抻面

    “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将新的人引入磨合好的商队,哪怕你同林掌柜是旧识,哪怕韩城遍地都是你家的产业。这边境七城的产业与你家分隔太久,变数太大,富贵。

    别轻易相信许久不见的旧识,十几年前的情谊抵不上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富贵知任风起多疑,只是他不愿怀疑林掌柜。

    思索片刻,也同意了任风起所言。

    等二人回去时,商队已经将补给装车,陈困扮着鬼脸逗商映。

    “我听任小友说,曲无尘的徒弟正在往这边赶的路上,可要再等等?”

    “不等了,直接传书告诉商前辈我们的行程便好。”

    “老夫跟曲无尘好歹是同辈人,按理你应该唤他师兄,怎么还给老夫降了辈分?”陈困说完富贵便抵了抵商映的头,边抵边晃着脑袋笑“是不是啊,山楂楂~”

    商映被逗地咯吱咯吱笑,徒留任风起和富贵对了个眼神,去收拾行装。

    三千裘正在城楼上值守,瞧见二人收拾的差不多,便将人唤了上来,从暗格里拿出舆图和亲笔信。

    “顺着这条路过去,便是赵城,这段路,从关外走或者从关内走,你们选,路是差不多远,也没什么天险阻隔。关外现在三国退了兵,也算得上安定。

    你们拿着我的亲笔信,直接给赵城守城城主舒由篇,他自会直接放你们出入。现在从朱紫国那里去西戎太险,古丹、月于那边估计要跟西戎打仗。赵城那之前有条商路,到西戎应该顺一些。”

    任风起接过,揣在怀里拍了拍,对着三千裘扯出一个潇洒的笑:“多谢四叔了!等我们事办完了,再来看你。”

    “好好好,大侄子,你们一路平安,后会有期。等你们回来我带你们去看你三叔。”

    商队又重新踏上了西行之路。富贵上了马车便用了药睡昏过去。

    任风起捏着商映的小脸:“小山楂想没想哥哥呀?”

    “想……哥哥。”

    “真乖。”

    “说起来富贵店里来人,说要把山楂接过去帮他们少爷看孩子之类的,山楂也闹着去,被我给拦住了。”

    “什么?”任风起翻起舆图,当着陈困的面轻轻的划了一道线,“还好早有准备,老爷子,我们现在去燕城。”

    “怎么又去燕城了?”

    “我总觉得富贵他家那个掌柜不对劲,富贵心太好,吃过亏还没有长记性。我不一样,方才我给商队的便是去燕城的舆图,那个掌柜知道我们要去赵城,若是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

    “你这会也就是看他睡着了,等他醒了,你该给他如何说?”

    “走错路了呗,又不是一次了。”任风起面上得意,又晃了晃商映的手,“是不是啊山楂?”

    “是!”商映回得脆生生,口齿已经很清晰了。

    陈困往嘴里倒了一杯酒,“真不知道这商队是你的还是他的。”

    “富贵信任我,我得对得起这份信任,并且希望别人不会辜负。等他醒了再告诉他,这会让他安稳睡吧。”

    从燕城出发,往北走,其中有处大泽,应当是那名西域舞女的故国巾姜,没准还能寻得琉璃盏的解药,再往东,便是秋荻国,长着吐火草,这一去比赵城合算。

    今年真是在马车上奔波一年了,年前定然是回不了中原了,早知来时买些鞭炮了。

    安营扎寨后,任风起去寻了碗开水,往碗里浇了浇烙面,又倒了一杯桂花酒,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

    “这是干什么呢?”见他正襟危坐,比平日正经不少,陈困抱着商映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哥哥干什么?”

    “今日是我生辰,还是吃些面吧。”

    “今个你生辰?”

    “是啊,我早富贵三日,说起来富贵还得叫我哥。”

    “早说些,我给你抻个面,不是我吹,这天底下的剑客,都没我抻的面好。”

    “啥?要不您再抻一碗,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碗。山楂这不是也没吃嘛,还有富贵。”剑圣抻的面,任风起还真有些好奇什么样,也许久未有长辈为他生日时抻一碗长寿面了。

    “你倒是不客气,等着吧,你抱着山楂在旁边看着。”

    商队里面粉还是有的,只是大家都懒得倒腾这些面食,只有蒸馒头蒸饼是才会一块做一些。

    “瞧着吧,这面和水的份量一定要适中。抻面,面一定要劲道,和面、揉面、抻面自有一门功夫,其力道幽微变化,也可助你们使剑。”

    陈困揉面,任风起却像看他打了一套掌法,待掌法落尽,陈困一拍桌子,道:“起!”

    只见那面团起了一丈,顺着陈困的左手游动,没错,是游动,活像是生出意识一般。再然后,任风起便看不清了,陈困双手只能瞧到残影。

    面团顺着手的律动,由团至线,舒散极了,细如龙须牛毛,其间竟无一根扯断。

    “怎么样?精彩的还在后头呢。”陈困内力一摧,面条末端直直穿过五丈远外的马车边棱之中。

    “穿了两条车棱,怎么……可能?”

    “都跟你说了,天下剑客,无人抻面能居我之右。”

    “好!老爷子厉害,不过刚才这根面是要给我煮么?”

    陈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哈,一时兴起,我再给你重新抻一根。”

    又废了一番功夫,任风起和商映终于吃上了陈困抻的龙须面。

    易家的香料带的齐全,一碗面色香味俱全,只是没有鲜菜,有些可惜。

    “陈前辈这是做的什么面啊?可否匀我等一些?”

    “我再抻一点,年轻人尝几口就行了。”陈困给富贵留了一碗,将剩下的一盆全抻出来。

    富贵睡眼惺忪,瞧见众人围聚在次,便揉着眼睛向前。

    陈困这边刚好完事,便直接给富贵吩咐道:“富贵儿啊,从明日起,你每日和面抻面,直至细若牛毛而不断,掷之可破甲损兵。”

    富贵刚睡醒还有些懵,忙向一旁的任风起递去眼神。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___________________

    宋睢在宁王客房等的焦灼,时不时传来宁王危的消息,四春亭家主江华的儿子江午倒是来了,可江家一向是对西域的毒无甚研究,能行么?

    湛星谋划此事时并未告知宋睢,宋睢也是在回府后才发现湛星的密函。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总是不计后果。

    虽是计划,却实在让人担心啊。

    果不其然,江午也无计可施,湛星又发了一晚上的高热,甚至于到整个人都在抽搐。

    “ 炤儿,炤儿,你跟祖父说说话,醒醒啊炤儿。”嘉和帝已两日未眠,脖子微微前倾,花白的头发因这两日不曾梳洗而凌乱,他的眼睛不复年轻时的清明,有层稀释过的牛乳白,眼白上血丝如蛛网,眼下又是大片的乌青,提心吊胆了这几日,老态更显。

    他已经算得上是个老人家了,原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日子了,偌大的家业还未选出个继承人,便已处处都是纹裂,儿孙一个个出事,仿佛老天在给他作对。

    “ 陛下,神医千……秋……千秋”小内侍大口喘着粗气,口中的语句想说却被喘息打断。

    “ 你先喘口气,可是神医找到了?”嘉和帝直起身来。

    “药……神医的药。 ”

    “他亲手给你的? ”

    “神医托人送来的,说是……知晓殿下中了此毒,他脱不开身,有此解药,稍微医术精明些的大夫便能治愈殿下。 ”内侍双手托举起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一旁的江午,有眼力见的接过,细闻了闻,又拿银针插了进去:“有毒。”

    “这药是假的?”

    “不,这药应是真的。”江午端了碗水来,将药化开,直接喂给湛星。“这里面有照海花、葵园的味道,皆是些西域的草药。药丸上有一特制梅花印,且神医千秋确实也是长于毒术,且前些日子确实也在研究西域奇毒。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一刻钟后,湛星身上已似水洗过一般,发了一身的汗,身上的寝衣被浸透,汗色发乌,本就惨白的脸更无半分生机。

    房中弥漫着甜腻之味,似脂膏,似乳酪,又似鲜血。

    内侍们低着头,行色匆匆,擦洗的汗巾换了一条有一条。

    每个人都在沉默等着即来的不幸,没人会相信将死之人能活过来了。但没有一个人敢去表露他们的确信。

    甚至于江午也不敢断言,紧攥的

    江午把着脉,紧绷的眉目也舒展起来,“这毒应当无大碍了,剩下的便是外伤了。草民自认医术高明,如今看来还是浅了。”

    “那宁王何时能醒?”

    “三日内,只要退下高热,便无事了,只需好好将养。”江午也一日一夜不曾眠过,整个人差点栽过去。

    “来人,快扶江医师去休息。”

    “陛下,您也该去歇息了。”

    “朕知道了。”

    当晚,宁王高热更深,整张脸烧的像是腌了的湖鸭蛋,白不呲咧的透着诡异的红,便是皮相原本不错,也是吓人。整个人呼出的气比手上的暖炉更甚几分。

    “怎么又烧起来了?”

    江午似乎觉察到了细微的气味,又贴着湛星的床闻了闻。

    “有血味!殿下刚才都吃了什么?”

    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回话。

    嘉和帝斥道:“说!”

    “殿下就喝了一碗粥,还有一碗药。”一个宫女吓到了,忙跪下道。

    江午看着一群唯唯诺诺的宫人,无奈道:“碗呢?药渣呢?快派人取来。”

    “江医师,宁王这是怎么回事?”

    “若我没有闻错,有人给殿下喂了牛血。耗气动血,损伤脉络。我先开服药,再给殿下多喂些水,伤处用烈酒清洗。看看能否降下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