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空，你快去把那两个崽子逮住，我怕他们放火烧山！”

    “不会吧……”

    “昨天给他们说要祭拜山海先祖，我这还没开始收拾呢，他俩已经跑出去找坟去了。今日风大，现在这山里，见到火星子就着。，”

    “他们……能找得到吗？”

    “两个都是不认路的，能指望谁啊？拜错坟、放火烧山还是其次，别人再给丢了。”曲无尘的抚上去一缕华发，养孩子实在是废头发，“你跟阿图带几个弟子往山下去找找，我去山海先祖的陵墓那里找找，没准那两个小子还能摸到地方。对了，阿图呢？”

    “师妹……她方才在师父说话时下山了……”

    曲无尘扶额长叹：“多带点人吧……”

    枳风拉着湛星直接下了山。

    “去找坟？”

    “不不不，我们要给祖师爷爷奶奶们买祭品，还有火纸，还有酒。”

    年末的集市甚是喧嚣，街上卖鞭炮火纸之类的不尽其数。

    还有个老秀才，伏在案上给迎来送往的人群这春联，他笔力遒劲，求字的人倒很少，原因无他，别人卖三文钱的春联，他卖五文钱。

    “我们好像没春联。要不买两张？”

    见湛星点点头，枳风便掏出了一块碎银，给了老秀才。商空鲜少下山，不知物价，加上七星阁的银钱多的是，给枳风的荷包里塞的都是大数的银票，那块碎银子是商空随手抓的。

    “这银子太大了，小店找不开。”

    “那先生要不写这些钱的？能写几百幅嘛？”

    老秀才打量了打扮的娃娃似的二人，确实像富贵人家的孩子，便收下了银子答到：“能倒是能，只是公子小姐要什么样的？”

    “要一百幅春联，一百幅挽联。”

    “那公子小姐可以先去逛逛，待两个时辰后再派人来取。”挽联，还需要去买些白纸啊，一时半会也写不完那么多生意单子，老秀才收拾起来自己卖字的招牌。

    枳风点点头，拉着湛星便继续逛，把卖火纸的摊都包圆了，摊主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枳风直接让他送到山海最近的店里。又给了块碎银让他跟着拿东西。

    原本是个轻松的活，少年便一口答应。谁知来来往往，他往店里送了鸡鸭牛羊，鞭炮高香，还扛了四大坛酒。

    走到街角处时，正巧瞧见一个父亲肩扛着孩子，小儿还不时拿手扯父亲的耳朵。枳风舔了舔自己上门牙处的缺口：“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来找我？等我新牙全都长出来，我就不要他了。”

    湛星没有回答，他听枳风问了自己很多次，起初他试图安慰她，但最后往往成了她安慰自己。

    渐渐二人形成了一个默契，那个问句无关其他，只代表一个孩子想家了。

    帮他们扛东西的少年却并不默契，看着枳风的背影越看越觉可怜，自己搭钱给二人买了串冰糖葫芦。

    不过一个时辰，老秀才便将对联全都写好卷起。

    少年瞧见红白参半的对联，五味杂陈，只默默将东西给他们抱回了店里。送到地方枳风又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少年推拒，也没说什么，就是跟在二人身旁不走。

    店里的人方才刚反应过来，忙给曲无尘发信号，这半个客栈的东西，定是少阁主来了。

    枳风二人跑的累了，刚找掌柜要了杯茶水，商空便带着弟子过来了。

    许是想着自己买了祭品，枳风便有些理直气壮，挺着身板坐着，甚至抬了几分自己高傲的头颅。

    却被商空弹了个脑瓜崩：“你们两个怎么那么能跑？一不注意就溜出去了，你们两个乱跑万一被人拐了卖了揍了丢了怎么办？你们不辞而别，老人家担心你们，又害怕着火又害怕走丢，还害怕你们拜错坟……”

    少年双手一张，挡在枳风身前：“你就是他们的爹？”

    枳风在后面答道：“算是吧。”

    “两个小孩子年节跑出来你们大人就不会陪着一起？身上带那么些银子，被人盯上怎么办？”

    商空不再解释，一一应了下来，又掏出几张银票给了少年做酬谢，又让弟子买了马车将东西搬回山海。

    商空一手一个将人抱在怀中：“走吧，祭祖去。”

    少年拿着银票，咽了口口水，朝肉铺走过去。

    一旁桌上有位少年示意伙计结账，红绸袍，狐裘衣，金玉带瞧着便不是普通百姓，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一字排开，数了两遍。对面的人管家打扮，想要掏银子的手不知如何安放。

    “那两个孩子，真是跟我那个弟弟像极了，败家且小没良心，居然自己跑去外祖家过年。”少年饮尽杯中清茶，抖了抖衣袍，“走吧，收账。”

    商空抱着两人上山，方才想起“你小师叔呢？”

    “没看到，小师叔什么时候下山了？”

    “着火了。”湛星指着远方林中。

    商空忙将人抱紧一些，纵身一跃，踏枝而行，众弟子也忙放下手中物一同前往。

    孟图正身处火中，不紧不慢的点着香拜祭山海先祖，熊熊燃烧着的，正是山海一位先祖的坟头草。

    商空已然预料到，曲无尘见到此情景背过气去，忙喊人一同灭火，一群人拿着剑刨土往坟头上扔了许久，火才止住。

    “想办法掩下。然后回去换身衣服。”眼下众人狼狈不堪，掺着薄雪的泥泞在月白的衣袍上分外显眼，更不必讲枳风抹的自己和湛星满面黑泥。

    唯有孟图一身干净，甚至准备用腕上火弩点燃剩下的几本江湖逸闻。

    可怜他们那位先祖的坟头草，也不知几年才生得这般茂盛，片刻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来年要不撒些花种？

    马车还在山路上挺着，一车不少，便也赶回去七星阁了。

    无人注意春联和挽联丢了。

    山中有寻猎之人，瞧见这漫山遍野红白参半的春联，一股诡异迎面而来。

    扫墓，摆供，祭酒，放鞭炮，烧纸钱，是生者对逝者的哀思，人们用这种方式祈求庇佑，也期待着离去的人在别处依旧可以衣食无忧，平安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