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确认了,是浮玄天师给的。

    羌小心翼翼地捻着一颗药往路邈嘴边送,也不需她张开口,一靠到她微微张开的檀口上就化成水流入口中。

    他默默等了一会儿,路邈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心一急,将瓶子里的药通通喂了下去。

    他想的很简单,一颗不起效说明药量不够,反正天师给的也不是毒药。

    也不知道是傻人有傻福,还是天佑他们,这一瓶子浮玄的心血喂下去,路邈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越来越红。

    但现在还是看不出来,羌只是见到他的主人脸色好转,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路邈在他的期盼中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

    羌阴霾的内心突然就放晴了。

    他不喜欢主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喜欢的是原来那个喜欢骄傲俯视他的少女。

    路邈拍了拍脑门,就算是醒来,脑子里都还停留在方才那诡谲梦幻的场面。

    一艘巨大无比的船,还有遮天蔽日的黑色漩涡,陌生又熟悉。

    她从未在北炎见过,但又潜意识肯定它的存在是真实的。

    所梦即所见,如果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梦里是绝对不可能形成这么逼真的幻想。

    她在北炎之后的记忆里找不到,也就是说——在过去。

    她抬起了头,摸了摸额间,喃喃低语:“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羌没有听见她的话,见她摸着额头还以为哪里不舒服,从回忆里挖出生病的记忆,也学着去探她的额头。

    温暖的手掌贴上来,路邈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内衫湿透贴在皮肤上,令人不适。

    “现在什么时候了?”

    “卯时,再睡?”

    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你给我喂了药,精神好的能打死一头牛了。”

    她又不是感觉不到嘴里的那股味道是什么,肯定是这个傻子病急乱投医拿着浮玄给的药给她吃了。

    但她却不知道,此举让她的药瓶彻底空了。

    他喂得不是一颗,是一瓶。

    “你去东宫给顾衡川传个话,就说子时,青溪湖。”

    “不行,你——”

    她推开他的手,从床榻上起身,借着从前的记忆稳稳当当地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下。

    从容地从桌上拿起梳子理发,又从桌面上的首饰盒里摸出一条红绸发带将半头青丝挽起来。

    “你看,我虽然失明,但自理是没问题的,在公主府里哪一个地方我不熟悉?不需要看我也能走过去。”

    “你纠结的这功夫都够你去个来回了。”

    “快去吧,我还想等你回来一起用晨食呢!”

    这句话给了他很大的诱惑,让他立刻忘记了刚才的纠结出门去东宫传话了。

    但他哪里知道,自己主人压根就不会梳发,就这么简单地挽起是压根不能见人的,他平时也不注意贵女们的装扮,根本就不会知道这样算是披头散发,放浪形骸。

    还不是路邈欺负他没有见识,这才糊弄了他。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大小姐,哪里会有自理能力呢?

    只能骗骗这个傻子罢了。

    公主府有长公主在,她有使唤不尽的下人。

    通明峰有浮玄在,他会亲手为她梳妆理发。

    可现在,她猛地发现,现在的她可算得上是最狼狈的时候。

    失了一双眼睛算不上废人。

    无权无势,那就是废了。

    她凭着记忆中寝室的格局,走到了浴室里。

    没有下人拾柴添火,浴池里的水都凉透了。

    但她也不在意,一步步走进去,直至凉水彻底没过头顶。

    公主府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了。

    外面的守卫们警惕地看着从里面出来的那个人走下台阶。

    还做出攻击状态的守卫们看清少女模样后,动作都歪了。

    一个个想看又不敢看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带队的队长硬着头皮走上前,低下头行礼询问:“不知属下是否有什么地方帮得上您。”

    路邈抬起的脚刚踏在第一个台阶上,没想到就有上道的人出现了,蛮横地点了点头:“你们将下人都带走了,我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是想让我就这样去见人吗?”

    “这……”队长也很为难,这公主府的下人全都被带走审问了,确实是没有留下人手来伺候这位娇女,但这事情他做不得主。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就见这小祖宗板着一张脸走下台阶,就要以这样子穿过守卫的防线。

    这哪里能行!

    队长连忙跟在她身后劝道:“您不能离开这里啊!”

    路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们太子殿下昨夜可有亲口说我不能出门?”

    “没,没有。”

    “那不就行了。”

    “可,可殿下也没说您能出门啊!”

    不听不听,路邈走着自己的路任他跟在身后叨叨。

    “您就说需要什么,属下想办法给您带来还不成吗?”

    路邈满意地扬起嘴角道:“那我吃烩鼎楼的席面,还有颜翠阁的新脂粉……最后还要玉容楼里手艺最好的妆娘!”

    队长听着这个小祖宗一串串的要求面色发苦,但这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满足她就让她这么个形象走出去见人,太子殿下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路邈收到队长的保证这才勉强转身回到公主府里,那走路的架势,骄傲如常,哪里有失势伤心的样子。

    队长忙不停地替她关上大门,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夭寿了,谁能顶得住湿发大美人的杀伤力。

    况且,这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在路邈的身上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江大太监目送那个奴隶离开后,这才看向冷静淡漠的太子殿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眼神凌厉如刃。

    他站在承悟阁属于路邈的那张案桌前久久不动弹。窗外的日光照不进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里,在明亮的承悟阁内他周身如墨色般沉重。

    江大太监试探道:“殿下,老奴这就吩咐下人备马?”

    顾衡川周身都浸入了寒秋凉意,吐露的话语冰冷含霜:“急什么,将这张案桌搬出去吧,烧了。”

    江大太监低下头暗自心惊,却也没有反驳主子的话,吩咐了几个小太监赶紧将窗台前的案桌撤了出去。

    出了书房大门忍不住用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头一回在太子殿下身上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压力,沉闷地让他不敢喘气。

    东宫的气氛随着主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羌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到路邈的身边,心满意足地与主人通吃了一桌晨食。

    他没有问这桌精致的晨食是怎么来的,只是垂头懊恼自己回来时忘记为主人准备食物了,害的主人为了琐事费心思。

    路邈吃了几口就摆手不吃了,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指使羌给她绞头发。

    但这个傻子笨手笨脚地,扯掉她几根头发。

    但幸好,她今天的表演没有白费,她要的妆娘没一会儿就被送进来了。

    巫山云雨洛川神,珠襻香腰稳称身。

    玉精神,花模样,一身红纱舞裙,金丝暗纹奕奕流光,大胆地漏出白皙的臂弯,手腕上边带着精致的细链金铃铛,一晃一动间玲玲作响,藕臂上各带一对镂空金臂钏。

    腰间漏出一截白嫩的腹肉,上边一根珍珠腰链系在那盈盈一握的蛮腰上,轻易就勾起想亲自上手把玩的欲望。

    今夜的妆娘可是打扮了个畅快,她给路邈准备了一顶金顶镂空花冠,上边簪了天香玫瑰花,一朵足以华贵惊艳。

    这会路邈没有戴额饰遮挡自己额纹,反而露出来,妆娘突发奇想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绘上了一朵玫瑰纹,与花冠相呼应。

    妆娘明明没有准备熏香,都能从路邈身上闻到一□□人的馥郁芬芳,引人深入。

    妆娘让路邈站起来后,将一条金丝纱飘带仔细地挂在她的臂弯间,痴迷地欣赏完自己的作品这才俯身开口:“小姐的花容月貌,不知要迷倒多少王孙贵族。”

    房中烛火通明,烛光照在平滑的镜面上,显示出那种惊艳绝绝的少女,如日月之光夺目,尔等烛火唯有俯首称臣。

    路邈招了招手,妆娘立刻凑前询问:“路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她摸了摸唇肉,皱眉不满道:“怎么不给我上口脂?”

    妆娘看着她含笑道:“小姐最好的口脂可不在我这。”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隔着一面墙巡逻的脚步声都听的一清二楚,每一步都像踏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凉风忽起,明明灭灭的烛火打在她冷漠的侧脸上,衬得她嘴角的笑十分恶劣。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一离开温暖的室内,就被外头的冷意激起一阵战栗。

    但这冷意只维持一瞬,就被带着热度的披风笼罩住。

    “我让你准备的完成了吗?”路邈用了几分力搭在羌的手上,抬脚踩着他的大腿上了马车。

    “好了。”羌为她放下遮风的门帘,细细将一些漏风的角落挡严实了。

    “你会听话吗?羌。”隔着门帘的声音传到他耳里,那伤心的情绪不过流露出一瞬就被他强压了下来。

    他双手撑着大腿跪在石板路上,眼神直直望着马车内部道:“听话的。”

    听见这句话路邈停下了无聊揪着衣服上流苏玩的手,眉眼得意地微翘,心情颇好地将一个物件扔到窗外。

    羌眼疾手快地将那个东西接住,看到手里的东西后眼里尽是不解。

    “你一个,我一个,正好一对。”

    他突然就笑了,眉眼向下一弯,冲淡了他身上狠戾的气势,凶狠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将东西收起来视若珍宝地放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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