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毫无光亮的地下室内,突然闪过一束光,却又被迅速扑灭。

    压抑的崩溃男音传出:“李洪泽!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出去!去找殷不孑!”

    另一道压低的沧桑声音响起:“不!先,先等等,外面还有声音!”

    “外面没有声音呢!外面已经没有声音呢!”周新语调急促道。

    空间安静下来,只有微弱的人声时不时响起。

    骤然,空间里传出一道响亮的耳光的声音,这个声音打断了周新的喃喃自语。

    然后空间被手机光照亮,周新看着一向脾气不好但是很硬汉的师傅眼眶通红,一侧脸颊有些微微肿起。

    李洪泽看了周新一眼,闷头往楼梯走去,周新连忙起身跟上。

    他们要去找殷不孑和赵道咚一起离开,这里没有信号等不了救援。

    —————————————————

    眼前一阵天翻地覆。

    殷不孑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睁着眼看着头顶模糊的灯,它似乎还在晃?

    她专注的盯着那慢慢晃悠的一团模糊,感受着身体忽冷忽热,她觉得现在她只有一个头了,而且仅剩的头还视力不清,思维模糊。

    她想扯一个好看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在最后搞死那朵昙花的时候表情是狰狞的,不好看......

    殷不孑的思维逐渐缓慢,她觉得她的脑子生锈了,转不动......

    所以是那两个,杀,死了,赵道咚,还是自,己......

    她要死了。

    殷不孑意识到了这个结局,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睁着眼死掉不好看。

    ......这时,左手突然传来阵阵温暖的浪气,一波一波的增强它的存在感,似乎想吹散这满房间的死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温暖的浪气慢慢消失,血泊中的血人胸腔震动得已经弱的接近平静。

    突然,她的胸腔如新生般剧烈鼓动起来!

    但是很快她就如同油锅里的鱼,身体猛地抽搐成各种诡异的姿势。

    已经安静等死并且确实已经快摸到彼岸的殷不孑硬生生被痛得低哼出声。

    原本毫无知觉的身躯突然苏醒过来,同时带回的是被增强的痛觉和感官,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少骨头裂开了。

    慢慢的碎骨、破掉的内脏、筋脉、血管、神经都在被修复,而最痛的莫过于最后折断的脊椎!

    殷不孑全身湿透,她的身上有血有泪水还有冷汗,无论是恢复感官还是修复身躯,她都觉得自己还没有活过来,而是直接跳过了地府审判直接进了十八层地狱。

    在极端的痛苦下,她失去了对天地的感应,但是意志却一瞬比一瞬清醒。

    “异变程度 3% ......”

    “归界时间 1  ......”

    耳边突然传来遥远的声音,但是又听得很清楚,声音不辨男女,甚至感觉非人非物,但是听见时感觉说的就是这两句话。

    殷不孑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团气,飘忽不定又无影无踪。

    她想开口询问什么异变、归界时间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但是她找不到自己的嘴巴,她开不了口。

    精致的西式别墅内,深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二楼向下低落,二楼地卧室里墙上是一幅炸开地血花,满是血水的地上趴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巨型长体生物和一具身上满是血污的人形生物。

    在这时,那具满是血污的人形生物突然弹坐而起。

    就像尸体最后的肌肉收缩般坐起,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又会倒下去。

    殷不孑低头张开自己的手,静静的看着手心空出的地方,地上也没有关于它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只有不知道哪来的漫过她撑在地上的手掌的血水。

    身旁的巨蛇倒在地上,它的下半身垂到了一楼,殷不孑看了眼二楼的阳台,它似乎是从阳台进来的。

    她又看向赤蛇,却发现赤蛇的身体一处闪着光亮。

    殷不孑木楞楞的看着这具庞大的尸体。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慢慢挪过去——那里有东西吸引她。

    她如同行尸走肉,只遵循着基本的动物本能。

    当她终于到了那处后,却发现那部分上面插着一把刮刀,她面无表情的偏了偏头,吸引她的是这个刮刀?

    抬起僵直的手摸向了刮刀,然后握住只剩三分之一露在外面的刀柄,将其用力一拔,蛇身上的这条伤口骤然被划拉得更大。

    吸引她的东西找到了。

    这时,伤口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搅动,而后几乎是迅速的,整个赤蛇庞大的身躯被那个东西瓦解然后吸收。

    殷不孑面无表情的看着着荒唐的一幕。

    很快,赤蛇就完全消失了,除了一地血水和吸收了赤蛇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看着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双螺旋基因,它洁白,散发着圣洁的浅光,拇指大小,让人莫名的被吸引。

    漫过脚腕的血水与纯白得无一丝杂色的生命基因,纯白得不详......

    她抬头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纯白基因,毫无生存念头的模糊的脑子只有一句话。

    ——这是她的战利品。

    抬手将基因握住,看着基因散发的洁白光辉从指尖透出。

    渐渐的光线由亮转暗。

    手里的东西消失,殷不孑感受到手心传来熟悉的暖意,她疑惑的歪了歪头,她感受到一股气流从手心出发,然后慢慢流过她身体的每个器官、细胞、筋脉。

    随后便是熟悉的疼痛,殷不孑猝不及防的左脚一阵剧痛,膝盖狠狠的砸到了地面上,她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呼吸着。

    这次的疼痛感觉像是将自己的脚筋和手筋挑起然后撕裂再组合,然后反反复复,殷不孑困惑的表情始终停在脸上。

    战利品为什么会让她这么痛。

    仿佛过了很久。

    慢慢的,疼痛减弱,意志回笼。

    殷不孑这次清醒了过来,她依旧蜷缩在地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为什么,她还活着?

    “异变程度 6% ...... ”

    “归界时间 1  ...... ”

    那道不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没有管它,什么异变什么归界,关她什么事?

    又一次,有人离开了她。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的,她之前高兴于自己似乎获得了神笔马良的能力,但是这个能力却让他离开了她。

    “哈哈........”

    压抑的笑声从蜷缩的人儿传出。

    在看不见的地方,弯起的嘴角和搅了血污的眼泪杂糅。

    不知道过了多久,笑声逐渐干涸,脏兮兮的人像死了般躺在地上。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不动的人突然暴起,她快速坐了起来,一只手握住了身边的刮刀,狠狠的刺向了自己的左手腕。

    她的身体里有东西。

    刮刀尖端完全插/进肉里,似乎还能听见钢铁摩擦骨头的声音。

    殷不孑静静的握着刮刀刀柄,感受着体内的东西。

    不动了?死了?

    铺天盖地的恶心将她淹没,身体里的内脏似乎都哽到了喉咙,愤怒,想毁掉一切的感觉灼烧着她的意志。

    哒哒哒——

    脚步声?

    外来的声音引起了濒临崩溃的生物的注意力,脑袋机械的转向声音的来源。

    但是很快,强化的听力让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睛慢慢清明。

    她还有朋友在。

    意识到这个观点后,巨大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出了委屈,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了赵道咚,她好像体内进了怪物,它刚刚在身体里动........

    她好怕。

    害怕发生的一切被误会,害怕自己再次成为身边人口中的异类,害怕又变成孑然一身,害怕自己真的疯了........

    殷不孑慢慢的站起身来,似乎透过地板看向了下方的两人。

    然后轻轻活动了一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身体,飞快的奔向窗户,单手撑过轻盈落地。

    消失在别墅区背后的树林里。

    ——————————————————

    周新站在已经被鲜血渗了一半的一楼,明明他不晕血,却看得窒息难受,他久久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李洪泽浑身颤抖的看着这一幕,他抬头看着还在向下滴血的二楼,难言的情绪将他瞬间淹没。

    都是他,如果他不阻止周新,如果他在殷不孑被抓住的时候就出去。

    他如同老了十几岁般缓缓挪动步伐走向楼梯,他要去二楼看看,万一还活着了,万一这些只是周新说的恶作剧了。

    他下意识忽略了空气中气味难闻混杂的血腥味。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楼上踏着水的声音,虽然他不知道怎么会有水,但是有人!

    他没有等周新,原本缓慢的步伐迅速加快,甚至是一步三阶,周新也听见了,他像变脸一样瞬间满脸喜悦,也不管地上的血液,直接快步跟上了李洪泽。

    他刚上二楼,就看见佝偻着背的师傅背影,心理一咯噔,跑过去查看。

    二楼只有一个大阳台和卧室,他和师傅来时检查的地方此时都被鲜血染红,哪来的踩水声,这里空无一人......

    没有尸体,那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活着?那这些血是谁的。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李洪泽却完全不为所动,周新被吓了一跳,连忙接起。

    “周新!你们四个在干什么,客户对接的时间都过了!你们四个死了吗?都不接电话!”上司暴躁的声音传来,他在正常情况下是个很好说话的上司,只要不耽误客户的话。

    周新捏紧手机沉默着,他得手指紧紧扣着手机,崩溃到大吼道:“是啊!死了!殷不孑和赵道咚不见了!”

    上司听着,一瞬间爆发,但是他骂了好几句却发现周新却始终没有回话,甚至还有压抑的抽泣声。他骤然安静下来,有些迟疑的小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恶作剧?”电话那头没有回答。

    双方都没有说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上司熟悉的公司“老人”的声音,“老人”的声音与他平时中气十足的嗓门完全不同,他现在的声音只有疲惫和虚弱:“报警吧。”然后电话被挂断。

    上司皱着眉毛看着手机被挂断的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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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不孑在树林里奔跑,内心的情绪疯狂翻涌,手筋和脚筋处一直在剧烈抽痛,但是她还不能停,距离他们还是太近了。

    她最开始只是想跑远点,后来内心只剩下一直跑下去的念头,除此之外的想法都被抛之脑后。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坠在天上一整日的乌云终于落下了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树叶上,形成一首毫无节奏的曲章。

    奔跑的殷不孑慢慢停下来,她站在没有树叶遮挡的空地,任由雨水敲打自己的身躯,刚跑完还在急喘的胸腔渐渐平复。

    此时此刻,似乎天地间只有自己和雨水敲打树叶的响声,没有什么变异,没有同事惨死,没有即将踏上的未知道路......

    她的内心慢慢平静,身体内异物的暴动也逐渐安静,时间停在这里该多好啊。

    磅礴的大雨冲刷了殷不孑身上粘稠的血污,血水沿着她的躯体流到土壤里,与这片土地融合。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几分钟,殷不孑突然打了个冷颤,她回过神来,抬手握着自己的手腕,抬起头无意识的想。

    这具变异的身体居然还会冷啊。

    她慢慢的向前走去,找到一棵叶片还算茂密的大树,走到树的下方坐着好,然后再慢吞吞的抬起手观察起来。

    下雨不要躲树下?她现在挺希望来一道雷劈劈自己,看能不能劈死。

    手腕上原本插着的刮刀已经不知所踪。

    殷不孑凝视着还在不断淌血的窟窿,里面还是有东西。

    脑子里多出来的一种感觉,就像能感应到自己的四肢一样,她感觉到了手腕处的这个东西。

    荒谬的想法让她扯了扯嘴角,这次却是笑不出来的。

    鲜红的血液流进乌黑的土壤里,殷不孑看着这个伤口,开始尝试控制这个新长得“肢体”。

    她厌恶这个突然出现在身体里的东西,既然能控制,那就先让这东西出来再看看能不能除掉。

    控制这个东西就像新生儿学习控制四肢一样,做出来时是难言的滞涩。

    殷不孑看见手腕处有个黑色的东西在伤口里蠕动了一下,她深呼吸几下,忍着恶心,顺着这个感觉再次尝试。

    就在这时,手腕处渐渐出现异样的感觉,殷不孑看着自己的手腕。

    还在冒血的伤口里出现一个白色的端头,随后一条黑色的东西“流”了出来。

    这是一只长得像蛇的小怪物。

    它大概只有十厘米长,黑色的鳞片覆盖了它细小的身体,只是头却是一个白色的骷髅,骷髅只有一个拇指头大小,骷髅上没有嘴巴,只有眼睛那一部分,两个骷髅眼占了整个头三分之二,头骨和蛇身之间是某种黑色物质连接在一起的,眼框内也是纯黑的。

    殷不孑歪着头静静凝视着它。

    小怪物“看”着她,也跟着她一起将整个脑袋歪向那一侧,让人感觉它那白色的骷髅脑袋会掉下来。

    一人一小怪物就这样对视着,小怪物在手心里盘着,昂起小骷髅脑袋对着她,殷不孑看着看着,手指微动。

    她的另一只手摸向了身下的一块石头。

    “乖巧”的小怪物安静不动,殷不孑迅速抬起拿了石头的胳膊,将石头用力砸向了自己的左手。

    一声闷响。

    左手脱臼般无力垂着,那只怪异的小怪物落在地上,骷髅头碎掉,身体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殷不孑看着它,不敢轻举妄动,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东西没死。

    果然下一秒,从小怪物碎掉的骷髅头里散出黑色的粘稠物质,将瘫软的身体和脑袋慢慢重新粘了起来。

    小怪物似乎不知道是她伤的它,它发现自己在地上,又爬到殷不孑盘着的大腿部想上去。

    殷不孑冷眼看着它,直接起身,快步走进了大雨里。

    小怪物留在原地昂起小骷髅头呆呆的看着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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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盆的大雨将别墅区遮掩的模糊,朦胧的雾色里闪着奇异的光。

    熟悉的别墅里开着灯,将周围的朦胧驱散了一些,门口停着两辆警车。

    别墅内几名经验丰富的警员在一楼对现场进行搜查扫描,三个年长些的警察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交谈着这一起毫无头绪的案件。

    这时,门口传来骚动,三位警察转过身就看见进来的不速之客,他们穿着不明材质的黑色工装,胸前服装上有一个金色图案。

    那是五角星的左边一半轮廓,在这一道轮廓中间偏右一点的地方是一个线条勾勒的眼睛,眼睛是眼帘半垂下的模样,那眼睛看久了有一种它在慢慢睁开的感觉。

    五个打扮怪异的人站在三名警察面前,领头的高挑男人取出证件打开在警官面前,沉声说到:“这起事件由执纪组接手。”说完,他朝面前的警官行了一个军礼。

    屋内的警察一时间安静下来。

    执纪组——五个月前中央创建的组织,在地区上享有最高行使权,能不说事由直接调用当地警署。

    最重要的是,中央下达指令:凡执纪组接手,非组内成员勿管、勿听、勿问、勿扰,否则对其处理权交由当场执纪组成员,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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