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顾淮之送至机场后，程祈时才点开聊天软件，查看江寄舟发来的消息。

    J.z.：【诚意够吗？】

    不知是不是被先前气氛所影响，他只发来这一句话，程祈时却无端有些鼻酸。

    各种意义而言，江寄舟都是位非常称职乖巧的情人。

    他从不过问程祈时的私人空间，不会对她的决定有所微词，哪怕床事上态度强硬些，那也是默认范围内的情趣，从不会让程祈时觉得难捱。

    哪怕他希望程祈时回酒店，也仅会问一句【诚意够吗？】，并不会因为她没回消息而狂轰滥炸，将姿态放得格外低。

    程祈时轻咬下唇，手指有些发颤，但仍顺利将消息发出。

    MoonKeeper：【够】

    MoonKeeper：【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寄舟秒回信息。

    J.z.：【好】

    -

    程祈时和贺南意一同玩过一段时间赛车，那时贺南意正需要些刺激将自己从失恋的阴影中释放，程祈时则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只有在高速途中才能感受到自己确切存活着。

    将肾上腺素飙升至可以承受的极限，才会感到自己是鲜活的，与这个世界接轨的存在。

    而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比车速还快，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大脑内唯一的念头仅剩下要尽快见到江寄舟。

    四季华庭注重对客人隐私的保护，套房住客有单独的地下停车场，程祈时看着车库门对自己缓慢打开，自胸腔出长舒一口气，将车拐至江寄舟身旁。

    “上车吗？”

    出声时程祈时才意识到自己嗓声微哑，看着车窗外的男人，像是为了遮掩自己底气不足一般又重复了一遍，“难道要我请你吗？”

    江寄舟嘴角吟笑，并没有听她往另一侧车门处走，反而曲起指关节，敲了敲车把手处，动作绅士却不容拒绝，“下来，我来开。”

    江寄舟不知道程祈时经历了什么，但聪明如他并不会主动问程祈时为何出去吃顿晚餐遍换了套衣服，也不会问两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只觉得她此刻状态不佳，由自己来开车会更妥当一些。

    程祈时抬头同他对视许久，车库内明黄色灯带照明四处，分辨不出究竟是温暖还是寒冷，但江寄舟的态度却很坚持——

    他站在车门外没动，笑意温润，甚至还对着程祈时轻轻点了下头。

    她打开车门。

    久坐后的小腿有些泛软，程祈时一时不慎，任由自己落入怀抱之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没忍住搭手上肩，给了江寄舟一个拥抱。

    “这么热情？”

    两人离得极近，程祈时能分辨出江寄舟语气中的笑意，感受到男人安抚性的拍了拍自己后背，漫不经心地问道：“谁给我们公主殿下受委屈了？”

    “才没有。”

    程祈时抬头看他，小声道：“谁敢给我受委屈。”

    程洲不敢对她指手画脚，顾淮之工作忙碌，不可能对她多加管教，其余亲长更是不会。

    她穿着休闲正装，鞋子带了些微跟，同江寄舟站在一起仰起头时，相差的高度正好适合接吻。

    程祈时主动踮脚——

    江寄舟手掌虚扣在她腰间，以顺从的姿态配合着她，唇舌辗转厮磨，缓慢而克制地汲取她口中氧气，呼吸交缠间，程祈时觉得自己几欲融化在他身上。

    车库内有直达顶层的电梯，程祈时并不希望自己计划泡汤，用最后一丝气力撑住江寄舟胸口，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松开时她眼神还有些涣散，靠在江寄舟怀中微微喘气，仿佛全身上下的支撑点都在他身上。

    肌肤相贴的距离让程祈时能够分辨出江寄舟心跳的频率，她尤其爱和他接吻后的感受，抛去那些温和的伪装不谈，唯有这些时候的江寄舟，显得格外真实。

    “我抱你过去。”

    察觉到她呼吸逐渐平稳，江寄舟腕间用力，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程祈时抱起，走到副驾车门旁，又在她额间落下轻吻。

    “把地址发我。”

    不知是不是程祈时的错觉，她觉得自己来时酸涩的情绪在江寄舟温和的笑意中消散，仅剩整颗心涨满的熨贴感。

    -

    导航地址是云潮天华。

    程祈时先前在平城的住所。

    怕江寄舟对车内导航不熟练，程祈时特意探过身子，将终点确认后才坐回自己椅背上，将安全带调整舒适。

    江寄舟左手撑靠在方向盘上，看着程祈时忙前忙后，甚至有心情吹了声口哨。

    “干嘛啦？”

    程祈时伸手拍了下他胳膊，眼尾还有些微微泛红，但面上神情却显得轻松，“你要是不会开就换我来！”

    江寄舟这才发动汽车，和程祈时相比，他平日里开车的次数并不多，头一回接触这款车，技术也有些生疏，并不像程祈时那样，上来便将加速度拉满。

    晚风顺着车窗缝隙吹进来，程祈时脑中绷了几小时的弦终于放松下来，闭上眼指挥江寄舟。

    “放首歌。”

    轿车恰好驶出车库，停在第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前，江寄舟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一首英文歌。

    「All To Well」

    悠扬舒缓的女声自车载音响内传出，仿佛碎石投入湖面，在两人心底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

    And there we are again when nobody had to know

    我们在无人知晓处再次相遇

    You kept me like a secret, but I kept you like an oath

    你将我视若秘闻，可我却将你当作我牢不可破的誓言

    ……

    Cause there we are again when I loved you so

    我们再次重逢于我还爱你的时刻

    Back before you lost the  you’ve ever known

    回溯过去，你已失去你曾认定最真实的存在

    ……

    程祈时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却什么也没抓住，待歌曲落至尾声，才轻轻开口。

    “我是不是和你一起听过这首歌。”

    她没有用疑问口吻，语调平稳，似是在陈述事实。

    “嗯。”

    受车内氛围影响，江寄舟的声音也很轻，“在很久之前。”

    在很久之前，在程祈时对此毫无印象的年岁里，江寄舟依旧记得第一面见她时的场景——

    受邀参加舞会的少女眉眼灵动，身着一袭黑色刺绣玫瑰礼服裙，颈间珠宝交映生辉，微微低头，任由造型师将钻石皇冠带至头顶，提裙自阶梯而下时，满室焦点汇于一身。

    江寄舟自然做过将玫瑰摘自身侧的美梦，可荆棘扎手，稍有不慎便将肌肤划破，留下狼狈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