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青低头：“谁都认识我父亲，他是大夏出了名的叛徒。”
“你是否误会车骑将军了？将军可不是叛徒。”岑玉棠连忙道。
“你不必讨好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了你。”宋希青根本不相信岑玉棠莫名其妙说出的话语。
当年只因他父亲一人降敌，宋家举家为奴，他被束上铁链像牲畜一般等着那些他曾经最瞧不上的人挑选、拍卖。
一道接着一道恶心、粘人的视线，令人颤栗的污言秽语下，他甚至想过，他的父亲为什么不直接死在战场。
那样，他便不用承受那些了。
“我没有讨好你，我方才所说的，一句不假。”岑玉棠观察着宋希青的神情，看来，他不知道。
《池中之物》原文中，公主和亲后，匈奴与大夏重归于好，派出使者互访，大夏使者来到龙城，才知当年的车骑将军并未受降，一直被关押在无人荒漠中，任其茹毛饮血，自身自灭，单于希望用这种方式摧毁他的意志，迫其投降，但一直到最后，都未成功。
“我知道你父亲被匈奴关押之地，你放我和谢丞相走，我告诉你。”岑玉棠道。
宋希青神色古怪的望了她一眼。
“你若不信，就算了，这地方，目前来看就我知道。”
就看文仔细这一方面，岑玉棠觉得没人能赢她，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不重要的剧情，估计只有她记得。
“哎，你再考虑一下，只需你晚些时候帮我们把守卫支开就好。”
宋希青没回她。
回马车后，岑玉棠看着依旧老老实实坐在角落的谢自衍叹了口气。
难不成，真得乖乖等死了？
“谢丞相，你说我一芥平民，死就死了，也无甚可惜，就是你，估计天下名士都要为你惋惜了。”岑玉棠想，前世她是个孤儿，工作后便一直独居，与朋友也不在同一座城市，死了不知在家多少天才能被发现。
“也不知道我死了，有没有人会挂念。”岑玉棠叹道。
谢自衍被捂着嘴，似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谁料半夜，车队休整下后，一把匕首穿过马车帘被直直掷进马车，朝下竖着插进马车地板。岑玉棠本靠着马车檐壁半睡半醒，听闻此声响骤然睁眼。
等了一会却没有其余动静，车队休整的地方在一片丛林，只听得见树梢上的虫鸣与林间呜呜的风声。
岑玉棠似明白了什么，缓慢挪到匕首前，将手上的绳子擦到刀锋，双手解放后，她先是掀起马车帘望向外边，寂静的空无一人。
原先，这里是有两个值夜班的守卫的。
看来宋希青被她说动了。
忽地，她感觉自己身后一凉，忙放下车帘回身，对上的却是不知何时转醒的谢自衍空茫茫的神情。
方才……感觉怪怪的。
但她摇了摇头，马车里确确实实只有他二人。
岑玉棠拿匕首给谢自衍松了绑。
“此处出京不远，我们沿车辙方向往回走，能在天亮之前回京，他们不会顾此失彼，我们只需靠近京都，便能安全。”
谢自衍点了点头。
出了马车，岑玉棠就着匕首在最近的一颗树上刻下一个地名，然后将匕首插上。
夜风越来越大，整片丛林仿佛要被吹的掀翻了过来。
宋希青从马车后走出，视线从远处逐渐消失的两人背影转向树干上的地名。
*
离京只有一里路了，生怕后面有人追上，岑玉棠几乎没敢停过脚，上了一道坡后，她见后面的人迟迟没跟上，便停了脚步。
“谢丞相，你快点，”岑玉棠回头喊道：“胜利就在眼前了，坚持住。”
谢自衍双手托在身后，低着头爬坡，一副很是吃力的模样。
下一秒，岑玉棠看着他平地起摔，然后从坡上滚了下去。
岑玉棠:“……”
谢自衍腿扭伤了。
岑玉棠见总归还未到京城，不太安全，于是索性一咬牙把谢自衍背了起来。
也亏她先前夜夜被追杀，才练的如此体能，能生生背起一个成年男子。
“岑姑娘，你与平远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突然搭话。
岑玉棠一边爬坡一边敷衍道：“不记得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他死而复生的事情，” 他道：“你说，人死后真的会死而复生吗？死而复生后又为何会性格大变？”
“这个嘛，”岑玉棠此时全副身心都在爬坡上，觉得这话问的奇怪，但也没力气细想，只干笑一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真的不知道吗？”谢自衍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语气突然阴恻恻了起来。
岑玉棠被这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正要回头细细询问，忽地胸口一阵刺痛，她低头，一把尖锐的刀贯穿了她的胸口。
身体重力失衡，直接倒到地上。
“你……”嘴中腥甜，她一说话便有鲜血涌出，岑玉棠捂住胸口，不敢置信的盯着旁边缓缓站起，身姿笔直，一身风骨的谢自衍。
他风轻云淡道：“岑姑娘，在街上，我看到你手上的光屏了。”
“靠……你……你是黑客……”
岑玉棠又喷出一口血，明明刺穿的是胸口，却感觉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疼，眼中渐渐被红雾所覆盖，脑中拉起系统的警鸣。
【警告，警告，宿主任务失败，即将收回宿主灵魂……】
“你说你恐死后无人挂念你，无事，我会挂念你，逢年过节定期给你烧纸钱……”
远处清晨第一缕晨光洒来，岑玉棠眼睛闭上前的最后一刻听到这句话，气的回光返照，想伸手去抓谢自衍，没抓住，从坡上滚了下去，掉入深黑色的山湖中。
*
当啷一声，铁门被打开。
萧南成睁开眼，看见了门口站着的端王。
端王：“你可以出狱了，不过镇国公暂时还不能出去，朝廷那边还有些麻烦需要解决。”
萧南成干脆利落起身：“你放虎归山可成功了？”
端王没回答。
萧南成道：“一场豪赌，你倒是有信心。”
“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萧南成径直往外走：“不过，我好奇，为什么选我？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不学无术。”
“因为你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不生异心去辅佐一个瞎子。”端王笑道。
萧南成：“……”
“我爹关在哪？”萧南成选择换一个话题。
端王顿了片刻道：“他被苏崇辖管，你暂时还不能见他。”
“苏崇？”萧南成眼皮一跳，连他这个不关注朝堂的人都知道苏崇与他爹不对付。
他爹落到苏崇手中……
“苏崇是欧阳江晴的人，欧阳瑾已经察觉，他这几日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应该没有心情去折磨镇国公。”端王徐徐开口。
萧南成没答话，他爹那身硬脾气，从来不知能屈能伸四字如何写，这回，可想而知是受了不少苦。
两人出了刑部，上了马车，萧南成望着窗外，徐徐开口：“我既答应追随于你，自当这条命便交于你了，但只此一事，你所谋之事，万不可扯进我的亲人。”
“也包括那位岑姑娘？”端王突然打趣道。
“自然包括，”萧南成转过头：“她于我而言，胜似亲人。”
“胜似亲人，那便是情人。可据我所知，镇国公家底被抄，你现在可以说一穷二白，人家姑娘可不一定会同意嫁给你。”
这是个事实，萧南成思索了片刻，把眼神锁向了端王：“大夏谋士平均年俸一百石，我提前支个三十年……”
端王听了这话脸上的笑都僵住了，果断选择闭了嘴。
马车回到洒金街，萧南成从马车跃下，三安正好在门口，看到萧南成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当即就要抱上前来。
萧南成嫌弃的把他推开，眼睛却是看向岑家。
岑巩义正好在门口磨刀，看见萧南成，唤了一声：“萧哥哥，好久不见，这些日子去哪了？”
萧南成笑了笑：“处理一些事情去了，你姐姐呢？”
岑巩义摇摇头：“昨夜没回来。”
岑玉棠与张芸萱因夜不归宿之事才闹过不久，是以昨夜，岑巩义见姐姐未回，连忙哄了张芸萱睡觉，第二日也没像往常那般去叫醒她，直到日上三竿，张芸萱悠悠转醒，岑巩义借机撒谎岑玉棠晚回早出，这才将此事掩护过去。
萧南成眉头皱起：“没回来吗？”
倒也有可能和杨芝在一块。
这时，端王一个侍卫走来，在他耳边小声道了几句。
“平远侯在府中等我，我先走一步。”端王听完抬头道。
萧南成回来，本是想见岑玉棠，如今也见不到，便道：“我与你一同。”
端王点点头。
*
端王府。
刘喆神色冷凝，转向身边的杨芝，第无数次再次询问：“你的系统也收到了同样的通知？”
杨芝叹了口气，第无数次回以同一个答案：“是。”
两人神色都如丧考妣，端王府的小厮原想招待他们坐下喝茶，但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不敢靠近。
这两人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能把端王府掀翻。
端王此刻却是一身轻飘飘，步履轻盈。
“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说要游泳吗？现在是想上船了吗？”端王笑道。
才刚走至刘喆身前，刘喆一拳便挥至端王面前。险些打到端王时，被萧南成伸手接住：“舅舅。”
刘喆没想到萧南成也会出现在这里，先是惊讶，后情绪又上涌，怒声道：“你让开，我和他有事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