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去往江心桥方向的人太多,两人便先随处走了走。

    从姜宁玉吃掉他五个包子开始,谢羡便一言不发,安静地抱仅剩一个包子的纸袋,也没有吃的意思,只时不时地垂眸往里面看一眼,看完之后总要紧跟着盯姜宁玉一眼。

    姜宁玉起先佯装不觉,后被他看的多了,再难装的下去,趁着他一次看完包子后转头看了过去,正好撞上谢羡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尾很快见了红,哀怨又委屈。

    大概是从小养出来的习惯,姜宁玉实在见不得他这幅模样,下意识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争吵的声响打断。

    “买东西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方才已经付过钱了,这花灯应该归我。”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抱着孩子说道。

    她怀中的孩子年岁尚小,只三四岁的模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商贩手中漂亮的仙鹤灯。

    “我妹妹既然看上了这盏灯,我花百倍的价格买过来,你可以照样花千倍的价格买回去。”一个锦衣男子趾高气扬地说道。

    他身侧站着位妆容精致的女子,执着把团扇,半遮了面,露出的美眸带着丝轻蔑落在对面的母子二人身上。

    “你……”妇人语塞。

    锦衣男子嗤笑了声,交了钱,从商贩手中接过灯笼要递给自己的妹妹。

    旁边紧盯着花灯的小孩见自己喜欢的灯笼到了别人手中“哇”一声哭了出来,从母亲怀中探出半个身子,伸长手臂,手指堪堪擦过灯面。

    妇人连忙轻声哄他,好半晌小孩的哭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紧抿着嘴唇,泪眼汪汪地盯着女子手中的花灯。

    女子轻瞟了小孩一眼,跟着他的目光垂下望着自己手中的花灯,半晌,忽然勾唇笑了下,劈手将花灯仍在地上。

    灯笼在地上脏兮兮地滚了两圈,接着被路过的人不慎踩坏。

    本来已经停住哭声的小孩见状扯着嘴巴哭的更厉害了,从母亲怀中挣扎出来,捡起已经被踩坏的脏兮兮的灯笼嚎哭。

    “这花灯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钱都付过了,”孩子母亲的声音气的微抖:“你抢了便罢了,为什么还要毁掉?”

    女子半遮面的团扇望上微微抬了抬,只露出一双矜傲的眼眸,冷淡道:“别人碰过的我便不喜欢了。”

    说着转眸对身边的男子道:“哥哥,你再替我买来那盏朱红色的花灯。”

    男子道了声好,又付钱买来了妹妹说的那盏,正要递给妹妹,半途却被人抢了。

    姜宁玉提着抢来的花灯,微微抬了抬下颌,姿态跋扈自恣:“这灯笼我看上了,归我了。”

    “你……”那男子看清面前的人后脸上的怒气僵了下来。

    方才离的远,灯火昏暗,这会儿离得近了,姜宁玉才辨出来面前兄妹俩的身份。

    正是李相的一双儿女,李仪竹名义上的兄长和小妹。

    因着从前与容妃亲近,姜宁玉倒还记得他们的名字——李仪月与李仪锐。

    “公主……”李仪锐从愣怔中反应过来,开口时略有些磕巴:“公主,我妹妹喜欢这盏灯,我方才付过钱。”

    姜宁玉轻轻笑了声,照他方才的话原模原样道:“我喜欢这盏灯,我抢了过来,你有胆子可以再抢回去。”

    李仪锐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投鼠忌器,在姜宁玉带着强硬与冷意的目光中静默下来。

    姜宁玉出身贵重,备受皇帝宠爱,忤逆她绝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这个给你,”姜宁玉蹲下身,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哭闹的小孩,揉了揉小孩软软的头发:“这个也很漂亮,补给你。”

    小孩停下哭声,认真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灯笼,接着撇了撇嘴,眼睛依旧望向坏掉的那盏灯笼。

    孩子母亲连连道谢,将小孩抱起来,拿过灯笼还给姜宁玉:“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怎么好随便收你的东西,我带他再去别处看看有没有相同的灯笼便是了。”

    说着,不等姜宁玉回应,转身汇入了人流中。

    “公主殿下不便夺人所好吧。”

    姜宁玉回头,见李仪锐急切地拽自己妹妹的衣袖。

    “公主如此蛮不讲理,不怕旁人指责,有损皇室颜面吗?”

    姜宁玉轻笑了声:“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怕。”

    不等她答话,姜宁玉又道:“皇室颜面如何你父亲尚且不敢谈论,容你在此置喙?”

    说罢,她抬了抬自己手中的灯:“你喜欢的这灯笼今夜我便是抢了,你待如何?”

    “你……”李仪月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瞪着姜宁玉,却说不出半句话。

    “砰”一声,远处铁树炸开的声响自姜宁玉身后传来。

    原来围着瞧热闹的三四个人散开,朝发出声响的方向走去。

    姜宁玉的目光尚落在李仪月的身上,却她忽然眸色一亮,睁大了眼,惊喜道:“谢大人?”

    姜宁玉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只见谢羡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立在她的侧后方,长身玉立,眉眼俊秀而冷淡,在灯火的明灭间显的愈发疏冷。

    “谢大人怎么在此处?”李仪月猛然撤下遮面的团扇,急切地上前两步。

    谢羡面无情绪地睨了她一眼,垂淡声问:“你是谁?”

    李仪月面色一僵,垂眸失落地咬上下唇,半晌,又走近了一步,眼巴巴望着谢羡道:“谢大人前年在扬州清理匪患时,救了一批被贼匪劫持的人质,我与哥哥就在其中,大人不记得了吗?”

    “当时救的人太多,记不得了。”谢羡垂眸捏紧手中装着包子的纸袋口,退了半步。

    李仪月并不放弃,接着道:“匪患清剿后,您不慎重伤,我曾跟着军医照顾了您月余。”

    谢羡微微皱眉,似是终于想起来:“当时的军医确实经常带着个小徒弟。”

    李仪月眸色发亮,重重点了点头:“那是我。”

    “但我当时分明说过,”谢羡声音发冷:“外人不便留于军中,给了钱遣散你们,你怎么留下来的,你不知擅自留在军中是触犯军法的吗?”

    谢羡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斥责令李仪月的脸色白了三分,喏喏地低声解释:“大人,我是担心您。”

    “你又不是大夫,你担心做什么?”

    “我……”

    “谢大人,”李仪锐怕妹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连忙出声打断,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作揖拜道:“我父乃是丞相李霖,大人前年自匪患中救了我与家妹,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过大人,过些日子我一定携礼登门道谢。”

    “不必谢,此是我职责之内的事。”

    好不容易同姜宁玉一起,谢羡不愿同不相关的人多言,转眸望向姜宁玉,却见姜宁玉的目光正兴致勃勃地在他和李仪月之间流转,没有半点吃味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谢大人救了我与哥哥的命,我们自然应该登门拜谢。”李仪月道。

    谢羡的目光从姜宁玉身上移开,再开口时语气不免恶劣了许多:“我当时救了上百人,若个个来拜谢我,我还有空闲做旁的事吗?”

    “我……”

    李仪月刚吐出一字,便被谢羡打断:“你当时违抗军纪留在军中,如今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是料定事过境迁我无法再惩处你不成?”

    李仪月怔了怔,忙解释道:“不、谢大人,我并无此意……”

    谢羡不再听她言语,转眸睨着姜宁玉,冷冷道:“还不走?”

    莫名其妙被凶的姜宁玉:“……”

    又不是她违反军纪,凶她做什么?

    谢羡转身就走,姜宁玉从不跟这个阴晴不定的坏胚计较,快步跟了上去。

    往江心桥方向的人比方才少了许多,两人并排走着,谢羡冷着脸一言不发。

    姜宁玉觉得不自在,抬起花灯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给你。”

    谢羡瞟了一眼,冷冷问:“那个小孩不要的给我?”

    姜宁玉一噎,解释道:“什么小孩不要的,明明是我抢的,我抢了旁人的给你,其他人想要都要不到。”

    谢羡冷哼一声,勉强算是满意,赏脸一般慢吞吞地接了过去。

    大雪之后,天气暖和了许多,地面的雪化了大半,水淋淋一层,站在江心桥上,可望见河畔奢靡华美的画舫,灯火煌煌,歌舞升平。

    河上的薄冰也跟着化,只剩下些细碎的浮冰带着星星点点的花灯在河流上浮动。

    姜宁玉捧了盏河灯过来:“本来要写祈愿放在灯中的,但现在买河灯那挤满了人,不方便写。”

    要是她必定是要挤进人群中去写的,但谢羡想来不愿做这样的事,是以姜宁玉将河灯捧到他眼前,道:“你放河灯时在心中默念自己所想也是一样的,你试试。”

    谢羡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纸袋和花灯塞到姜宁玉怀中,这才接过河灯,走到河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亮着的河灯放入水中。

    姜宁玉同他一同蹲在河边,看着他的河灯跟着其他的河灯晃晃悠悠地飘向远处,很快像星辰一样泯于星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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