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姜

    “我想见你们商队的主人。(古丹语)”

    他看着不像么?富贵便指了指一旁的马车。

    “商队的主人不会古丹语,需要我来代为翻译。(古丹语)”

    “我们想借你一下,或者买你。(古丹语)”

    什么?

    富贵迟疑片刻,确认没有听错:“……我们是商人,不是贩人。(古丹语)”

    “可以给你很多金子。(古丹语)”

    “富贵,他说啥?”

    “他说要用很多金子把我买去。”

    “这位兄台,看你应该是通些医术的,他们是要救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马车中人传出声音。

    富贵凑近了些闻到了草药味,马车中的人大抵也是个大夫。

    “我需要同我们商队的主人商议,但第一,我们是大肃人,不是奴隶,商队东家无权买卖我。第二,我可以过去帮忙救人,但我需要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待一切事了,我还需要回到商队。第三,我不是大夫,只是大夫的助手,他才是大夫。(古丹语)”富贵指了指一旁的任风起。任风起不通古丹语,看富贵指他,只配合的点头。

    “我不能透露太多。(古丹语)”

    “要到哪个国家总要告知我们吧,否则西域五十三国,我们要到何处去找商队汇合?(古丹语)”这个方向大概也就是往朱紫国,巾姜国及被灭的古丹故国了。

    “巾姜。(古丹语)”

    “好,我去同我们东家商议,但我们大夫不通西域语言,需要带我去给他做翻译。(古丹语)”

    领头人点点头:“没问题,你们也可以自己带些草药,我一块付你们钱。(古丹语)”

    富贵便扯着任风起去见陈困。

    “你们两个去巾姜?”

    “那些人瞧上去像是军中人,派人到处寻医,得病的这人在巾姜身份一定不低。巾姜国内也不一定安定,师父你们就顺着地图上走,在秋戎边界驻扎等我们。”富贵指了一条路线,“半月那里应该差不多,如果我们半月未归,可以派人来寻我们。”

    “好。”

    富贵同任风起一起出去,领头人还在等着:“可有跟你们东家说完?(古丹语)”

    “说完了。(古丹语)”

    “那便走吧。(古丹语)”

    “我们需要约法三章,第一,我们并不卖身,你们无权干涉我们去留;第二,我们需要带些防卫的武器,以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第三,我们要是将人治好,分文不取,只需要巾姜国的一些草药。(古丹语)”

    “可以。(古丹语)”领头人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如此,稍等片刻,我们便去收拾行李。”

    富贵又带了些草药,领头人付完银子,让二人上了马车。

    先前马车中的人,手上脚上呗缠了锁链,冲二人挥手时,叮铃咣当的一阵响。

    “两位好呀。”

    那人笑的灿烂,丝毫未觉锁链束缚,显得颇为自在,他打量了二人道:“方才看草药的是哪位?”

    “是我。”富贵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兄台方才是在对我的药方质疑?”

    “只是浅浅猜测罢了。”

    “这位兄弟可是姓江?”马车上这人,一身药味,眉目之间同江家三位家主有些像,想也是四春亭的人。

    “哦?猜的很对,在下四春亭江未。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易富贵。”

    “兄台这名字听着甚为喜庆啊。那另一位呢?”

    “他叫千秋。”富贵掐了下任风起。

    “白衣圣手,神医千秋。久仰大名。”

    任风起配合拱手道:“客气客气。江兄身上这锁链是?”

    “哦,他怕我跑了,给我捆上的。”

    倒真淡定啊……

    似乎看出任风起的困惑之色,江未解释道:“他们只是想让我治病,不会杀我。所以我愁个什么劲?人生得意须尽欢,路上马上被绑上都要不辜负才可。”

    任风起暗暗道,这江家一看就被绑的次数不少,难怪富贵当个大夫都要学武功。

    “江兄大格局。”富贵已经开始晕马车了,忙伸出脑袋吐了几口。

    “易兄这是怎么了?”

    “体质问题,也没什么好办法。睡一觉便好。”富贵摆了摆,拒绝了江未想要给他诊脉的手。

    说罢,自己便服了药,靠着车厢壁睡下了。

    未曾预料有人能跟他一般心大,江未干笑道:“易兄还真是真性情之人啊。”

    “反正夜已深,行路的不是我们,便也睡吧。”任风起打了个哈欠,便也靠着车壁歇息了。

    第二日领头人来给他们送饭时,发现这三人睡的连同链子,扯在一起,难分难舍。

    “到了。”

    任风起从窗边探出脑袋,被人一手按了回去。

    巾姜有一处大泽,在西域之中也算物产丰盈,毕竟大漠水值万金。但又有有地势之险,城外常有流沙,许多攻城军队折损大半,无功而返。

    也有人传言,此地有神灵庇佑,总之传的玄乎,人又多少信一些,诸国便对此有些忌惮。

    街上倒是富饶,异域的香料,宝石,在此处随处可见。不过时至严冬,市面上多是卖的冻鱼冻肉和馕饼之类。

    姑娘裹着手缝的兽皮、和各色的衣饰,小儿拿着弯刀架在火上烤肉,冻的小脸通红。

    这样,已经算是安居乐业了。如此看来巾姜倒也不乱。

    马车愈行愈深,在最繁华的地段车头一拐,拐入一处小巷,外面的人便不让任风起掀帘子了。

    车辙轰隆从青石板上碾过,马蹄声齐整向前,两侧有石壁相阻,余音不绝,只让人觉得肃静。

    再而后,有金戈相撞,沉重的大门被从内往外打开,有闷声的关上,落下一道金木相击之声。如此三次,马车旁行人多了起来,有浅浅的声响,大抵这些人步履很急,却又不敢高声,蹑手蹑脚,像是逃跑还要顾着端庄的老鼠。

    领头人又说了一句:“到了。(古丹语)”便直接进了马车,富贵还在睡,领头人便先给江未解了身上锁链。

    富贵是生生被任风起晃醒的。

    “富贵,起来到了。”

    三人净了手后,被人带到一个宽敞的房中,房中点着炭火,倒也不冷。

    “看看她是得的什么病(古丹语)。”

    江未也是听不懂西域语言,富贵干脆给这两人充当译者。

    “他让我们看看床上这人得的是什么病。”

    三人近前,任风起窃窃看向富贵,见他神色如常,便也学着江未有模有样的诊起脉。

    诊完,任风起便招招手挥毫写下满满一张纸。

    饶是西域诸国语言多曲折,硬是比不上任风起的大作。

    一旁的人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不知如何去抓药。

    富贵接过那张纸:“此药方乃祖方,密不外传,这人体阴气虚,气滞血瘀,应是这两日又食了寒物,造成的葵水不调,一贴下去,便可缓除大半,三贴便可药到病除。(古丹语)”

    “易兄不若也帮我翻译翻译?”

    “气滞血瘀,食寒凉之物,乃葵水不调之症。(古丹语)”

    富贵手不紧不慢的抓着药材。

    领头人又问他们吃哪份?

    “随便一份皆治此症。(古丹语)”

    富贵将两份药包好给了他。两份药虽不同,却都对症,何况四春亭世代行医,不至于治个葵水不调都治不好。

    “这就治完了?”

    “应该只是在试我们的医术。他们要我们治的那人,只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尊贵。”

    也不知是煎了谁的药,三人呆在另一个房间两个时辰,便有人来领他们出去。

    那个女子用药之后症状果真轻了不少,领头人便忙来请他们。

    “接下来,应当才是我们要治的那人。”

    三人被领着走过一段廊腰,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宫殿。

    这般宏伟的建筑物,不是宫殿还能是什么。

    不似大肃的宫殿肃穆巍峨,这片绿洲中的国家宫殿精巧极了,用的不是夯土,像是在黄沙中建立,黄沙中铸成。白玉石雕就的圆体围栏,明蓝色的圆顶铺着砖墙,若再细看,上绘着繁复而又和谐的花纹。明明算不上明艳的颜色,在雪色和阳光的相映下,熠熠生辉,华丽奇异。

    他们被带到在最高处的圆顶宫殿内,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坐在床边,床上看身量是一个孩子,比易白玉大不了两岁。

    屋里所有人都围着白巾,旁边有二十几人,衣装不一,想来也是找来的大夫。

    那边人一人一人轮流诊脉,最后只是连连摇头。

    领头人同富贵大概讲了讲情况,躺在那里的是他们的小王子,得了恶疾,无人可医。

    富贵译给两人,又贴近任风起耳畔道:“我若眨眼,你便谈条件。”

    江未先把了把脉,眉目微皱,退到一边细细思忖,也未说能治不能治。轮到任风起时,富贵上前递上一根金蚕丝。

    “殿下玉体,我们神医可悬丝诊脉。(古丹语)”

    夫人点点头,便让侍女将一端系在他们王子手腕上,另一端富贵扯着递到任风起手上。

    任风起瞧见富贵眨了眼,便贴着富贵耳朵问道:“然后怎么办,富贵?”

    富贵悄声道:“继续说,别停。”

    任风起只得胡诌些,连小时候的打油诗都说出来了,就是为了混个时间。

    富贵听的时候还不住点点头,饶像是那回事,待任风起胡诌的差不多,富贵便转身同夫人道:“我们神医说,此疾可治,但有条件。(古丹语)”

    “什么条件?(古丹语)”妇人起身,正对着富贵。

    “我们先前同那位将军谈过,我们想要一些草药。(古丹语)”富贵指向领头人。

    “如果能治好王子的病,草药任你们取之。(古丹语)”

    富贵干脆赌了一把,将琉璃盏的名字说了出来:“我们要琉璃盏的解药。(古丹语)”

    妇人脸色未变,迟疑了片刻,便也同意了:“没问题。(古丹语)”

    富贵有些吃惊,面上却未表露出来,阿枳的毒有救了。

    “那么请神医开方。”富贵从旁边人那里取了纸笔,交给任风起。

    任风起又照前例,在纸上胡乱画了一通。

    富贵接过看了看,便向妇人行礼道:“我这便去抓药。”

    药是富贵抓的,也是是富贵自己煎的,连带着煎药的锅子都是富贵同商队扛来的。

    希望在前,他从未感觉煎药的时光过的如此缓慢。

    他已经开始盘算解药要经过多少国家,多少城池,跨过多远的大漠、长河、青山、落日,多久风雪,多少时辰多少日月,能到达远方的临京城,去救他心仪的姑娘。女侠能重新拿起刀剑,潇洒肆意。

    到底是相思最扰不归人。

    烟熏火燎三个时辰,易师傅终于将药煎成小儿最不喜的黑不溜秋的样子。

    焦灼的并非只有富贵,任风起平日那么爱说话的人,在殿中干巴巴等了三个时辰,连口水都未用。

    见到富贵时两眼放光,像极了被拍花子的小孩瞧见官府似的,活脱脱的救星。

    “殿下,已成。”

    有两人用银针检测片刻,见银针未发黑便将药喂给了小王子。

    殿中的一些大夫被遣散回去,殿中只剩几个穿着一致金发碧眼的大夫,应当是巾姜国的御医了。

    富贵、任风起、江未他们去了旁边的房间。

    “千秋兄对小王子的恶疾有何见地?我自三岁始学医,尔来十几年,那病竟透着几分诡异。”

    “那不是病,那是毒。江家世代治病救人,却不长于毒,因而以江兄之能力,非是不能诊出,而是诊错了方向。”富贵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江未看着任风起几乎所有的回话都由富贵待答,便问道:“千秋兄说话一向这般吝于言辞?”

    “是啊,千秋他一向话少,不喜面见生人。”

    江未一拍手掌,当即笑道“原来如此,千秋兄有隐士之风。”

    他又补道:“不过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容在下看看方才的药方。”

    “江兄确定能看懂?”富贵直接将药方给他。

    “我自小见过的药方能堆两座临京的齐天楼,怎会……看不懂……”江未拿着药方声音渐小,方才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清澈的好笑。

    他是真看不懂,称得上鬼画符都算上高攀。是他见识少了!

    “江兄想看我便誊抄一份给你吧。”富贵有些哭笑不得。

    江未双手握住富贵的手,满脸的相见恨晚,又怪不好意思的瞧了眼任风起。

    任风起也是有些心虚,便点点头。

    富贵提笔写下:“上面的都是平常药,想来药性江兄是清楚的,想必一看便知。”

    “不过为何巾姜远离大肃,中的毒还是中原才有的毒?”

    富贵先前乍一听有琉璃盏的解药,便将诸事都抛之脑后,未曾细想此毒的来处。

    “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他们特地去大肃将我找来,像是知道大肃能找到治病解毒的人。”

    “说起来,江兄是如何从边境七城过来的?”

    江未只摇了摇头:“我在来的时候,有段时间是没有意识的。但应当是从边境七城过来的,我当时被抓去魔教治病,之后他们走时还给我找了辆马车把我送回去,无奈那马夫是个拿钱不办事的,失了路,把我直接从灵州带去了丹州。

    后来我才知道,那车夫拿了一大笔银子,便歇了干这营生的想法,只想回家。

    我便拿身上的玉佩买了他的马,打算自己回去,路上又遇到了许些流民,似乎有疫,我又停留了一段时间。结果就被那一群人给瞧上了。

    他们汉话不太会说,只说让我救一个人。我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车,有段时间我应当是中了迷香,但我身上没药,解不了它。

    我觉得不太对就想跑,谁知道被逮了,就给我锁上了,还一个劲的跟我说,求我救一人。

    我心软了,是吧,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行医的,好歹是条命,我就问他得了什么症,他们十几个人愣是没给我整明白,我是连指带画了半天,才给大概整明白什么病症。

    但我身上又没药,正巧看到你们商队了,想着商队应该会有药,便让他们领着我去买。剩下的你们也就知道了。”

    这位江公子是一点不比任风起的话少。

    富贵任风起二人拍了拍江未的肩膀:“江兄此路,甚是坎坷。”

    门外,一阵细碎的铃铛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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