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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办法了

    凛冽的风吹过车窗,睡梦中也满是寒冬,风不停敲打的声音,像是庙里的木鱼,宋拙用一只手的手臂遮挡着眼前的亮光,风雪顺着风的方向斜着落下,从远处看好像是一片雪雾笼罩着大地。

    敲打车窗的声音愈发频繁急促,他皱着眉裹紧羽绒服翻了个身,可能是被风卷起的冰凌、可能是干枯枝丫折断的树枝、可能是高速路上被弹开的石子,反正他没想过敲门的会是人。

    “宋拙!宋拙!”

    但那的确是人。

    他被扰的不耐烦了,叹了口气,心里抱怨着连睡觉都不让人安生,睁开眼时,窗外朝阳已经洒满大地,只可惜一朵接着一朵浓重厚实的云彩接二连三的飘到太阳底下,昨夜那片荒野只片刻之间显得那么低沉阴暗,风雪的映衬就好像有什么妖怪要来捉唐僧似的。

    宋拙迟疑着坐直了身子,敲车门的响声也戛然而止,缓了一会儿神,转圈四周扫视,每个车窗外都是空空荡荡雪白一片,莫不是见了鬼?在车里缩了一夜,走下车伸了个懒腰。

    整个停车场的车寥寥无几,更不要说是人了,几十米内,只有一个裹着羽绒服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向着服务区的商店走去。

    他站在车旁,恍然想起昨夜里自己合上眼之前的期待,而今环顾四周,期望变成对自己的嘲讽,怎么可能呢?自己开车也要开那么久才到,怎么可能清早一睁眼就能看见她呢?更何况从头到尾阮阮也没给过一个承诺,不过是自己去讨人厌烦。

    宋拙低下头,眼里的热切期待随着寒冬变冷,希望变成失望,然后呢?戴着手套的手扶着车门,站在风雪里如同被夺了舍,他忧心的是如何回去见她,甚至有一丝后悔为何赌气出来。

    关车门的声音在风雪的掩盖下并不若往常那般清晰,这已经是阮阮不下几十次的回头了,只要有一点声响,便望上一眼,果然,眸子里,一个挺拔的人影被风雪拍打得有些斑驳。

    一张脸被帽子和围巾包裹着,睫毛上接满霜雪,热气一股股透着围巾的空隙漏出来,连羊绒上都结了一片冰壳子,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望着他的侧脸,与眼前的风景浑然天成。

    有些急迫,可台阶上覆着一层冰,阮阮侧着身子,一步步迈下去。

    “宋拙!”拉开围巾,她的脸滚烫,通红的脸融尽落下的雪花,聚成水滴,淌向脖颈。

    熟悉的声音在耳际回荡,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抬头眺望,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期望的成了真,却一时间难以接受,倒是向后退了几步,身后便是台阶,再退便掉到沟里,站在那儿,如同鞋底被粘在地面上,慌张冲着远处的阮阮接连不断的摆手。

    有片刻的欣喜,但转念一想,她总不至于千里迢迢的来拒绝自己,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情绪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就好像荒原里的新雪,在风中被卷走,凌乱的飘向更远的地方。

    “你别动,我过去。”她冲着风雪大喊,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前迈着,昨夜雪停,今日冰封,阮阮买了最快、最近的机票,下了飞机连打了好几台车才有人愿意来这儿,顺带还给了三倍的价钱,无论如何她都要来。

    解开自己的围巾,抖掉结成碎片的冰凌,绕着宋拙的脖子一圈一圈的缠上去,好好的掖进他羽绒服的衣领,却见他身子向后倾着躲避,半个身子都露在台阶外面。

    阮阮的手有一刻颤抖,就在即将要触碰他的瞬间,真的被厌恶了,宋拙瞥着眸子不去看她,下意识拒绝她的触碰。

    手伸向挎包,里面一叠叠的纸,装了许多东西,揉捏着纸张的边边角角犹疑着。

    “如果是围巾,你用不着跑这么远。”宋拙见她将手放进包里,迟迟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终于狠下心先开了口。

    手心出了汗,印在纸张上,她心里纠结着。

    “阮阮,现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你不必为难自己,对我曲意逢迎,你不忍心拒绝,我自己来,我已经退出了,就不劳烦你跑来安慰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可怜,有什么错?”他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崩溃。

    “你不喜欢我,就别拿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只会让我会错意,误以为我们有可能,仅存少的可怜的理智告诉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挣脱束缚,扯开挡住嘴的围巾,挂回到阮阮的脖子上,“我用不着,真的。”也不知这用不着指的是围巾,还是她的可怜,只是有雪飘到眼睛里,面前她的模样越来越模糊。

    他想要的,不过是已经有肌肤之亲,那便相互真诚以待,阮阮从头到尾没有撒过伤害自己的谎,可处处又都在将两人的隔阂不断加深,每当清醒之时告诉自己转身离开,却又恰巧碰见她脆弱的样子,他只剩下羞恼。

    “阮阮,我麻烦你,拜托你,求求你,别再这样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爱你?不爱你?留在你身边?还是直接让我滚蛋?”每一个字看起来都像是发泄心中的怒火,可他偏偏用无奈的语气说了出来,既不是求饶也不是威逼,只不过是想要个确切的回答。

    “不是的!我来不是要跟你说这些。”阮阮拉住他的外套,将那一沓纸从包里掏出来,递到宋拙的面前,“上面我这两年来的体检报告,下面是每三个月的乳腺彩超、核磁共振、医生写的报告。”

    宋拙盯着手里捧的一沓沓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子,清清白白写着超声提醒,双侧乳腺BI-RADS,一侧3类,一侧4类,他多少懂一些。

    从包里掏出户口本递给宋拙,等着他满脸疑惑的翻开第一页,户主便是阮阮,再往后翻都是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宋拙拿着她的户口本一直翻到底,除了户主再没有其他名字出现。

    “我妈妈癌症去世,我爸爸也是癌症去世,我怕死,又想一个人早点死,这样就不会难堪、难过,也没有未了的心思,怕你给了我非要活下去的理由,怕我好不容易得到了幸福又要生死离别,更怕到时候我在生死边缘徘徊,你却要离开我,怕我死了你爱的不止我一个。”

    阮阮一口气将自己的怕说尽,眸子闪烁,甚至有那么点儿语无伦次,将风雪吸进鼻子,换得一刻清醒,“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加重,会不会不能给你想要的,可你要走,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前一秒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当见着宋拙冷淡的一张脸,她便再也绷不住了,泪如雨下,冰凉的泪珠划过脸颊,头晕目眩,兴许是太过激动,又或许是因为还发着高烧,用嘴不停喘息着。

    “我对不起你。”她的声音很小,小得足以被风雪掩盖,再难去抚摸他的面颊,历经辛苦,只怕会相看生厌,而今再多的渴求也不过是胁迫和累赘。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好,比我好。”垂下眼帘,将他的身影从头到脚揽进阮阮的心里,但也只能如此了,失落的转过身,寒冷的风刮过脸颊,一口口呵着热气,一只手扶着额头,脚下的地好似在旋转,她尽量让自己的抽泣显得小声一些。

    坡上,一辆大型面包车正在慢慢顺着坡度向下滑,新下的雪尚未累积,地上的冰凝结成一成冰壳铺在地上,四个轮子缓缓滚动,车的声音被风声遮掩。

    阮阮低着头,帽子将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并未发觉那辆车离自己只剩下两三米远,身子微微摇晃,她就好像挂在悬崖边的枯树残枝摇摇欲坠。

    “阮阮!”宋拙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眼见那辆驾驶室无人的面包车越来越近,抢先一步迈上前去,拉扯住阮阮的羽绒服袖子,站在台阶边上,惯性使然,他抱着阮阮停不住步子,一同滚了下去。

    她紧闭着双眼,只觉着后背重重撞向台阶的棱角,吃痛着紧皱眉头,直摔到最后一阶,落进了土坑里。

    阮阮说不清哪里疼,反正哪里都疼,发着高烧躺进冰凌混杂着黄土的泥沟,检查报告如雪片一般飞了满天都是,最后天女散花般洒落人间,微眯这眼睛,脑袋里忽而响起一声蜂鸣,脖颈后面是冰凉的柔软,睁开眼被宋拙紧紧拥在怀里。

    从地上坐起身子,眼看着那辆面包车一直冲进坡下的荒野,那一片是建了一半儿的停车场,一个男人在车后面狂奔追着,直到面包车停下,才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大概是手刹没有拉紧,好在周围没什么人。

    躺在身侧的宋拙一声不吭,她目光滑落,一朵硬币大小的血葩开在他的额前,紧紧闭着双眼,无论阮阮怎么拍打也一声不吭。

    “宋拙!宋拙!”

    他像雪人一般沉睡在冰天雪地里,阮阮一时慌了神,浑身上下翻找着手机,一次次将哭声生硬咽回了肚子,“没事的,没事的……”双手颤抖着,又急又慌,连羽绒服的拉链都打不开,生拉硬拽,摸索着外套的内袋,还是没有。

    望向被丢在一旁的手提包,连滚带爬的捡起,又飞快的跑回宋拙的身边,跪在地上,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她不知道是冷的发抖还是怕的发抖。

    一边拨通了急救电话,一边奔向服务区的商店,这一路她也忘了摔了几跤。

    在旷野的寒风里,紧紧抱着,不再顾虑许多,哪怕明天就要死,家属签字的地方只容得下一个名字,希望是他。

    冷的让人觉得是在刮骨剥皮,满脸的泪水就要在脸上结成冰,一遍遍吻上他的额头,“宋拙,这次换我说那些话,我喜欢你,你愿意喜欢我吗?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如果这次不愿意,下次我再问问你。”

    不停的揉搓宋拙的手,直到眼看着急救车闪着红蓝的光,拉着鸣笛开进服务区,阮阮追着担架,近乎是跳进车里的,靠着车厢双唇的颜色格外苍白,手掌被摔的不成样子,几处破皮向外渗着血,嵌入几颗沙粒,外裤的膝盖摔破了个洞,几次颠簸之后眼前一黑。

    梦里,她不合时宜的梦到了刘其名,那两年三不五时的请假,每天睁眼是医院里的白墙,闭眼是病房里的病床,每一次呼吸都是浓重的消毒水味儿。

    病友们换了一波又一茬,他们面上挂着苍白的笑意,一旦进了临终关怀,不笑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整天的哭吗?就像服务区的那辆面包车,就算是车主,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辆车滑下去,一头栽进荒野里。

    倘若不是刘其名,兴许自己在父母接连去世之后便一蹶不振,可要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成了别人口中的小三,更不会连自己都对自己恶心厌恶。

    虚实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责怪自己,阮阮坐在病床上,余光瞄着数不清的指指点点,骂声议论声就好像盛夏里的绕着垃圾桶的苍蝇,嗡嗡嗡扇着翅膀,恼人的绕着她飞,尤其是站在人群中间的刘其名,在梦里将所有都推在她身上,错了就是错了,辩不得,想解释也是有口难言。

    连梦里都是皱着眉,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真的是躺在病床上,那么一晃神的时间里,心就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梦里的恐怖带进现实,好似做了梦中梦,阮阮的扑通扑通跳着,背紧紧贴在病床上,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终于看清楚,并没有那么多人围在自己床前时才松了口气。

    手背冰凉凉的,转头才发现床头挂着几个吊瓶罐子,有两个已经空荡荡,现在这个也滴了大半,手掌已经消毒。

    她急匆匆掀开被子坐起身,拎着吊瓶罐子,套上拖鞋,风一般的就出了门,一瘸一拐的直奔护士站,同房的人都像见了鬼一般望着她出门的背影,在屋子里一声不吭,眨眼便走的飞快。

    “你好,麻烦问一下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他叫宋拙。”阮阮俯身在护士站的台子上,擎着一边胳膊,焦急问道:“他不会失忆什么的吧?”

    她想过各种可能,自己刚刚跟他坦白了心迹,按着电视剧的路数正是撞过脑袋失忆的好时机,总不至于这么凑巧,宋拙睁开眼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怎么办?由不得她不信邪,现实就是这么狗血,就像跟人说自己父母两年内癌症去世,听起来也不过像是拒绝别人的说辞。

    护士见她红着一双眼,眼角晶莹的就要淌下泪来,反而有些不知所错,飞快翻着手里的夹子,一行行去寻宋拙的名字,等找到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事儿,就是磕到脑袋了,开始是晕过去了,现在是睡着了。”护士瞧着阮阮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危在旦夕。

    “他在哪?!”阮阮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你对面的病房里。”护士遥遥指了指,目送着阮阮一瘸一拐举着吊瓶,还费力的想要走快点的身影。

    透过一小方窗户向病房里探看,宋拙合着双眼安静的躺在床上,扎着针的手轻轻抚过微凉的门把手,只听见锁芯转动一声,她蹑手蹑脚的进了病房。

    坐在他跟前耳朵还能捕捉到细微的鼾声,一番折腾下来,吊瓶的管子里回了血,低头瞧着自己的“破衣烂衫”,好不容易心里生了一丝丝想要轻抚他的想法,也就这么被抹去了。

    “假如,你那天遇见的不是我呢?”

    “假如是别的女人,是不是你也会喜欢?”

    “有没有可能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想要负责而已。”

    “可我不需要你负责。”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我好像不懂了。”

    “要是明年我们还能一起看雪就好了。”

    阮阮盯着管子里回流的暗红血液,一个人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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