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夜晚的青溪湖更加清凉静谧。

    幽静的胡泊却不像往日般孤零零地投影出天穹上的天池山与月光,而是漂浮着一艘艘纸船灯,烛火闪烁飘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

    时不时地一阵阵涟漪划过,泛起波纹,使得月光照射着的湖面像一面浮现道道流光的水镜。

    天汉凉秋夜,澄澄一镜明。

    而这么唯美浪漫的场景,却没有让少女展开欢颜。

    仔细一瞧,这湖边却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鼓,鼓面上一位孤零零的少女抱膝发呆。

    月宫已上枝头,不知不觉快到了子时。

    深夜的青溪湖寒气逼人,她伸出手搓了搓手臂。

    她五感尤为灵敏,身后一有人走进她就知道了。

    玉树琼枝,骨骼丰俊,来人正是令路邈初见就一眼钟情的北炎太子顾衡川。

    顾衡川远远就望见青溪湖烛火摇曳,无数的小烛火点亮了一大片幽暗的湖边,将湖边的那个少女衬得如桂宫偷下凡的神女,可望而不可及。

    直等到朝思暮想的人相距咫尺,他骤然停下,没有再进一步。

    她没有立即起身相迎,而是等着那熟悉的冷意笼罩,才缓缓抬起头来:“你一人来就不怕这里有埋伏吗?”

    顾衡川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烛光摇曳的湖泊眼色一沉:“你不会。”

    路邈眨了下眼睛,歪着头道:“别把我想的太好,有你当人质说不定什么事都能解决了。”

    “孤是太子不是帝王,没了孤,还有其他的皇子皇孙,可长公主却只有你一个承认的子嗣,你觉得,孤与你比起来谁更像是那个人质?”

    顾衡川不是最了解北啸帝的人,但他却是这一代帝王之术学的最精通的人。

    北啸帝与长公主之间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如果路邈真敢绑了他做人质威胁北啸帝那才是天真了。

    “行了行了别在那显摆你的善谋能算,我什么时候能见我娘?”路邈朝后挥了挥手,真是不耐烦听顾衡川明面冷淡,实则嘲讽的语气。

    情浓时她忍他臭脾气那全当情趣,现在掰了她才不耐烦听他显摆,衬得她很蠢似的。

    他终于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你今天折腾门口的守卫不就是为了现在吗?怎么你有求于孤还这般骄纵。长公主落难,你丢了太子妃之位,可没人再惯着你这脾气了。”

    被讽刺是个纸老虎的路邈一点也没有气馁,手掌一撑鼓面就站起来。

    “那您就看着吧,我保证整个北炎没人再比我跳得更好了。”她站得比顾衡川还高,头颅骄傲扬起,气势十足。

    他也没有出口反驳,不知是信还是不信,退后几步看着她开始动作。

    路邈隔着月光与他相对,凉风吹动着她的飘带在月夜下飞舞,像极了望月而奔的女子。

    原以为自己早已不动不想,却不料真正靠近时,内心还是会躁动不已。

    顾衡川还穿着初见时的那身华贵紫袍,脸上矜贵冷漠,他抬眸仔仔细细地看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少女道:“别摔了,孤不会扶你。”

    路邈笑得得意,用动作告诉他,她缺了一双眼睛那也是强过他人的。

    在月夜下,少女在鼓上翩然起舞,足间一点一踏,鼓声便自然形成节奏和着腕中晃响的铃铛声变成一首舞曲。

    路邈她自觉不通琴棋书画此道,转而为顾衡川学起了这只舞。

    以鼓抵琴,以舞证心。

    顾衡川的生辰在初冬,但路邈那时不知道他们之间缘分这么短,这支舞撑不到那天跳就被她交易出去。

    她闭上眼回想着当初夜以继日练舞的心情。

    李素素曾劝她,初冬的青溪湖更冷,不如在温暖的室内里跳更加舒服。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看着喜欢的人我怎么会觉得冷呢!”

    是啊,我怎么会觉得冷呢?

    觉得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歌以咏言,舞以尽意。

    她一身绯色舞衣,头戴花冠,赤足踮起,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身姿舞动的越来越快,鼓声渐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红纱裙裾飘飞,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世神女,披着朦胧的月纱,遥不可及。

    星河无你皆暗淡,周身的红纱飘带随着越来越激烈的动作肆意翻飞,像极了那火山之巅的焰火在怒怒燃烧着,热烈宣泄着内心的热情与哀愁,复杂至极。

    顾衡川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完,看着她从开头的热情到舞毕的冷漠,这两种情绪被她很好地转换。

    就像是刚才那个热情洋溢的人压根不是她一样。

    哪里有人切换情绪这么自然快速的,上一秒还满脸羞涩给以前的心上人跳着舞,下一秒不顾及形象就地瘫坐在那里擦汗。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路邈都快热死了,一阵时间没有锻炼,白天加急在那里排练动作可把她忙坏了。

    幸好以前练出了肌肉记忆,不然还真不好办,可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怎么看完气也不喘一下。

    明明今天羌看完不是这个反应的!

    羌都要把巴掌拍烂了。

    “勉强能入眼吧。”顾衡川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疏离又克制。

    装的一副好样子,好像刚才看呆的人不是他一样。

    路邈直接就被气笑了。

    “嚯!我这样叫勉强能入眼?你眼睛是不是长天上了!”

    这臭男人哪里来的不屑?

    别说羌看得巴掌拍烂了,就是当初未完成时李素素跟顾明馨看了都赞不绝口。

    两个好友直接就夸得路邈跟天仙似的,要不是顾明馨拦着,李素素能喊得全城的人都知道路邈再也不是那个才艺一窍不通的贵女了。

    她不仅跳的好,还取长补短,将乐艺与舞艺融为了一体,弥补了她在琴道上的不足。

    北炎不是没有贵女会跳舞,也不是没有贵女会击鼓。

    但她们都没有路邈这样的体力坚持下去。一边要用脚击踏出鼓乐声,一边还要使自己体态轻盈,起码目前也只有路邈能做到这等完美结合的表演。

    不仅是路邈身姿柔软的天赋,更多的是她在这方面下的苦功夫。

    李素素当初陪她练琴是看过她对顾衡川那种执着程度的,一个厌恶弹琴的人为了达到心上人嘴上的标准,将十个手指头都练肿了也没有放弃。

    要不是李素素跟顾明馨想到了别的办法,路邈估计都得跟古琴死磕下去。

    路邈将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势必要说清楚:“顾衡川,你说琴棋书画我学了,但是没有学会。”

    “我想了法子,能不能换一样学,这支舞我练了很久,就是想在你生辰送给你做礼物。”

    她准备了一个夏天的真心还怕不够,在没有与顾衡川见面的时间里在府里折了无数的纸船,就为了一只只放入青溪湖中。

    青溪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学了这么久,就是要告诉你,我对你是认真的,想成为太子妃,只是因为你是太子而已。”

    路邈在短暂的时间里度过了漫长的心动历程,重新回味辛酸苦辣,却唯独尝不出那味甜。

    路邈紧张地抿一抿干燥的唇,一舞毕,没上口脂的唇色浮现出了病态的红。

    完蛋,顾衡川不会是看出来她那翻没有感情的表演了吧。

    路邈此刻鬓发沾湿细汗,激烈舞动过后忍不住地小喘气,双颊红晕艳丽,似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她伸出手示意顾衡川牵住她。

    顾衡川喉咙滚动了一下,咬了咬牙,冷冷地看着她,接过她的手。

    路邈得意地笑了一下,自上而下凑到他的面前。

    她看不见顾衡川脸上的表情,伸手抚上他的脸庞,红唇靠近了他呼吸的地方。

    只差一毫,他们就要亲密地接触上。

    顾衡川眼神挣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艳丽,突然就放弃了伪装向前探去。

    可偏偏路邈打破了这样暧昧的气氛,冷冷地问:“太子殿下,这场交易可否满意。”

    她的话直接让顾衡川从某些旖旎幻想中抽身出来,狼狈地喘着气。

    好不容易才敢探出来的爱意又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顾衡川推开她甩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还不快跟上!还想让孤请你吗?”

    被推开的路邈摔了个屁股蹲,鞋子还不小心掉了。

    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路邈立马蹦了起来,手脚并用就想爬下大鼓:“唉~顾衡川你等等我啊!”

    可两眼一抹黑,路邈伸了伸脚到地上的草地又痒得缩了回去:“羌,快来背我!”

    突然湖面上猛地伸出一只手,惊得顾衡川三步做两步来到路邈身边做出防备之举。

    悄悄藏在青溪湖水里的羌一跃上岸,带着一阵冰冷的水汽想冲过来背她。

    他的脸跟健壮的身躯一样,皮肤黝黑,五官冷冽,流露出来的气势异常霸道。一双绿眸第一眼瞧过去仿佛是上场杀敌的将军那般犀利,再细看又是一双如驯养的猎狗般干净质朴的眼睛。

    尤其是当他冲过来对着路邈咧开嘴傻笑的时候,一下子那种危险霸道的野兽气息消失殆尽,变得单纯傻气,像极了兽园里养的大金毛狗。

    顾衡川呵斥:“站住!别靠近她!”

    路邈不明所以怔在原地。

    只有羌立刻反应过来顾衡川什么意思。

    他难过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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