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

    所以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深怕晚了一秒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等赶到时,只见现场一片狼藉,而莫雨身上也到处都是血。

    “有没有受伤?”顾天明喘着气,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遍。

    “你又骗了我一次,”她的话中含带几分嗔怪、几分委屈,双眸间泪雾弥漫,“若不是中间出了差错,天水阁门主就会出现在城外,你一个人要怎么全身而退?”

    顾天明望着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却突然笑了,“或许这就是你安排好的,表面上是不想我以身涉险,但实际上你又怎会顾忌我的安危,不然怎会如此?”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顾天明默然,“我怎会不顾及你,怎会让你处于危险之中?”

    “是吗?”莫雨不屑,“你们南苑之人不是不得对外人动私情吗?如此待我是否违背了门规,你该如何向你们阁主交代?”

    顾天明的目光流连在她的眉梢眼底,黑亮的双眸只出现了她一个人的倒影,“心即动就再难停。”

    冬风呼啸,雪花飘洒,莫雨的白袍绯带在血色的印染下虽不再洁净却还是一贯的清爽,那素日里说一不二的脾性也并未消散。

    “你说的话我有几个字能信,”她横臂执剑,“我问你从我们相遇至今你骗了我几次,我是笨我是傻可我不呆也不痴,你的算无遗策在我身上根本不会奏效。”

    顾天明静静望着她,清澈的眸间蕴藏了许多想要跟她说的话,“没错我承认我确实骗了你,由始至终我都没想过抓出幕后买家,因为我不想打草惊蛇。”

    他移开目光,陷入了回忆中。

    “四年前,滁州丰城山下的广济堂一夜之间死了一百二十三口人,上到七十老者下到学步孩童,无一人幸免。而广济堂堂主是南苑四位副阁主中的一位,也同时是传我医家典籍伴我长大的师父,所以这笔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

    顾天明清淡的眉目间有了一丝泪意,“四年间我费心查探,最终查到跟天水阁有关,其中因广济堂跟望城山有往来,所以我不得不稳住你,同时借查幕后买主之名进一步打探出天水阁的秘密。”他看向莫雨,“而今日之事确不在我考虑范畴之内,我原本打算以官府之名试探天水阁门主是否跟朝廷有勾结,再用你望城山嫡传弟子的身份试探你到底跟这些事有无瓜葛。”

    莫雨眉间闪动,“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跟这些有关?”

    “从你有意无意把线索望葛夷草上带时,”顾天明垂下眼睑,“若我想的没错,望城山内乱应跟此有关。”

    她回答的干脆,“没错,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广济堂的事,也料到你会插手,所以我刻意提供了线索,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把望城山、天水阁、官府一并牵扯进来。”

    顾天明抬眸下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因为我怀疑有人在背后默默操纵着这一切,他的目的不是瓦解天水阁和望城山,而是想要收为己用。”

    他想了会,看向那位已经断气的中年男子,然后走了过去,蹲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才道:“你怎么判断他是天水阁门主?”莫雨回道:“他身上虽有章台阁的令牌,但章台阁不过是临安鬼市中专门收购违禁药草再二手卖出的小门小派,所以这笔交易他们只需做好中间人即可,没有必要来库房查探。”

    “所以你是怀疑这个所谓的章台阁应该就是天水阁安插在临安鬼市中的一个分支?”

    “不然你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抬眸,“若他真是天水阁门主,那我们之前的推测就是对的,天水阁内部并不知晓临安城内有人在以灵虚草之名暗种葛夷草。”

    “即便天水阁不知情,但其内部也是出了奸细,否则门派内部才能种植的剧毒草药怎会出现在此?”

    “好在章台阁派去收货的人都一并抓获,”顾天明起身,“从他们身上应该可以问出些什么。”

    “你忘了还有一个魏通,”莫雨提醒着,但却见顾天明摇了摇头,“他应该与此事无关,不然早就全灭口了。”

    “先回府吧,”莫雨走上前,“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也不急于一时。”

    顾天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徐徐跟了上去。

    夜幕下,临安城内又开始下起了雪。

    半柱香前,莫雨让人端了几桶热水到她屋内,她想好好泡个澡,因为她有些累了。

    屋内水气缭绕,温暖无比。

    她坐在浴桶内,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湿润的长发,在听到门外有敲门声时微停了下道:“谁?”

    “莫姑娘,我是王管家。”门外的人回道:“顾先生说你今日没吃什么,所以吩咐厨房给您备了一些吃食,您看…”

    莫雨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饿,你送去给顾先生吧!”

    回来时,顾天明突然问了她一句,为何不留活口,她说生死关头顾不得那么多。

    “你到底是谁?”莫雨拦住了花白衣大叔,直到此时她才看清这人的容貌,但她可以很肯定从未见过此人。

    “你姐姐很担心你,”他没有回答却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以至于让莫雨瞬间警惕起来,“什么姐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莫雨闭眼下想起了跟此人的对话,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在吗?我想跟你聊聊。”

    顾天明缩着脖子哈着气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她说:“门没上拴。”

    他试探着开了一个角,见她还在沐浴立马闭上眼道:“我不看你,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隔着一个屏风,你想看也未必看的着,”莫雨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脖颈处,“说吧,你想谈什么?”

    顾天明虽走了进来但一直闭着眼背对着她,可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莫雨瞟了他一眼,难得见他还有这么局促的一面,于是打趣道:“古人云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样看来你倒是挺符合。”

    他听后咧嘴笑了下,“你不盛气凌人的时候也挺有趣的。”

    “行了,收起你那套花言巧语,”她很是无所谓的说着,“这些对我无用!”

    “我是说真的,”他加重了语调,可她未再回话,长久的沉默之后莫雨突然问:“若我今日回不来了,你会如何?”

    她自问自答的道:“会痛哭?会伤神?还是落寞一阵就当无事发生。”

    “你对我而言是不同的,”顾天明一直闭着眼,“我一直觉得自己下山的目的一是为了义兄,二是为了广济堂那一百多条人命,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保护你也成为了我的目的之一。”

    莫雨静静听着他的叙述,“可你太难捉摸了,你总让我觉得我可以抓到你但只要稍微一放手,你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这种想得到又怕失去的情绪是我从未有过的,你问我若你回不来了我会如何,其实我回答不出,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便听到莫雨说:“既然回答不出,那就不必再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慌。

    “既然从前都看不透,”她已站在顾天明身后,“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顾天明转过身来,见她虽穿好衣但还散着发,所以下意识间避开了眼神接触。

    “这就是我想要跟你谈的目的。”他抿唇犹豫了一会又接着道:“南苑的门规让我们不得不断情弃爱,可情爱本就是立身之本,又怎可舍弃。”

    莫雨走近他,垂眸下道:“你身为亲传弟子若违背门规,是何下场,你考虑过吗?”

    “若真要我入万劫不复之地,”他眉宇间洋溢着盈盈笑意,“我也心甘情愿。”

    她撇嘴一笑,“尽会胡说八道。”

    “我是说真的,”他眼神诚挚,握了她的手道:“以前我是做的不好,可为了你我会改,我看不透的也会学着去看透。”

    莫雨迎上他的眼神,炙热的,朦胧的,期盼的,在他愣神间忽然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时,顾天明还听到她说了一句,“闭上眼!”

    见他乖乖的闭上眼,莫雨笑出了声,但立刻就被他拉进了怀中,在凑过来时轻轻的吻了上去。

    很温柔很曼妙的一个吻,细致入微的将两人此时的情感推向了一个高潮。

    莫雨不自觉的将他推到了门边,从眉眼到鼻翼全都留下了她的痕迹,留在她腰间的双手也慢慢向上移,使得她香肩微露在被他亲吻时,惊起了一层颤栗。

    屋内水气依然缭绕,温度却在不断攀升,伴随着门框吱呀和细碎暧昧的吟叫声,一夜就此结束。

    是日鹿鸣镇内雪停后天边隐隐现了一抹红,温之言一袭藏绿长袍站在县衙后院,望着庭角一株开得正茂盛的腊梅与长公主说着话。

    “不会是陈牧,”他目色微沉,“若是他动机不对,所以我猜测应是齐王。”

    长公主看向他,灵光闪过,隐约猜到了什么。“你跟齐王暗中可是做了什么交易?”

    他面色沉着下说出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其实真正的天水阁门主不是别人正是齐王!”

    “我也是在五年前剿灭天水阁一事中才知晓,后他答应只要我替他隐藏身份,他就替我监视东南一带的官员。”温之言眸沉如墨深不可测,“他一直偏居岭南,即无兵权也无实职,所以他就算是天水阁门主也闹不出什么麻烦来,因此我就没多管。”

    长公主默然看着他,两人相峙良久后才道:“所以那十二位突然暴毙的官员真的是你所为?”

    “不是,”温之言说得肯定,“我跟天水阁毫无关系,不过据我所知自五年前天水阁内乱后,整个门派已四分五裂,有的应该还投靠了官府。”

    陈牧走近禀报道:“头,您让办的事有眉目了。”

    “是吗?”温之言有了兴致,“结果如何?”

    “确如您所料,十里外的驿站在昨夜被不明人士围攻。”

    “看来真是齐王。”

    温之言唇边微扬,“看来齐王的胃口挺大,恐怕并不满足只做一个天水阁门主。”

    裴伦也走了过来,“并州提刑官已到,知县让我前来通报一声,毕竟整个案子他也没参与。”

    “你去吧,”温之言看了看她,“我既是暗访就不便出面。”

    长公主微微颔首,转身间却停下说了一句,“你可还有别的话要同我讲?”

    温之言折下一枝红梅,语声沉重下道:“一路保重!”

    她目视前方,回了一句,“你也是!”

    冬风微微,吹起红梅缤纷而下,洒满那袭藏绿长袍,在那修长挺拔的身形下,清毅之色彰显得淋漓尽致,只是在那密长的眼睫下,一切情绪都被尽数隐藏。

    “头…”陈牧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您真的不去送送长公主?”

    “为何要送?”温之言还是一贯的高傲,“我既与她和离就不再是她夫君,所以送与不送也没什么分别。”

    陈牧瞎说了一句大实话,“照您这般说,前两日救不救长公主也没什么分别,那您为何要赶来还受了伤?”

    “多嘴,”温之言横了他一眼。

    他努努嘴,“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

    “实话?”温之言对着他招了招手,他胆战心惊的走了两步,见他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句,“既是实话,那就去抄写一百遍,没抄完不准用晚膳。”

    陈牧好生委屈,可他却说:“怎么,你是我的从属官,我是罚不得你了吗?”

    “可这是公报私仇吧!”陈牧不服。

    “诶,对!”他很满意的点了下头,“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在公报私仇。”

    陈牧还在忿忿不平时,他已转身还挥了挥手道:“字迹不清加罚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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