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南枝

    那柄深色利剑很是有灵性,只砍一只手,砍完就调转方向,乖巧地回到沈修明身侧。

    那张淡漠疏远的脸,在看向南芝时也换上温柔关切。沈修明走到南芝身旁,蹲下身子,扶起南芝。他一脸心疼懊悔,愧疚道:“我来晚了。”

    南芝就这样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看到沈修明伸出一只手。暗红色的雾气环绕,他将手覆在她的伤口上,南芝只觉得是有股阴凉的气息,将她周身不适都吸走。

    好神奇!他也是仙人?

    南芝抬眸对上他满是心疼的眼,掩去探究,她一脸崇拜:“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好厉害。”

    沈修明下意识移了下目光,但他掩饰的很好,只笑着点头。

    “突然就会了。”

    “能教我吗?”南芝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在黑夜中,仿若所有星光都入了她的眼。

    沈修明些微移开眼,继而又温柔地摇头。

    南芝失落地垂下眸子,轻轻挣开他的搀扶。

    “亡魂技巧,教不了。”他解释。

    “可是你身上没有怨气,却突然变强。”

    “我只是隐藏起来了。”他无奈。

    南芝当做没听见,慢慢走到红衣凶魂身前,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娇桃姐姐,你说的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朝得势就会忘了昔日同窗好友。”

    被禁锢在一旁看他们亲亲我我好一阵子的凶魂:?

    她没说过这话!

    南芝:“果然,不听前辈言,吃亏在眼前。娇桃姐姐,我带你离开。”

    南芝扶起凶魂就要走,这时那把暗色飞剑袭来,拦住二人去路。

    “别闹,她是凶魂,作恶多端,害死不少人的。”

    “娇桃姐姐,你看,男人啊,腻了就会说你胡闹。”她走在前头,那剑不会伤她,她近一步,剑就退后一步。

    南芝还想看沈修明能忍到何时,就听得身后凶魂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南芝捂嘴,惊呼了声,就停下步伐,赶紧去看她的伤势。

    那把剑穿过她的大腿骨,直直将她钉在地面上。黑色怨气不断从伤口溢散,凶魂青色的面庞五官扭曲,痛苦至极。

    “救…救救我。”凶魂用仅剩的那只手,缠上南芝,她看向沈修明的目光满是恐惧,她会死的,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会杀了她。

    “娇桃姐姐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杀了你。”南芝嘴角轻轻勾起,她起身走到凶魂身后,握住剑柄。剑并没有反抗她,顺着她的力道慢慢被提起。

    “啊!”凶魂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南芝放弃拔剑,小跑到凶魂身前,一脸的愧疚:“对不起娇桃姐姐,刚刚被你打的没力气了,没能拔出来。”

    一旁看着的沈修明目光一滞,无奈地摇摇头。

    他上前一步,扶起南芝,劝道:“夜深了,杀了她就回去歇息吧。”

    南芝摇头:“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都变成凶魂,都这么惨了。”

    “娇桃姐姐当年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什么宋家大房为什么多年无子,肯定不是她干的。毕竟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游魂,飘荡二十载,寻不到心上人。”

    娇桃看向南芝,满眼难以置信,她以为南芝对她以德报怨,真是在帮自己。

    “不,我没有,我没有害人。”她忙为自己辩解。

    “是啊是啊,沈修明你看,她说她没有害人。”南芝在次推开沈修明,凑到凶魂跟前,嘴角勾起,“我信你哦。”

    “那娇桃姐姐能与我说说以前的事嘛?我也好替你求情呢。”

    凶魂娇桃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讲述过往。

    她说她曾经是个穷苦人家的赔钱货,自小就长得水灵好看,六岁就被卖到了乐坊。乐坊也是将她当成台柱子培养,在她十五岁初登台。

    宋二少为她挥掷千金,给足了她脸面。

    南芝这时出声打断她,她语气诚挚,一脸不解:“娇桃姐姐说错了吧,他只是个二房少爷,哪来的那么多钱?”

    凶魂青脸又是一阵变幻,碍于有更凶的魂在场,她继续开口讲述。

    她说她与二少爷情投意合,二少爷原是要替她赎身的。可是宋老爷横刀夺爱,抢了她当四房小妾。

    说话的同时,她眉目扭曲,恨意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南芝看的啧啧称奇,捧哏道:“宋老爷如此过分,所以他死了。”

    凶魂沉闷地应了声,就继续编她的故事。她说宋老爷多恶心,宋大夫人多恶心,多磋磨她。幸好,府里有二少爷,二少爷宁愿违背世俗,也要与她缠绵。

    他们一起度过了半年战战兢兢的日子。那天,二少爷来找她,说要与她长相厮守,离了怀南县,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们一定是一起被抓回去的吧!”南芝弯着嘴角,一脸真诚,看的凶魂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凶魂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她扭头又望了眼二房大宅,嘴中喃喃:“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让我去死……”

    “呵。”似乎是装腻了,南芝拍拍手起身,斜睨了她一眼,嘲道:“我给了你机会,是你一句真话不说。”

    “你叫娇桃,是当年宋老爷新纳进门的小妾。”

    “我还知道,你跟二房少爷暗度陈仓,私定终身。”

    凶魂看着南芝,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南芝轻嗤,继续将她的伪装一层层撕下:“游荡人间二十载,你知道他发家了,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那你做了什么?”

    “你入宋宅,将当年放你一马的宋家大房搅的家宅不宁。”

    “我没有,你胡说!”凶魂还想反抗,那柄利剑限制住了她的行动,她只剩一只手,又掩不住耳朵,只能任南芝一刀刀直戳她心口。

    “我是胡说,那你说说什么是真相,当年是谁让你去死的?”

    “是二房夫人是不是,她知道你跟她儿子的丑事。怕你供出她儿子来,她劝你去死,为了你爱人,她儿子的未来,她让你去死。”

    “不!不是这样的!”

    被说中心中想隐藏的秘密,凶魂不顾沈修明在旁的威胁,用仅剩的一只爪子,挥向南芝。

    南芝一脚将之踩住,嘴上讥讽:“恼羞成怒了啊。”

    “不,不是!我没找到他,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不,你见过了,他一直长那样。只是他嘴上最爱的那个人,不是你了。他有了妻子,有了妾室,那些都不是你。”

    “你一直在找当年甜言蜜语哄骗你的那个宋少爷。那自然是找不到了,他现在哄着别的女人呢。”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为什么要害人呢。”攻心完了,南芝叹气,蹲下身子与她对视,语露怜惜:“你也是个可怜人,被心上人骗了的可怜孤魂。”

    “当年,是他叫你私奔的吧,不赴约的也是他。”

    凶魂不敢对上她的眼,她将头埋地低低的,闷声:“是…”

    当年的二房公子并不受到老爷器重。

    他生的俊俏,又会撩人。

    “娇娘此颜比天下仙女更娇嫩上几分。”

    她仍记得,第一次独处,他捧着她的脸,一脸深情。

    更记得他搂着她,暧昧缠绵。

    最后一曲长思怨,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她在大堂弹奏。

    他夸她……

    少爷生的俊俏,又会撩人。

    豆蔻年华的她陷进去了,与他做了多年的地下情人。

    少爷说,等老爷死了,分家了,他就娶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让她当夫人。

    可是……

    那天夜里,少爷喝的酩酊大醉。他跌跌撞撞跑到他的院子,也不避开外人。少爷说,他只是个庶子,不受重视,他得不到家产的,他想与她长相厮守,他想带她离开。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她穿上初遇时的红色罗裙。

    幻想自己就要嫁给他,在新的地方,男耕女织,相夫教子,她会是个幸福的小媳妇。

    梦碎那天,她很想去问问他,为什么,说私奔的是他,最后消失的也是他。

    没人知道她要与少爷私奔。

    大家都只知道她不要脸,卷了钱财,要跟野男人私奔。

    她成了游魂,他看不到她。

    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失约,为什么任她一人在雨中苦苦等候两个时辰。

    娇桃回忆完了,卷轴亮起,功德从一百六十三到了两百。看来她怨气挺重。

    南芝挪开脚,刚想离开,那只近乎半透明的手拉住她的脚踝。那手的主人声音也虚弱至极,她乞求南芝:“能不能帮我问他一句,为何失约…”

    南芝一把挣脱她的拉扯,淡然道:“你知道答案的。”

    “可是,我想…听他亲口说出…”

    无奈叹了口气,“有机会我会替你问的。”只是你再也没机会听到……

    南芝走过去,将剑拔起,握在手中,意外的觉得合适。

    她将剑丢还给沈修明,这才去掏袖袋里的卷轴,敞开,覆住凶魂。

    以娇桃现在的魂体,到了火狱也撑不过几年,不如发挥剩余价值,给玄懿的审判所找点事做。

    满意地看到数字成了三百,南芝走到沈修明身旁,又回到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她问沈修明:“这剑叫什么?”

    “乌木南枝。”

    南芝一脸惊奇:“这剑与我同名?”

    沈修明眉眼带笑,“是桃枝的枝。”

    想起昨夜的梦境,轻舒了口气,南芝也笑:“真是有缘呢。”

    南芝笑容甜甜,她上前,亲昵地挽过他的胳膊,甜甜地问:“同窗,你还会帮我的是吧。”

    不待沈修明做出回答,他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他手腕上,低头一看,是那份协议。

    “你……”

    伸展了下四肢,南芝笑眼盈盈地去看功德增涨。

    三百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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