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

    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南芝时不时环顾周围,生怕走错了方向。

    好在,并没走错。

    那两户人家离的很近,大门上都挂着王宅匾额,富丽堂皇,高墙大院,一眼过去就是大户人家,显眼的很。

    南芝正在骄傲自己的寻路本领,耳边传来男子清冽的嗓音:“你对怀南县倒是熟悉。”

    “多谢大人夸赞,生活了几年,熟点也是正常。”南芝昂着头,全盘接下他的夸奖。

    这两家门前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对联,一片喜气祥和的样子。两户院子里都摆着流水席,还有不少宾客在席间敬酒交谈。

    两家南芝与东方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子诧异。这两户,都像是在办正常喜宴,而且,两家同时娶亲?

    虽说同是喜宴,可是仅有一家的新郎官出来陪同。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另一家是否有新郎官在。

    二人默契十足,往有新郎官的那家走去。

    门口登记来访宾客的看东方潜衣着不菲,像是个世家公子,很是礼貌地招待二人。等要登记载册时,东方潜才记起钱财都放段从星身上。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南芝,小声问:“你带钱没?”

    南芝摸摸兜里的铜板,毫不犹豫拿出那个昂贵的木盒。南芝微笑着上前,将盒子放在坐上,温声道:“怀南县衙,县令大人…”她看了看东方潜,不知他叫什么。

    看她动作利落毫不迟疑,东方潜眉头微蹙,还是接她话道:“县令东方潜,捕快南芝。今日路过此处,见有喜宴,特来沾沾喜气。不知贵府喜好,特奉上芙银楼玲珑玉簪一支,祝福新人百年好合。”

    王家管家执笔的手一顿,也不去看簪子样式,赶忙起身,亲自将人迎进里屋。

    南芝看管家对新郎耳语了几句,新郎就带着酒杯往这边走来。东方潜站起身,随意与他敬了杯酒,饮尽杯中酒后随意道:“本官初来怀南,途经见你这处喜庆,特来讨杯喜酒喝,你不介意吧。”

    “大人这是哪里话,您是怀南县的父母官,我们还得指望您多多关照。”

    陆续又有不少宾客注意到二人,上前与新县令搭话。南芝坐着乏味,倒真吃起席来。来人不少都想与新县令套上交情,一个两个都来敬酒,东方潜仅喝了两杯,面色已染上绯红。

    但他也不忘正事,端坐后就问新郎,“本官见你这两处王宅都在办喜宴,你们两家同日结亲?”

    新郎官得体的笑容一僵,干笑两声,“良辰难得…呵呵。”

    听他说隔壁那家确实是跟他们同一祖先,只不过早在爷爷辈就分家了。他们继承了棉庄,隔壁走成衣销路,但还算是联系紧密。

    与东方潜客套的人多,南芝百无聊赖地瞥了瞥周围。王家是棉庄生意,来来往往的也都是生意人,穿着绫罗绸缎,嘴上说的是几百上千两的生意。他们好像并不关注县衙的事,随意客套几句,便各自成群,继续聊生意上的事去了。

    “哈~”二人同时打了个哈欠,南芝眼角余光看见一精明的小老头,穿金带银,好不华丽。

    她也就多看了眼,旁边传来男子轻哼声:“正事不办。”

    老人也注意到这边,笑吟吟地走过来,坐在二人身旁,乐呵问道:“二位小友面生啊,听说是怀南县衙的人?”

    南芝又古怪地注视他好一会儿,应道:“是,我捕快南芝,他是怀南县令,老人家您是?”

    老人捋了捋胡须,眯着眼道:“我是这家新郎官的祖宗。”

    “那您知道隔壁那户人家的事吗?”

    “隔壁我不认,不熟。”老人像是没想到他们会问隔壁,略带不满道:“今日乖孙成亲,你们来喝喜酒,不问我乖孙之事。提隔壁那家晦气的作甚。”

    二人对视了眼,东方潜问:“您也知道他们搞冥婚了?”

    老人面色沉了沉,冷哼了声,“你们两个是来查案的吧。”

    南芝干咳两声,没想到东方潜会这么直接,她找补道:“我们只是恰好路过,听到了这一传闻。”

    “既然是来查案的,那就查下去,真理公道不就靠你们官府的人维护。”老人说完后气鼓鼓地走了。他走后没多久,新郎官带着王老爷王夫人往这边走来。

    南芝看了看王老爷,确实与刚才老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王老爷两鬓微霜,那老人与其说是他父亲,更像是他长兄,略年轻了些。

    东方潜旁敲侧击问王少爷话。一说起自己的亲事,这个王少爷眼底放光,有说不完的话题。一提起隔壁亲事,不止王少爷支支吾吾,王老爷夫人也都在顾左右言他。

    “既然都是怀南富商,本官也不可厚此薄彼,也去隔壁坐坐才成。”他站起身。

    王老爷赶忙拦在他身前,面色忸怩,惶恐道:“大人,可是老朽招待不周,惹您不快。”

    “王老爷您多虑了,大人初来乍到,自然想多走走,多看看。”南芝吃饱喝足,走到二人跟前,将二人隔开。

    “南芝说的是…”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争执声,还有盆碗落地的脆响声。南芝庆幸吃得快,不然就没得吃了。

    “大人,似有要事发生,过去看看?”南芝提议。

    隔壁闹的动静有些大,宾客都不想再待,纷纷告辞出门。

    南芝他们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煞白鬼脸的嫁衣女子被拖进里屋。她胳膊无力下垂,嘴角带着血渍,眼神里满是绝望。

    媒婆也是鼻青脸肿,被另外两人架在一旁。

    南芝又与县令大人对视了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愠怒。正巧这时段从星带着县衙的人赶到。抓人归案,升堂审判一气呵成。

    成衣庄的王老爷名叫王良平,起初他还嘴硬不认。在物证人证指控下,最终他招供了,说出了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来。

    王老爷子嗣艰难,多房妾室四十几岁就只有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到了十八岁,前年,儿子死了。王老爷心疼儿子,要给他找个伴。本来这事也没这么邪门,找个未出阁就香消玉殒的姑娘,与她亲人走过流程就行。

    谁知道王老爷不知从哪里听说的邪术,说只要在月圆之夜,献祭一条活人性命。不止自己儿子可以有个伴,他还能再生一个。

    南芝猜他一定不知怨魂的报复心,隔壁宋家大房可是被搞的多年无子。他这…本只是子嗣艰难,再整个怨魂出来,恐怕要家宅不宁了!

    只是……南芝冷笑,附耳上前,在段副手耳边说了几句。段从星听后眼睛瞪大,满是气愤,他刚想上前去告诉主子。

    就听到主位上那人开口道:“第一次听说?本官倒是觉得王老爷你熟练的很!”

    在县令大人和知府大人的威严注视下,王老爷终于说出真正的始末。原来他以前就听过这种邪法,第一个儿子就是这么搞出来的,现在,他想搞第二个……

    他搞出第一个儿子的时候是二十四岁,那之后别说是儿子,女儿都没有过。妻妾怀孕不足三月必滑胎,邪门的很。南芝直觉当年那怨魂还在,他子嗣艰难一事便是因这事而起。

    第一个受害者名叫浣汐,原本是他正妻陪嫁过来的通房。可惜她多年无子,多病体虚,还不懂得讨好他。当他得知那个邪法时,毫不迟疑选择把她献祭了。

    对外只说浣汐病死了。

    没多久,正妻怀孕了,真生了个儿子出来。他深信是邪术的功劳。

    张秀瑜是第二个,她逃婚了,破坏了仪式。王老爷怨恨地瞪着饼摊夫妻,若不是他们报官,这事怎么会惊动县衙。

    那二人也是不可置信,没想到张秀瑜能活。报官之前,她明明记得媒婆跟她说过,秀瑜死了,刚过门,就痨病发作,病重死了。

    刘媒婆也是没想到这事,一脸死灰,瘫坐在地上。

    这件案子,王老爷被判了择日问斩。浣汐一事,他正妻可说是不知情,秀瑜一事确实是同谋。她与刘媒婆都处罚金,赔偿秀瑜损失。

    事后段副手问县令:为什么不关起来?

    县令:你来当狱卒?

    冥婚案件了结后,便到了贩卖良人一案。

    那家老人来了,他们脸上是麻木。看来也是知情人。

    张秀瑜怔怔地盯着自己爹娘,多想从他们口中听到哪怕只是一句辩驳。

    没有,她垂眸听完所有审判。

    铺子归她,孩子也是她的。爹娘,兄嫂,都不是她的了…

    通远洲有一处矿藏开采,正好知府也要回去了。直接让他将流放二人带走。

    案件处理完,这边沈师爷也要准备启程。

    又是一阵不舍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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