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魂都疯

    烛光忽明忽暗,想到什么,南芝正襟危坐,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屋里没有影卫,才小声叫了句:“沈修明?”

    摇曳的烛火将屋内烘衬的暖洋洋的,四周悄无声息,明明是夜晚,却一点寒意都没。

    不确信,南芝又低声叫了几句沈修明。

    他不出现,南芝就卖惨装可怜,小声低喃:“外头有个凶魂在,身穿红衣,脸冒绿光,可吓人了。同窗……你不出现,我一人不敢出去啊。”

    “同窗,看在三年同窗情谊上,帮帮我呗?”

    又等了片刻,不见周围有异动。南芝这才确定沈修明不在县衙里,或者他就是不愿出现。南芝轻手轻脚离了躺椅,故意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处。

    探头望了望四周,月色映照下,简陋的二堂院落更加寂寥。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更没什么红衣凶魂。

    “同窗,等会儿出去,遇到红衣凶魂我一人应付不来。你若是在,记得帮我一把。”她小声说完,慢悠悠地走到桌案前,熄了烛火,朝外走去。

    南芝刻意放慢脚步,瞻前又顾后,还抽空去后堂瞅了眼。那里除了县太爷住处所在的一排主屋,还有一排稍矮些的通铺。那是捕快衙役的住所,四人一间,条件不算太好,但胜在有栖身之所。捡到她前,李叔也一直住在这儿。

    后堂摆设不变,该是简陋没有装饰的地方还是没有装饰。只有县令房前,多了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人。

    听说段从星住进了师爷的房内,易公公住在沈修明屋中。南芝望眼过去,两间灯都亮着,只有刚回去的县令房中没亮灯。

    他们都还没睡,南芝猜东方潜不让他们侍候,一个是嫌烦,另一个更烦。一般公公只在宫中侍候那些贵人,被外派出来大多是来当眼线的。

    南芝想起从前,她最是依赖母妃,可就是最不喜母妃派在她身边的那个大丫头。她觉得,东方潜大概也是一样情况。

    一路走出去,都没人注意到她。到了县衙大门处,那两个守卫似乎是打发时间,正在玩猜拳游戏。看到南芝过来,二人抬眸,关心道:“去了那么久,姑娘可找到东西了?需不需要我们也帮你留意一下。”

    “不用了,已经找到了,多谢二位大哥关心。”礼貌回应完,在他们目送下,南芝大步离开了县衙。

    今晚的月色仍很亮,街道上无人,寂静空荡,也没凶魂身影。

    南芝将兜里的卷轴和那张符箓攥好,往遇到红衣凶魂的那条街走去。

    那条街上清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四四方方的院落,住在那儿的人身家自然不低。

    还未靠近,耳边传来凄哀悠扬的歌声。

    南芝心下一凛,起身躲到一处屋子后,探头小心翼翼地找那抹红色影子。

    “长相思~曲尽人哀怨~”

    “恨不能~白发青丝死生同连理~”

    在夜里无人空旷大街,多动听的曲子,都只会让人汗毛倒立。

    南芝听出那首曲子名为《长思怨》,二十多年前,在怀南一代很是流行。只是,在一个以这曲闻名的风尘女子死后,谁再唱这曲,就会噩运缠身,撞邪一般。

    之后这曲被风流所鄙弃,再无人传唱。她能知道,也是听学堂那群书生讲的。那些人,除了课业知识,样样精通。

    又小心翼翼向前挪了两座院落,南芝才看到那抹红色身影。

    她撑着伞,脚尖轻点,红衣翩翩,伴以悠扬的曲调。若不是夜里阴气森森,应该能引起不少人驻足围观。

    她唱完,停下舞步,撑着伞目光幽幽,望着一处大门紧闭的院落。红衣凶魂低着头,身上翻涌的黑色怨气也都平缓下来。此时的她像个娇羞的怀春少女,心上人就在眼前,却不敢靠近。

    许久,她才抬步往那处走去,小心翼翼地把伞放下,伸手去拿辅手叩门。她的手指穿过铜环,又试了好几下都不成。她是亡魂,碰不到人间事物。

    又尝试了几下,凶魂蹲下身子,捡起放在地上的伞,抱在怀中。她蹲在门边,掩面像是在哭泣。

    南芝觉得很怪异,凶魂是可以直接穿门而入的,她这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感?

    又看了会儿,那红衣凶魂像是哭够了。她站起身,撑开伞,继续哼唱着那首长思怨,往另一处院落走去。

    这回她直接穿门进去,不带一丝迟疑。

    等了会儿,看她没有要出来的意味,南芝走过去,看了看那户人家门上的匾额。

    上面写的是宋宅二字。

    那个故事中的风尘女子叫娇桃,面若桃花,娇俏可人。在青楼中,她以歌声悠扬舞姿曼妙扬名,一直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直到被宋家的老爷看上,抬进家里当小妾。

    与大多数流落风尘的女子相比,她是幸运的。可她进宋宅不久后,就在宋家大宅里病逝,年轻的很,不过十六七岁。

    宋家说是病逝,看戏吃瓜的百姓不信,根据已知情报,他们自行脑补。

    外头传言,娇桃是羞愤自尽的。

    宋家老爷给她赎身,疼她宠她,将她视做珍宝。可她却与外头的野男人勾搭上,相约私奔。

    他们说那一夜雨下的很大,娇桃一人在城门外撑着一把油纸伞,等了两个时辰,不知是在等哪个野男人。

    等到雨停了,宋家仆人找来,她才被抓回去。

    他们还说,娇桃回去后就感染了风寒。若是放在别人家,私奔被抓回来,是可以越过官府浸猪笼的。可是宋家老爷没有,他就是怜惜她这张好看的脸。也没过多苛责她,只是把她关了起来,还给她找大夫治病。

    外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自尽,更无法理解,为何她死也不将那个偷情的奸夫供出来。

    南芝能看到,她进的是宋家老宅。而她望着不敢进去的这处,是宋家新宅,是当初宋老爷二房儿子的宅邸。

    看向门上年头不轻的匾额,她明白了。

    当年那个奸夫,不是外人,正是这个二房少爷。

    宋二少?不,现在的宋老爷,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她游荡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见过,那她还有什么放不下?

    正在南芝出神之际,阴森的曲调又传出,南芝这回没走,她就站在那儿,等她出来。

    娇桃看到她时,哼唱声停住。她目光凶厉,一下没了方才的哀怨无助。

    “骗子,你骗了我!”

    像是将南芝当成了那个负心汉,怨气翻涌,五指成爪直取南芝心口。

    南芝踉跄着身形,堪堪躲开这一爪,这凶魂变脸也够快的!

    还好她生前只是个深闺女子,没学过搏斗技巧,只是凭本能想取眼前人性命。

    “我没骗你,骗你的人就在门内,你为什么不敢进去。”

    “不,是你,是你骗了我!”她很偏执,也很疯狂。

    若她是个普通人,南芝有把握一招将她制住。只是眼前魂,是个魂体凝实,力气大的很的凶魂。只是用手肘挡了下,南芝就觉得手臂一麻,差点使不上劲。

    又堪堪踢开她袭来的利爪,蹲到一旁,南芝眸色晦暗,她伸进袖带里的手动了动,还是没将东西掏出。

    “娇桃,看清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凶魂似乎有所动容,动作停了下,继而阴冷的笑声传出,“你不是他,你也骗我…”

    “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南芝没想到这点并没让她找回理智,反而更疯了。直觉得她能从怨魂变成凶魂,跟她偏执扭曲的脑子脱不了干系。

    又格挡了几下攻势,南芝被凶魂打的节节败退。背部撞到院墙墙面,坚硬的墙壁没能缓解冲击。南芝一把捂住胸口,剧烈咳了两声,虽没有咳血,但那架势也差不多了。

    凶魂又是一爪子挥出,直袭面门,南芝只能抬起还能动弹的手臂去抵挡。裂帛声响起,伴随衣服被扯开,凶魂的爪子也在她手臂上划开一道血痕。

    凶魂并没有放过她,一步上前,掐住她的脖颈,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唔……”被掐住咽喉的感觉很不好,凶魂力气又大的很,南芝一时觉得眼前慢慢变黑,意识正在抽离。

    “娇桃……”南芝用手掰扯凶魂,艰难地挤出两字。

    “骗…骗你的人,不一直都是你自己吗…”

    “我?”

    “刷——”

    一道银光闪过,一把暗色利剑飞来,齐齐削断凶魂还想用力的整条手臂。

    “咳咳…”力道一轻,南芝跌倒在地上。

    凶魂娇桃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她没有痛觉,捂着空荡的手臂,漆黑的瞳孔瞪的老大。

    “是……是你!”凶魂周身怨气剧烈颤动,像是怕极。想跑,又被那股强大的威压定在原处。

    “不,不是,不是同一个人……”

    凶魂抱着她的伞,怨气消散带来虚弱,使漆黑哦眼眸里染上绝望,她看向来人。

    顺着她看的方向,南芝看到那个熟悉的书生身形。

    青衣,束发,还有那带着淡笑的怯懦眉眼。

    可算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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