋猛然睁开眼睛,她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沁满了冷汗,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池子边的石头上放着那盏青铜色的骷髅花灯。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任何血迹,原来是做梦。

    江遇秋起身从温泉池子里走出来,湿漉漉的白色寝衣紧贴着她的腰身,换衣服的时候,她丝毫没注意到内殿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换好衣裙后,外面已经天亮了,江遇秋拖着墨绿色的裙摆喊醒在外殿睡着的青桃,两人一起回了紫御殿补觉。

    与此同时,天鹤监众人匆匆忙忙,正在公孙厌离的指挥下准备一场祭坛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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