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鬼。”
县令大人说出那句话时,如天神临世,威严逼人。……若是他说完后没有弓着腰,打哈欠,那应是能让不少女子春心萌动。
南芝站在一旁看着,看到他长腿一跨,就要先行往县衙走去。不用想就知道县令大人困了,又要回去歇息了。
哪知他长腿一收,到南芝跟前停下,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媒婆住哪儿,你知道吧?”
那二人说他们也不知谈的是哪家,只知道是刘媒婆找来,说要与他家结亲。
刘媒婆南芝当然是知道,住在南街梧桐巷里。号称县城最厉害的巧嘴,没有她说不成的姻缘。先前在官学学习,甚至先生还提议可学习她的说话之道。
南芝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那段从星一听又有立功机会,赶紧让双胞胎先把人带回去县衙。他就站在二人身旁,乖巧的像个木头桩子。
梧桐巷离这里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南芝在前面带路,东方潜跟在后,段副手最后。这场景似曾相识,段副手捂了捂钱袋,心底没来由的慌乱。
巷口那条街是脂粉首饰街。脂粉香气扑鼻,钗子金银闪烁。段副手看的眼花缭乱,眼角余光瞥见南芝简单利索,不带任何首饰的高马尾。他憋不住话,多嘴了句:“主子,南芝虽说长得好看,天然无需首饰映衬。可这也太素了些,您也不知送点首饰讨姑娘家欢心。”
走在最前的南芝本想着无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那慵懒的声音,他说:“段统领言之有理,是得送,还得送最贵的。”
于是,办公事的三人,进了最大的一家首饰门店。
店内生意不错,有几家小姐在丫鬟陪同下,正在相看首饰。伙计一看来了两个衣着光鲜的贵人,直接无视了南芝,引着二人就开始客套话。
“二位爷,可是要来选送心上的首饰?那你们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芙银楼可是怀南县最精巧,样式最多的首饰店。”
东方潜默默瞥了眼被落在后面的南芝,指了指她,面无表情,对伙计说到,“给她挑一套,要最贵的。”
店里那几个选首饰的小姐,原本还想让家里人打听打听,这两人是哪家公子,这么俊俏。一听是有主的,顿时没了兴趣,回身继续替自己挑首饰去了。
伙计这时才注意到被他无视的仆从南芝。他专业素养好,马上就能乐呵起脸,走到南芝跟前。他上下打量了下南芝,随即眼睛放光,激动夸张地道:“这位姑娘五官精致,眉如青黛,唇如娇果。恰好我们芙银楼镇楼的缠丝凤蝶玲珑玉兰簪,素雅精巧,衬托姑娘气质的同时,又不会掩盖姑娘的娇艳,与姑娘很是相配。”
南芝被夸的浑身不自在,她走到东方潜身旁,小声:“大人,无功不受禄。”
大人同样小声地回了她一句,“无妨,段从星有的是钱。”
不知自己被提及的段从星:“你这镇楼钗可是独一份?”非独一份可配不上我家主母!
“是独一份,掌柜亲自设计,亲手制作,天底下独此一份。”
“那拿出来看看吧。”
那盒子打开瞬间,金光闪烁了下,南芝下意识退到东方潜身后。金首饰啊,她掰了掰手指,一两的月俸,反正没个几年,自己是买不起。
段副手看的啧啧称奇:“主子,这钗子好啊!这翅膀精巧,还能镶个翡翠进去,这做工,在京城也少见。”
“咦!这小花蕊竟也是玉雕成的,太巧了,这工艺绝佳!”
他激动的接过盒子,双手奉到东方潜身前。
东方潜拿起一看,也是有些惊奇。这是一个精致的簪子,主体为黄金所做,羊脂玉雕琢的玉兰通透精巧,金丝缠成的蝴蝶翅膀半张,仿若起舞。
只是……
他拿着簪子,对比了下女捕快身上的样式,摇了摇头,还是将首饰放回去。
“换个。”他说。
“这位爷,姑娘样貌精致,不妨试试。”伙计在一旁搓手等待。
“段从星,你说呢?”
他漫不经心的一问,段从星也没放在心上,乐呵乐呵地附和伙计:“试试呗,南芝长得好看,这簪子配她也不寒碜。”
“也行。”说完他随手将盒子拿给南芝。
换成南芝拿着盒子不知所措。
“我没钱。”言外之意:试坏了赔不起。
“哪能让你出钱,我们主子家大业大!”段副手拍胸脯保证。
“那也不试。”她将盒子推回给东方潜。
“主子,送礼哪能这么不贴心。您帮南芝戴上试试啊!”
“……”东方潜拿出簪子,他也没替人簪过发,一时无从下手。
“挺好。”举着簪子半晌,他还是将东西收回。面无表情道:“就这了,段从星,付钱。”
“等下,主子,不试试怎知道……”
“你会你来?”
段副手默默闭嘴掏钱,他就是会,他也不敢来。
那簪子五十两,段副手没有讲价的意识,觉得这价钱还挺实惠。他随手掏出叠银票,阔硕又大气。
东西又被塞自己手中,南芝咋舌。喏喏出声:“大人,这东西我也没法戴出门啊,我只是一小捕快,用不来这么贵重的簪子。”
段从星一副看吧看吧,主子,南芝姑娘介意了!她想要名分!
东方潜闻言,也觉得她说的有理。抬眸恰好看到一个琉璃木簪。乌木簪身,琉璃吹成的桃花朵朵娇粉,花蕊澄黄,桃叶也是琉璃所制,由银丝绕起,精致小巧。
他随手将之取下,放到南芝手上。
南芝茫然接过,就听到他说:“这个质朴,可日常佩用。”
段副手了然,问伙计这个多少银钱。伙计直说他们是大客户,这个算赠品,不收钱。
走出芙银楼,南芝深呼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木然的拿着两个盒子,对金主大人感谢道,“段副手大人,您……大气。”
段副手:?
他抬眸疑惑地看了眼自家主子,愣愣问:“主子,南芝这话什么意思?”
东方潜挑眉,“你说要送她首饰的。”
“我说的 ?”段副手挠了挠后脑勺,想起入店前自己说过的话,张了张嘴。
“可……”他不敢反驳,他家主子,抠是抠。他也不敢在姑娘面前指出,只能默默咽下这哑巴亏。为了主子未来的幸福,他的钱袋子付出太多了!
很快到了街巷路口,南芝说自己不知媒婆住哪儿,刚说完步入梧桐巷子。
南芝:……
入目最显眼的就是一户人家,大门虽关着,那屋檐下的红灯笼,门上的大红对联。还有门前那棵被情缘木牌祈愿红带压弯腰的大榕树。
那可真是——太显眼了!
南芝上前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答。看来媒婆不在家。南芝转手去敲了邻居院子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身形圆润,面容慈祥。
南芝笑着与她打招呼,问:“婶子可知道刘媒婆去哪了,我们找她有些事。”
妇人摇摇头,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南芝身后的两个男子,有些奇怪地问:“姑娘也是来求姻缘的?”
南芝笑着摇头否认,“我们是衙门捕快,是来查案的。”
邻居惊讶地又打量了下三人,赶紧将门打开,把三人迎进去。
等坐下,她好奇问:“可是媒婆做了什么?”
南芝再次摇头,“未定案的事,也不好过多透露。婶子可知刘媒婆最近有谈成什么富贵人家的姻缘?”
妇人想了想,道:“这我真知道,上个月,来了好大一群人,抬了好几箱的东西路过。应该是谈成一对大富大贵的姻缘。”
“可是冥婚?”段从星问。
“嘶…”妇人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追问了句:“刘媒婆配阴婚去了?这么缺德,难怪早上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说完找她算账呢!”
“那你知道是哪家人不?”线索来了,南芝赶紧追问。
“我平时与人接触不多,不清楚是哪家的。不过听媒婆跟他们说的话,好像是姓王?”
怀南姓王人家不少,姓王的有钱人家,那就不多了。
南芝想起第一个晚上那个亡魂老人,不会……这么巧吧。那晚之后,她就去查了下老人的同窗家境,是个王姓大户,现在仍是。
与妇人道别后,走出她家。段从星急切地问:“哪个王家?需要回县衙找人,一个个问过去不?”
南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在是金主的份上,她耐心解释:“怀南县的王姓大户人家,大约有四户。其中有一户就离县衙不远,我们上下工都会路过,入目可见没有办喜事,可以排除。还有一户在城东北方向,离这有些远。剩下两户是同源,就在南城,离这儿应该不算太远,待会儿可顺路过去看看。”
南芝看了看两人,她只是一个小捕快,不好多言,犹豫道:“我去南城看看,你们……”
“段从星,你回县衙找人,去城东那处,我与…南芝就近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