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殷不孑甩了甩手。

    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泥鳅头,表情有些凝重。

    那些原本被割断的白色丝线无力的垂在了地上,她一开始以为割断了就会使它失去活性,但是现在看着却不是,那些垂地的丝线的周围缓慢的蔓延出一圈类似脉络的白色生物。

    看着地面上的像在呼吸般起伏的白色生物,这和手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熟悉的画面在脑子里出现,在手上没看出来,在地上倒是眼熟了很多。

    这是黏菌。

    速度要比一般的黏菌快上太多了,如今这个黏菌生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而正常的黏菌一小时才蔓延一厘米,顶多饿了才会加快到一小时四厘米。

    脚腕突然出现异样的感觉,殷不孑一愣,低下头查看。

    黏菌从后方而来,已经爬满了她的鞋子,边缘的菌丝已经攀爬上了脚踝的皮肤。

    点点刺痛感随之而来。

    殷不孑呼吸急促了几息,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黏菌,手部也越发刺痛。

    她的脸越发阴沉,心脏里厌恶扭曲的情绪满到让身体忍不住颤抖。

    握着刀的手臂缓慢抬起,殷不孑将刀抵在脚踝处,像削皮一般想将脚踝的菌丝削下去。

    没有用。

    殷不孑在尽力的不留伤口,但是菌丝依旧牢固。

    这时,她停下动作。

    刚刚被愤怒占据理智没有注意到——刀身上已经满是黏菌,是刚刚割断菌丝时留下的。

    殷不孑垂下头,乌黑的长发遮掩住了扭曲的面孔,细碎的笑声从发丝间流出。

    不止刀身上是菌丝,刚刚俯身的时候她余光看见了她右肩膀上的短袖部分已经全是在鼓动的白色黏菌,黏菌的尖端已经蔓延到了裸露的皮肤上。

    原本神奇的自然造物成了无孔不入的苍蝇。

    恶心。

    杀了它,杀了它........

    病态的笑声戛然而止,女人的头部抽动几下,朝着一个方向转去。

    那里有一具怪物的无头身体。

    那只泥鳅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出水,整个没有头的腐烂身躯暴露在殷不孑面前,它背上确实是突起的脊椎,脊椎与皮肉相连部分的白色长条已经伸长垂到了地上,然后向着周围蔓延菌丝,连绵不断的白色长条从泥鳅的背上抽离出来,伴随着不断涌出的血液。

    血液是鲜红的,那只泥鳅还没死。

    殷不孑蹲下身体,将小刀胡乱的在地上摩擦几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具身体。

    泥鳅的切割面盘踞着密密麻麻的菌丝,可能菌丝已经占据了泥鳅的全身,而那些脊椎处的白色丝线就可能是泥鳅体内多到溢出的菌丝。

    那么突起的泥鳅脊椎下面是不是一整团菌丝呢。

    殷不孑舔舐着干涩的嘴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脑子不被情绪控制。

    菌丝可以轻易割断,但是黏菌粘上皮肤后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牢固。

    殷不孑在脑子里复盘,动作却毫不含糊的冲向了那个庞然大物,

    轻盈的脚步踏过黏菌,在距离身体一米处,后脚用力蹬地,殷不孑朝着脊椎扑去。

    柔软的菌丝在这时如同尖利的刺,狠狠刺向了扑过来的人。

    白色的菌丝与红色混合,汲取到鲜血的菌丝在阳光下折射着光。

    ——菌丝刺穿了殷不孑的手臂。

    惯性使然让殷不孑一只手牢牢的攀附在了脊椎上,那只手就是受伤的手。

    疼痛让殷不孑面部扭曲一瞬,另一只拿着刀的手挥向想在胳膊里扎根的菌丝,在菌丝被切断后,又将刀狠狠插/进泥鳅的身体里。

    泥鳅的血液喷涌而出,扑了殷不孑一脸。

    她屏住呼吸,两只手同时用力,最终顺利坐上了怪物肮脏的脊椎。

    脊椎旁的菌丝受了刺激,却没有刺向她,而是慢慢包裹住她。

    殷不孑眼睛泛着冷意,受伤的手大力的挥开它们,拿着刀的手高高抬起。

    场面与别墅历史重合在一起,她满是血污的脸上再也控制不住的扬起微笑。

    恶心的东西怎么可以活下来。

    这时,尖利的菌丝探向了殷不孑的脸,在碰到的瞬间就像进入土里的树根一般扒在她的脸上,然后逐渐往脸上蔓延。

    疼痛感从脸颊上传来,殷不孑也将泥鳅的身体刺出口子,她将刀用力抛出,那把刀已经不能用了。

    她将手探入划开的血肉里,想将里面猜测的菌丝扯出。

    同时她感觉到了有东西在挤压脸上的毛孔,那些菌丝想进来。

    但是很快,那些挤着毛孔的菌丝就安静下来,并开始退出那些毛孔——它们找到了人的五感。

    窒息感和眼部的胀痛感让殷不孑在一瞬间以为她的脑子被这些菌丝占领了,紧接着恶心和厌恶感占据她的身体,她被逐渐包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喉咙发出嗬嗬的气声。

    她要疯了。

    这些该死的东西,好恶心。

    手指在粘稠的血肉里疯狂搅拌,找不到菌丝!

    她现在身体依旧是被打碎般疼痛,她感觉自己在被放在油锅里翻炒一样,她想发泄般叫喊,但是嘴巴根本打不开,窒息感也越来越重,已然濒临死亡。

    厌恶感支撑着她,她要在死之前把这个恶心的东西拖着。

    身体慢慢贴向脊椎,她的整个手臂都已经陷了进去。

    手臂慢慢变得无力,但是依旧在坚持不懈的寻找着什么。

    她又要死了?

    哈哈,这什么地狱级别的生存模式,这些怪物好恶心、好恶心.........

    什么异变,什么基因,什么归界,她明明都在极力避开了,为什么还要让她遇到!

    明明她一遇到这种厌恶的东西都希望搞死啊。

    哈哈哈,为什么又要她遇到?为什么又要她遇到?!

    ——菌丝缓慢的探入还在虚弱反抗的身体,菌丝蔓延到了口腔,属于人类的鼻腔已经被完全填满,菌丝如脉络一般深入肺部。

    殷不孑手指不停歇的寻找着,她的头脑逐渐混乱,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

    ——菌丝到达肺部,开始贪婪的四处扎根,它沿着细小的肺部通道进入血管。

    渐渐的,殷不孑的手臂慢了下来,直至停下,那个该死的东西进了她的脑子吧,不然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她要找什么来着?

    ——菌丝沿着血管蔓延着,它在激动的鼓动,将细小的血管根根占据。

    深绿幽静的湖水边,庞大的泥鳅尸体没了头,无力的伏在地上,它背上有一个被包裹住的白色东西,那些白色生物一圈一圈缠着什么,显得急不可耐。

    贪婪的猎食者没有注意到猎物旁边的“小虫子”。

    流淌着血液的肉里,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类手指陷入其中,手指旁边的肉剧烈蠕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怪异的小骷髅头冒了出来。

    它似乎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像锁定了什么,慢慢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长相奇特的小怪物游到了无力的手指旁边,它支起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手指,却没有等来手指主人的任何动作。

    小怪物再接再厉的蹭了几下,却依旧没有将自己推开的动作。

    它将骷髅脑袋远离了手指,小脑袋左右晃了晃,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菌丝一点点吞噬面前的血液,然后继续缓慢的向前占领,吞噬了大部分的猎物让它变得慵懒餍足。

    它并没有注意到它后面的菌丝体正在缓慢的变红。

    发红的部分越来越多,发红的部分鼓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就像新生般的呼吸。

    前面的菌丝依旧在缓慢的爬向未占据的血管,后面的菌丝红到发黑,渐渐的,发红的部分蔓延到了殷不孑体外的黏菌上。

    一方吞噬一方,一方反向吞噬一方。

    殷不孑一动不动的趴在泥鳅背上,她的身体被渐变的红色黏菌覆盖,外表疯狂鼓动的黏菌让她整个人像一颗跳动的巨大心脏。

    散发着蓬勃的死气和生机。

    咕,咕,咕——

    巨大的“心脏”颜色逐渐白转红,然后红转黑。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鼓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心脏”毫无预兆的炸开了,里面的黑影慢慢滑落到地上,以黑影为中心的血泊流淌着,血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依旧在鼓动。

    殷不孑此时沉浸在另一个痛苦之中,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她左手手腕处的皮肤鼓起一团,但是随着时间却慢慢抚平了,就像有什么东西被吸收了一样。

    “异变程度 8% ......”

    “归界时间 10 ......”

    殷不孑听到了这两句话,随后意识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

    殷不孑面无表情的坐在一片黑暗里。

    她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而且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存在。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的还是活的。

    殷不孑慢慢将左手抬起,这只手现在还留着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温暖,也很熟悉。

    就像之前在别墅里的感觉一样。

    殷不孑捂住自己的额头,她脑子里只有当时的一点印象,她似乎走向了那条蛇,然后就不记得了。

    还有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殷不孑将手放下,然后改坐为躺。

    无所谓,让她一直呆在这里吧,呆在这里就不用想什么了。

    一身污渍的人将手指交叉放在腹部,安详得可以直接入土为安。

    但是很快这种寂静虚无的环境就被打破。

    殷不孑原本正在安心躺尸,突然眼前一晃,身后也变得空旷,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在跌坐到一个踏实的土地上后,睁开眼却发现大片大片碧绿色。

    殷不孑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自己怎么到了一片树林?

    难道

    这里还是别墅后的树林?

    刚刚的是自己做的梦?还是一切都是她做的梦?

    殷不孑这样想着,眼睛渐渐出现了希翼的光。

    满是血污的脸上出现明媚的笑容,一定是梦吧,这样的怪诞。

    她起身,自我欺骗的忽视了身上的污渍,开始凭着感觉试图走回那栋别墅。

    整个树林被阳光照耀着,原始的植物和土壤的气息迸射出强大的生命力,周围也并不寂静。

    昆虫的悉悉索索,爬行动物穿过树叶的声音,欢快的鸟鸣声,甚至有微风吹过在树叶间留下沙沙的响声。

    生机勃勃。

    殷不孑停下了步伐,这里不像树林。

    更像原始的森林。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听周围的声音,只觉得它们都变的很远,就像自己周围的一圈是一片真空地段,那些声音避开她,似乎连光都不再照耀着她。

    她有一种被舍弃的感觉。

    被生机勃勃的希望舍弃了。

    殷不孑猛地扶住身边的树干。

    哈哈,怎么可能。

    虽然这样想,但是面部却不受控制的痉挛抽动,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扣紧树干,指尖被血色沾染。

    周围一切似乎都在肯定着这句话,声音离她似乎越来越远,连手扶着的树干都在为了躲避她的触碰而躲开。

    殷不孑呼吸越来越重,她猛地抬起头来。

    树还在,鸟声风声也还在。

    殷不孑有些恍惚。

    轰隆隆——

    殷不孑被动静吸引回过神来,她侧头看向自己的右边,这是什么声音?

    右边扶着的树干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将头探出一点看向还在持续发出声音的方向。

    那是一扇正在缓缓开启的石门,石门是向着两边平移打开的,看起来很笨重,模样低调没有奇奇怪怪的花纹,只是看起来很是古老。

    它就这样屹立在这座原始的森林里面,杂草青苔长上了它的门框,让它显得年岁更加悠远。

    这扇门在对路过的旅人发出通往神秘国度的邀请。

    门此时只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依旧黑沉沉的看不出任何奇幻的影子和光点。

    莫名的,殷不孑将头缩了回来。

    扶在树干上的手指再次扣紧树皮,她低下头来闭上眼睛。

    她刚刚脑子里出现了一句奇怪的话语,语调和声音节奏都是陌生的,但是她却可以理解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那个声音在说这个门的名字。

    而她刚刚也听清了,但是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那名字晦涩难念,名字的全称也在脑子里逐渐模糊,她现在只记得最后两个字——之门。

    除此之外,那个声音还在之后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她最开始并没有理解到,但是那个声音却没有像之前介绍名字一样只念一遍,那个声音在絮絮叨叨的念。

    就像上百上千的人在耳边一样的噪声,连贯的不停息的念着同一段陌生的句子,在石门打开得快看见里面时,她忍着头疼终于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不要注视祂,不要以任何形式注视祂。

    石门开启的轰隆声依旧在持续,耳边神经质念叨的声音也在持续。

    殷不孑单手捂住自己的头,手指用力的扣着头皮。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她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和恶意,除了耳朵和头疼之外,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呕吐感。

    殷不孑强忍着这种感觉,浑浑噩噩的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声音停了。

    无论是石门开启的轰隆声还是耳边的碎碎念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森林原本的声音。

    殷不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发昏的头抵在前面的树干上恢复快炸了的神智。

    莫名的,她想看看那扇门,虽然那个声音让她不要去看,但是她有一种不看会后悔的强烈预感。

    这样想着,本来就没多少求生欲的殷不孑探出了脑袋。

    那扇石门后面并不是光怪陆离的奇妙景象。

    只有一个塞满整个门里空间的眼球,褐色的虹膜以及中间的瞳孔,在拥挤的门内,只有瞳孔可以自由活动。

    那个黑色的瞳孔左右晃动着,就像人左右察看一般。

    突然,那个瞳孔停在了殷羡青的方向,似乎在与她“对视”,紧接着那个瞳孔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再次睁开“眼睛”。

    ——那个瞳孔里面是另一个眼球!

    它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殷羡青,那个瞳孔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有着属于孩童般懵懂的好奇和残忍,又似乎有成年人的苦痛和颓废。

    这是个清澈又混乱的眼。

    祂在审视她。

    殷不孑心脏剧烈收缩,血液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连带着支撑身体的骨头似乎都一并没了。

    身体骤然瘫软在地。

    ——————————————————

    碧绿的湖边

    穿着黑色衣服的五人围绕着站在殷不孑六米远的位置,形成一个包围式。

    这既是保护,也是防护。

    几人或紧张或凝重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

    突然,原本还一动不动的人身体抽搐起来,就像濒死的鱼一般试图通过剧烈的挣扎返回充满生机的水里。

    站着的五人一动不动,他们不能干涉。

    慢慢的,地上的人就像被抽空仅有的生命,停止了抽搐,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上。

    周围的五人动了起来,他们缓慢朝着后面退步,背部下沉,做出随时攻击的姿态,警惕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就在这时,地上的血就像受到什么指引,开始缓慢沸腾起来,紧接着,沸腾的血液朝着那人的方向流淌,然后被那人重新吸入体内。

    血液流淌的速度逐渐加快,那人近乎没有动静的胸腔突然剧烈起伏。

    地上所有的血液被吸收殆尽,干净得没有一点象征死亡的痕迹。

    那人胸腔平缓的呼吸着,她获得了新的生命。

    ——属于异种的生命。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