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果照旧日常两点一线，提着画笔工具箱往工作的地方走去。

    弧溱近几年在申请文明城市，也就李勤走出乡镇之后没几年，可能村委会也觉得是时候整顿一下乡镇的风貌，所以也就召集还留在乡镇的孩子，希望让大伙出份力共创文明城市。但多数的孩子还是保留在这边地带土生土长的土气，觉得就算评上了又能怎么样，奖金还不是发给村委会的老辈们，就草草了绝了此事。

    村委会的王叔找到萍果，听说她以前在市区第一中学报的是美术班，也能干些擅长的活，说是给她发保底工资，等真评上了还会给奖金。于是，她们组建了个小组负责城镇建设的宣传输出，主要是绘制城区墙上需要翻新的泥墙和彩绘。

    “萍果，今天来的有点晚了。”李彩娟掖着裤脚和衣袖，将画笔夹在耳后，洒脱的乡村大姐范，是萍果很喜欢的风格。

    她刚赶到，头上还有虚汗浮在额头，一扫而过五个女孩，只有她是组里最后一个到的。赶些放下画笔，就脱下虚搭的蓝白格子外套，围在腰间打个结。“吃饭晚了，现在进行到哪了？”

    李彩娟挥动着正涂着明黄色的画笔，指着萍果那边的一带，“才到狮子头呢，后面还有一大片的勾线和涂色。”

    萍果看着漫漫长墙的壁画，就充满干劲。“嗯，交给我吧。”她蹲下打开工具箱，挑出常用的长色笔，正在对色。

    另一头，坐在李彩娟对角的小胖妞，是后来被萍果带进组里的，从前还没怎么上过学，靠家里父母耕种的农庄养活一家，听说也就一些简单的手工活，还有钱拿，也就乐呵呵地跟着来。

    小胖妞嘴里还叼着棒棒糖，与她们聊起今早在大院里见的趣事，“彩娟姐，我们村头是来了个大的旅行团吗？”

    李彩娟听着懵，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孩子说的是立在大院中央的蓝色帐篷。“噢！什么大旅行团啊？听说是城里来的导演和演员。”

    小胖妞小脸蛋红红，估计是被晒的，正中午的大太阳是谁都怕，“是吗？我以为是什么夕阳红旅行团呢？来体验一下弧溱的脏乱差。”连小孩子都知道，弧溱这个地方跟外面的大城市，显然是没法比。

    李彩娟将明黄色涂完，正在洗着笔，瞧萍果站在没树荫遮挡外的远边用黑色在描线，少女的腿坦露地站在太阳底下，被照耀得发光。她回过神继续说，“听说他们在招什么女主角，萍果，你长得那么漂亮，要不要去试试？”接着她才招呼远处的萍果。

    萍果听进去一些，偏头瞧她们的方向，“我拿了张表格回来，但不是想着要赶进度吗？我拒绝了。”

    李彩娟大喊着嗓门，实在是萍果站的有点远，来往的还有人行和车辆。“啊，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你就因为这部戏一炮而红，不用在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萍果往树荫的地方走回来，树纱的光影印在她的周身，朦胧又神秘。她蹲下身边用笔蘸取些颜料，边说：“我挺喜欢这里的，且哪有那么多的红运，我也不会演戏，只是看我外婆爱看电视剧，拿回来给她看看。”

    李彩娟是替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不值得，明明几年前过得不算富丽，起码也算安康的生活，真是老天不长眼白白糟蹋了，害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一辈子留着乡镇，走不出去。

    “那就更应该去了，萍果你听我说，这个机会难得，你说我们这种年纪都大了，肯定没有机遇了。但你不同啊，你还有无限的青春和未来，可以为自己下赌注，先试试，面不上也不后悔。”李彩娟眼眸去寻萍果的眉眼，铿锵有力的语调，一击又一击打在萍果心底。

    萍果内心还是有点动摇的，“可，这里的活……”

    李彩娟大体猜到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怕完不成进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画，你把勾线的地方都画出来了，剩下的也就填色。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们，你有空过来看看，验一下工也就成。反正不用把文明城市太放心上，文化传播不是单只有这一方面。”她的意思是，拍电影也算是文化传播的一方面啊，哪有好买卖还等人的道理？

    萍果想了一下，也对，也就放下手上的画笔，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黑色颜料。“那我去了，谢谢你们。”她的眼眸，是带着星光般耀得刺眼。

    小胖妞也站起来，看着萍果跑往村头的随风而飘动的衣摆，还有她勇敢追求的决心，高呼：“萍果，你一定会成为巨星的！”

    往前奔跑的萍果，心想，年少的感情，是无法用一句话衡量，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即使冲破表面看见内心的污垢，我都还会选择相信他表面的纯白。

    她没有回头，也就一路到达村头的大院，晚霞的橙黄也带走了许多人，大院没有早上热闹，大伙回去准备晚上新一轮的夜市，这个时间段的行人也不算密集。而在包里翻找面试纸的萍果，先从包里掏出一支水写黑笔，在名字那一栏写上萍果，面试职位，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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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面试女主角？”李勤左手盖上右手背，正面对而坐的萍果，两人的眼里更多的不是火花的摩擦，而是欣慰的目光，幸好，你想通了。

    “嗯。”萍果的外套还系在腰间，上面还缠着一圈黑色的颜料，她刚低头瞧，估计回去要用漂白水了。

    录影棚里多得是闲聊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或半个演员，萍果被带进来，到坐下都没看见有几个演员，对了，也就一个坐在李勤旁边帮着审讯她的男演员，叫不上名字，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演员。

    罗竣福披着皮夹克外套，侧脸的下颌线弧度都能戳伤她的程度，问：“有演戏的经验吗？” 他的眼神分明看人低一等。

    萍果摇头着实的说，“没有，但我有看过部分爱情电影。”她看上李勤的脸，心想，还是面宽厚肩看着人舒服。

    罗竣福不太知道对面这两人的关系，也就接着问，“比如呢？”

    “《泰坦尼克号》，《赎罪》，《罗马假日》……”她早年跟着外婆热衷于看闻名海外的悲情灾难片，还有人为破坏的不得安生片。

    罗竣福是没想过，看得还都是大片，是李导十年都拍不出来的等级。他点着下颚，“怎么都是国外史诗级别的古早爱情悲剧电影，能来点国内开心一点的吗？”

    萍果是想了个大概，近几年外婆又转看国内青春校园电影，也就跟着看了些。“《匆匆那年》，《小时代》，《前任3》……”

    罗竣福被彻底折服，李勤真是招了个好演员，都是悲情主义。他坐不下了，起身拍着李勤的肩膀，“好吧，我知道她是属于悲情主义者。”意思是，很对你的胃口。

    李勤没搭理他，依旧保持着大佬的坐姿，看着对面齐发到肩的萍果，空气刘海下是坚定有神的双眸，心头的预热被带起一阵波澜，他中规中矩地说：“我们对于演员的演技也有培训，自然最好，不用有什么顾虑。”他也知道要一个没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突然演戏，应该会尴尬不自然，但尽可能别太尬就行，现在也没别的法子。

    萍果盯着李勤的脸有半刻，他锋利棕黑眉毛下的眼永远半睁开半眯着，像睡不醒，但却不影响他的眼睛应该是大而明亮的错觉，这都是来自一个渣男的自我修养，叫他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改得了，也难怪墨镜焊眼上了。

    但她问：“我能问个问题吗？”

    李勤也看着她，现在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比如你为什么又过来了？这些年过得好吗？还有你还怪我吗？但却一句都问不出来。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单是见到李勤颓废地窝在木椅上，长腿踢踏着皮鞋一副烦躁的样子，萍果就猜到。“不是，我知道你们招不到人。我是想问，有吃住吗？”

    李勤听她前面一句，有被打击到，可他答她后面的问题。之前没和她讲，是想到她可能会回她外婆家吃，但现在她问他也就说：“吃是大家一起吃盒饭，住的话，我们是将附近的旅馆包下来了，你看方便吗？”

    萍果余光看眼录影棚里面的人，懒散到不行，没工开就窝在一起打纸牌，不知道晚上还有没有精力起来看星星？“也就是你们都住一起？”

    李勤嗯了声，就听到对面的人说：“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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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的风带动着一大群人，往欲绿葱葱的大山里走去，蝉声很大，方圆几里都被包围，同响的还有李勤身后跟着的一大批提着重物，拿着折叠桌椅的剧组人员，密集的脚步踏过山间的泥路，留下青草的芳香。

    李勤拿出一本新的钉装本，展开第一页是剧情大纲，萍果跟着他走前面，听着后面一颓人行旅匆匆的步伐声。

    萍果看了有两三行，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听着他在旁边娓娓道来苦楚。“我跟你聊一下剧情，之前说的是我很久前写的一个剧本，但原先的女演员跑路了，所以为了符合你的自身要求，给你安排一个相对于没那么考验演技，还有些小美好的校园暗恋戏。”

    萍果合上剧本，怀疑看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不算厚的剧本被她握在掌心，“就这本，你也叫青春暗恋？你见哪个悲痛文学的女主有双重人格？这已经脱离现实了，写剧本是可以玄幻，但不能悬乎。”她不单看到双人格，还有双性恋，自然还有别的。

    他倒大言不惭地谦虚上了，“这是我一贯的剧本风格。”

    他还是他，一点都没变，以前每回萍果不开心的时候，李勤总给她讲自己编的鬼故事，是吓得萍果一宿一宿的没睡。“我怀疑你中学没上，也写不出这么奇思妙想的故事。”

    “能不能演？”李勤似乎不太能接受改剧本，好不容易在来的路上想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精修，先拿出来给她看。

    萍果想，拿奖的又不是她，只估计这剧也是代播了。她问：“你要我一分多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