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两天后

    暴雨过后的天气干燥闷热起来,正午灼热的阳光照在公园的铁椅上,使得铁椅的上方空气都有些扭曲。

    公园榕树下的亭子里,穿着黑T恤的殷不孑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有些许木楞的看着不远处碧绿的湖面。

    她这几天没有回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结痂。

    她的身体确实发生了很多变化,被强化了的五感和恢复能力,以及力气。

    种种异变让她不敢贸然跑到人群中去,自然就不敢回在市中心的家里,而且她不知道警察会不会去她家搜查。

    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是昨天夜里路过一个村子,一个男人跳出来想做一些事情,当时她心情不好就将那男人打晕,然后拿了男人仅有的钱就走了,身上的衣服是路过一家晾衣服的人家拿的,她将男人的钱放在了那里。

    之后她发现身上的东西还是不够,就等着那男人醒来,让他带着她去他家里借了一些东西,借完后让男人再昏过去就走了。

    而今天的天气过于炎热,她想起来这个小公园,于是就过来呆着了。

    悉悉索索——

    身后的榕树传来微弱的摩擦声。

    殷不孑没有回头,她知道是哪个怪异的生物又找来了。

    它就像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一样,这两天都能找到她,她试了很多办法。

    用刀切断它,浸水,火烧,将它黏住,这些办法都没有。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像在她头顶一样。

    殷不孑皱着眉毛抬起头,一抬头看见伸进亭子的一根榕树枝干,一只骷髅头蛇身的小怪物在枝干尖尖上支起前面的身子乱晃。

    她目光幽幽的看着这只似乎脑子不大好的生物。

    小怪物身体一下子不动了,黑色细长的身子就像长树上一样。

    她抚抚身上的衣服,再次站了起来。

    就在她刚走出亭子时,耳尖轻轻颤动,随后皱了皱眉站在原地。

    有人来了。

    这时,一道恼怒的女声从被夹竹桃遮掩住的小道传出:“是你说的在这个地方约会!”同时伴随着加重的脚步声朝着亭子走来。

    殷不孑垂着眼帘,慢慢移步到亭子边上,挨近湖边的位置。

    碰上的绝对的事情,只是她现在还不想和人面对面。

    “我说过了!是你之前一直说想来这边拍照!我才在今天休假的时候带你来的!”男声压低的声音略带咆哮。

    “麻烦你动动脑子!今天四十一度!我以为你说的约会是去看新出的电影,结果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受罪!”女声已经有了些哭腔。

    男生似乎有些慌了,压低声音慌乱到:“对不起小亦,你等等,慢一点,小心伤口又流血。”

    这时候声音的正主也出现在殷不孑视线里,只有一米五几的小巧女生穿着刚过膝的浅绿色连衣裙,露在外的左边小腿膝盖下面是一片狰狞的擦伤,有些血肉模糊,其中还混着点点泥土,右边小腿只有些摩擦出来的表皮。

    女生显然没意识到这么热的天还会有人在外边,而且还是个长相艳丽的小姐姐,本来还想吵的话一下子卡喉咙里,将她眼睛憋得发红,她紧紧闭上嘴低着头沉闷的走进亭子。

    后面紧够着的男生看见亭子里有人也是一愣,但是没有管她,立马跑到女孩身边,蹲到女生面前查看女生的伤口。

    殷不孑静静看着两人,随后视线越过他们落在正在努力想下树的小怪物身上。

    女生低头看着男朋友专注查看伤口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了泪,男生一惊,胡乱的说着安慰的话,手上对着伤口扇着风。

    殷不孑闭了闭眼,倒不是因为男生笨拙的手法,而是因为她看见了已经下树的小怪物似乎是想直接穿过亭子爬向自己。

    小怪物现在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对情侣,温声说到:“伤口需要清洗,不然会感染的,而且尽快去医院吧。”声音带着许久未说话的沙哑。

    女生因为疼痛抽泣得说不上话,男生转头对着殷不孑道了声谢,手上一边对着伤口扇着风,一边解释到:“这里太偏了,现在还没有打到车,而且这里的厕所也没有水。”

    殷不孑一边余光注意着小怪物,一边缓步走回亭子,将放在原本坐的石墩旁的矿泉水递给男生,男生惊讶了一下,有些迟疑。

    殷不孑淡声说到:“这瓶水是我的,我刚刚只是想去看看湖。”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感激的再次道谢,伸手接过矿泉水。

    殷不孑向后挪一步,正好踩中小怪物,殷不孑蹲下身系鞋带,将踩着的小怪物攥在手里。

    然后起身,对着对面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女生点点头,转身出了亭子走向湖边。

    女生看着她的背影很想开口道谢,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她是那个该死的泪失禁体质啊!

    糟心事和清楚自己泪失禁却收不住的无力让她越来越委屈,原本想停止的眼泪像开了闸门的水一样不要钱的往外流。

    殷不孑走到湖边的两米位置,手下揉搓着小怪物柔软光滑的身体,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个公园虽然偏,但是依旧有人记得就是因为这个碧绿色的湖水,此时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让原本就碧绿的湖水显得更加剔透,美得不似人间产物,这也是殷不孑来这里躲着的原因,这里很美。

    正看湖水的殷不孑突然听见身后明显的压制却还是渐渐大声的抽泣。

    殷不孑........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朝着湖水的右边走去。

    她记得那里还有个亭子。

    哭声渐行渐远,在完全听不见哭声后她却没有停下来。

    殷不孑边缓步走着边留意身侧的湖面。

    不对劲。

    如今趋近野生动物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危险在接近,当那种直觉到达临界口似乎要冲刷心脏时,殷不孑停了下来。

    她慢慢的转过身面朝湖面,本来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殷不孑安静站着,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要慌张,专注观察,现在不要轻举妄动。

    她一边舒缓自己的内心,一边审视着面前的湖面。

    湖里的东西离自己很近。

    此时的湖面十分平静,湖水很深,湖水下方是看不到底的黑暗,此时凑近了看只觉得不像仙境更像深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水面依旧毫无动静,炙热的阳光让殷不孑的眼睛都被汗水浸湿,反光的湖面照得眼睛更加难受。

    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的殷不孑捏了捏手指,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脑袋清醒一瞬。

    这样下去不行。

    殷不孑这样想着,慢慢的向右跨了一步。

    在她抬脚的一瞬间,湖水剧烈波动起来,下一秒庞大的阴影罩在她的身上,殷不孑看着面前的巨物瞳孔紧缩,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同时伴随着鱼的腥味和莫名的腐烂气息,危机感尖叫着似乎要将她的心脏撕碎。

    在这个不明生物快砸向自己时,求生欲使她快速的往旁边一滚。

    砰——

    这是巨物落地的声音。

    殷不孑滚到一边,手指扣住土里使自己停下来,她粗喘一口气,立马抬头看向刚刚站的位置。

    她和那生物的距离已经被拉远,她松了松紧握的手指,开始观察面前的生物。

    长得一言难尽。

    可以看出原本是一只泥鳅,它的脑袋要比之前那条蛇小些,呼吸的嘴巴一开一合,可以看出能够完整的把她吞下,它并没有全部出水,还有一半身体留在水里,露出的鱼皮上是一块一块是腐烂的肉,背部有白色的突起,那尖利的部分随着身体蔓延到水里,似乎是脊椎?暂时称之为脊椎。

    脊椎与身体接触的部分有一条条的白色丝线,那些丝线在无风自动。

    眼睛是灰白色、全身腐烂的泥鳅本体,白色如同深林精灵模样的丝线,熟悉的充满反差诡异的一幕。

    怪物没有吃到食物,殷不孑以为它会就此回去,毕竟正午的阳光是真的灼热。

    但是它没有。

    没有吃到想吃的食物让它僵直在原地,它身上的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殷不孑皱着眉站起身。

    这个东西有些诡异,与这个鱼身相比,脊椎部分的白色丝线倒是更像活物,那些白色丝线挥到泥鳅的鱼鳃处,那些慢悠悠挥动的白色细条让殷不孑的呼吸再次加重。

    和昙花花瓣好像。

    一样的白色,一样的挥动起来是柔和的仿佛在轻轻抚摸着空气。

    殷不孑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公园还是依旧被困在那栋别墅里。

    还在轻柔挥舞的白色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下一秒白色丝线插/进了鱼鳃里,伴随着牙酸的骨头摩擦声。

    随后,就像验证她之前的猜想一样,丝线将泥鳅的头硬生生的折断了!

    白色丝线依旧在鱼鳃里,它们就像鱼头和鱼身之间长的脖子一般,根根分明的丝线操控着鱼头“转头”对上了殷不孑的方向,鱼头下方还挂着几缕碎肉。

    殷不孑脑子里的警钟仿佛炸了,下一秒鱼头直接“伸”了过来。

    殷不孑看着近在咫尺的鱼头,扑面而来的鱼腥味和腐烂味让她一瞬间白了脸。

    速度太快了!

    她一动不动的对着鱼头,鱼头慢慢绕到她的左边,腐烂的鱼须拂过她的脸差点让她吐出来!鱼头就像看见奇怪东西的好奇宝宝,一圈一圈的绕着殷不孑转悠,而那些白色长条也松松垮垮的缠在她身上。

    殷不孑憋着气,在鱼头绕到后方时,她看见了这只泥鳅原本的身体。

    那具没了头的泥鳅身体还留着没了头的缺口,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原本血红的鱼肉此时已经被白色的丝线缠满,看起来柔软的白色丝线就像菟丝子,攀附在肉上一点一点鼓动着吸收着宿主的营养。

    贪婪的一圈一圈缠绕着肉块,就像此时的丝线缠着她一样。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握在手里的小怪物放了出来些。

    但是在小怪物才冒出一个头时,原本还在殷不孑的头部转悠的鱼头速度极快的移到了小怪物面前,距离极近的“凝视”小怪物。

    殷不孑脸色有些难看,除了被发现小怪物外,还因为距离太近,鱼头的几根鱼须都搭在了她的手上,她还能感受到鱼须滑溜溜的触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感觉那些鱼须在蠕动!

    殷不孑屏气凝神,另一只没有被关注的手伸进了裤子口袋,慢慢摸出了一把水果刀。

    待完全握住刀柄后,她垂眸看着身侧的泥鳅头。

    却发现那灰白的眼睛似乎在动,殷不孑皱了皱眉,将握着刀的手藏了一点。

    灰白的眼睛原本只是缓慢的晃动,但是慢慢的就开始剧烈起来,同时鱼嘴也张开了。

    微微张开的鱼嘴吐出一根白色的细条,它如同青蛙捕捉虫子一样飞快射向小怪物然后,吸在了小怪物的骷髅头上。

    殷不孑一愣,她知道这个东西想吃了小怪物,但是没想到是这个吃法。

    她握紧了,没让丝线得逞。

    就在这时,鱼的眼球在殷不孑面前被顶了出来,细长的神经还倔强的吊着眼球,而后空洞的眼眶里突然射出大量的白色丝线。

    丝线速度极快的向着殷不孑脸上探去,殷不孑知道它速度极快,提前提防了它的动作。

    见丝线朝着自己袭来,立马弯腰,同时将抓住小怪物的那只手抬起,将依旧吸在小怪物头上的丝线与眼眶里射出的丝线缠绕住。

    她感觉到了手上被拉扯的力气,握着刀的手用力挥向包裹在身上的丝线。

    割断了!

    长条如同纸一般被轻松划开,就在这时,手上传来异样的触感,丝线缠住了她的手。

    殷不孑咬牙,将被缠住的手松开,小怪物被完全包裹住,她将手完整的收了回来。

    在松开的一瞬间,她飞快闪身出去,在她感觉应该到了安全的距离后,停下转身,看向之前站的地方。

    白色长条并没有被全部割断,还有几根依旧倔强的支撑着鱼头,而鱼头也因为失去了大部分支撑而歪了些。

    而另一个画面就显得怪了些——

    那只小怪物前半边身子已经进了鱼嘴,剩下的半截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然后她就看见那小怪物像面条一样被吸进了鱼嘴。

    场面有些荒诞搞笑。

    还没等她再看下去,手上的异样再次传来。

    殷不孑皱着眉头低头察看,却发现这只刚刚握了小怪物的手背上已经布满了白色丝线。

    它们如同在那具泥鳅身体里一样,在她的手上微微鼓动,吸噬着她的血肉。

    刺痛感随着传来。

    殷不孑的脸因疼痛白了一瞬,她蹲在地上将手背摁在地上摩擦,当她感觉到疼痛,将手拿起来察看。

    ........没有用,这些像菌丝一样的东西就像外长的白色血管。

    牢牢的粘在她的手背上汲取着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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