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厨房怎么了?”岑玉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晖缓缓道:“你还记得昨日我们离开时,那位大师说了什么吗?”

    “别叫他大师了,就是个骗子。”岑玉棠道:“说了一圈他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他说了。”清晖望向窗外,常青树的叶子扑簌簌落了一地,州牧府的下人正在不停打扫。

    府中有走来走去的人正在筹备着葬礼,俨然大伙已经认定了他们的州牧是自然死亡,并准备让他们的州牧入土为安了。

    “什么?”岑玉棠迷惑道。

    她努力搜刮自己的脑海,还是想不出那位故弄玄虚的瘦子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清晖站了起来,望向岑玉棠:“厨房说昨日傅夫人为黄州牧端了一碗乌鸡汤。”

    乌鸡汤,岑玉棠突然明白了什么:“州牧体弱,每日膳食一般都是厨房特制,是以傅夫人与州牧一直属于分庭而食的情况,傅夫人平日也不管黄州牧的膳食,如今这怎么就管上了?”

    这乌鸡里头,不会有什么玄妙吧……

    清晖道:“你仔细想想那天我们走时大师说了什么?”

    那日瘦子神神叨叨说了一大堆,但都没什么大用,岑玉棠记得他最后说的话是……

    “长期服用极阴药物的患有极阳之症的人不能贪食极阳的食物,”岑玉棠喃喃道:“若贪食,则会使得肝肾在阴阳相冲间受损亏虚。”

    清晖不慌不忙道:“乌鸡正是属阳之物。”

    “可那又如何,那瘦子也只说会使肝肾亏虚,并不致命。”岑玉棠反驳道。

    “的确不致命,”清晖缓缓道:“但若此人肝肾本就有疾呢?”

    岑玉棠转向清晖,瞳孔微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黄州牧病情隐晦,世人只知其有病,却不知病在何处,但与之朝夕相处的妻子,又怎会不知其病在何处?

    “还得是你!”岑玉棠一拍手,这么想来,前因后果竟然都能串的上,乌鸡与药皆是那位吴大人所赠,介时只要在白莲会指认其二人,吴大人必会落马。

    底牌要在合适的时机亮出,又过了几天,岑玉棠按兵不动,只暗中悄悄收集人证物证。

    而吴大人却一直在街头宣讲,一时威望水涨船高,如日中天。

    岑玉棠不急,登得越高,摔得才会越惨。

    黄府正紧锣密鼓的筹备葬礼中,一时之间众人的防备倒松懈了不少,岑玉棠轻而易举拿到了黄州牧生前每一次会见医师的病历册。

    根据册上记载,黄州牧生前确实肝肾不好,经常会有疼痛的情况,但具体病因册上却写着不详。

    肝肾方面的疾病繁多,在古代医学不发达的情况,一些疑难杂症难以查出也是正常。

    她又将病册反复翻了翻,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个遍,正欲合上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推门声。

    岑玉棠转身将病册藏在身后,门被缓慢推开,来人竟是那回有过一面之缘的妾室。

    妾室名唤紫苏,是傅夫人的陪嫁丫鬟,一路陪着傅夫人走到今天。

    小小的方短脸上,是敦厚而不出众的五官,但身材却过于丰盈,反衬得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多了几分韵味。

    “姑娘怎么在这?”紫苏十分惊讶,此处是州牧府的书房,许多机密文件都藏于此处,方才她路过,听见里头声响,以为只是没关紧窗致使风吹晃窗页的原因,便开了门进来想关窗,谁曾想推看门见着了个人,还是个外人……

    紫苏的脸色变了。

    岑玉棠也没想到推门进来的会是她,情况顿时就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她攥紧手中的病册,心思顿时飞快的运转了起来,正在思考该如何搪塞过去时,外头又有人喊了。

    “紫苏夫人,里头的窗户关紧了吗?傅夫人那头等我们许久了。”

    岑玉棠手心都攥出汗了,正打算信口胡诌时,紫苏的面色却渐渐平静下来,她一言不发走进窗户,检查窗户有没有栓紧,继而与岑玉棠擦肩,离去,带上了门。

    岑玉棠顿在原地,将藏于身后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这位紫夫人,是什么意思?方才那个视角,她很明显就能将岑玉棠身后的东西看得明明白白,看见却不揭穿,难不成……

    岑玉棠盯着手中的病册沉思,若真是如此,离真相拨云见日的日子便又能近些了。

    当夜,岑玉棠在寝居等到后半夜,州牧府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俨然,紫苏并没有将她偷偷潜入州牧府书房的事情说出去。

    行一步棋,需再三斟酌,这是跟着清晖这些天学到的道理,岑玉棠想着,还是将此事告知清晖,与之好好商议一番,听听他的建议再进行下一步行事。

    但她才踏出院门,却与正欲进她院的紫苏打了个照面。

    “紫苏夫人,夜已深,为何还未歇息?”岑玉棠微微讶异,原想着明日去寻她,倒没想到她今夜先自己寻来了。

    紫苏笑了,她的唇色偏深,即使服丧,未施粉黛,却仍然自带一股气质:“想起些陈年往事,夜不能寐,姑娘与我年龄相仿,正巧白日碰见姑娘了,便想来找姑娘聊聊心。”

    岑玉棠听懂了话里的言外之意,她笑了笑:“夫人有何烦恼,压在心头,自不是长久之计,说与我听,兴许我有解决之法。”

    她牵起了紫苏的手,与紫苏的眼睛对望。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眸,这些日子筹备葬礼,州牧府中每个人都忙的人仰马翻,但再忙,偌大的州牧府中,几百来号人,断然也忙不到紫苏这种地位的人身上的。

    显然,她为之谋心谋力,几天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岑玉棠点了盏灯,灯光将屋内仅有的两人身影拉长。

    紫苏见下人全都屏退了,此时神色再不端着,她开门见山就提问:“你今日为何要在书房查看大人的病历,大人的死有蹊跷对不对?”

    岑玉棠战略性沉默,选择再观望一下。

    紫苏此时心里的情绪像是被打翻了的碗,但她面上却仍是不显,仍然一副任劳任怨的老实模样,她道:“大人的身子每每熬过冬天便会好转,前几日南风起,大人都精神了不少,怎么会说没就没……”

    “姑娘告诉我,大人是不是被夫人害死的?”她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说出的话却让岑玉棠一怔住。

    而紫苏似乎伤心的身子抖了抖,继而又抬起头,只是表情过于平静了,便显得不够真诚。

    岑玉棠半信半疑道:“你是说傅夫人?”

    紫苏缓缓点了点头。

    岑玉棠疑惑:“你为何如此肯定?”

    她一开始如此肯定是傅夫人所为,是因为那晚机缘巧合碰见了傅夫人与那位亡羊寨寨主吴大人的会面,而这位紫苏夫人,却明显不知道其二人的勾当,不然也不会今晚跑此处询问她。

    但她却依旧那么肯定是傅夫人所为,这又是为何?

    紫苏见岑玉棠面露疑惑,缓缓开口解释。

    “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旧事。”紫苏望向岑玉棠:“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夫人……”

    她说这话时顿了顿,犹豫了起来,但一会,不知想到什么,又斩钉截铁道:“我家夫人与黄州牧二人之间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往事,她……早就对州牧大人恨之入骨了。”

    有故事?岑玉棠抽开椅子坐了下来:“你细说。”

    紫苏道:“你可知盐州上任州牧是谁?”

    “不知。”岑玉棠如实回答。

    粮价肉价,兴许每日的涨替她都能准确说出,但官员的更迭,她属实没关注过。

    “盐州上任州牧为傅夫人的父亲,傅乾,”紫苏娓娓道来:“那时,黄大人还只是傅大人手下的一名小小主簿。长公主殿下与长平侯殿下占领盐州后,傅大人誓死不降,最终被暗算于兰亭之下,傅大人身死后,傅家满门招罪,傅夫人不愿忍辱偷生,与黄大人商量好决定一同自尽于黄粱之上,谁料黄大人临时起了悔意,解了吊绳降了叛军,封官晋爵,一路走到了今天。”

    岑玉棠越听眉头越皱紧,爱人背叛,转而投靠杀父凶手,傅夫人因爱生恨,这听起来倒与前因后果连了起来。

    她抬头望向紫苏,却有一事想不明白,面前的女人,明明是傅夫人的陪嫁丫鬟,却为何不站在傅夫人那边,反而要将这些事情揭发给她?

    紫苏是个聪明人,立马看出了岑玉棠心中所想。

    “姑娘是在想,我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你?”紫苏那张平淡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些情绪:“黄州牧或许对傅夫人,傅家来说是无义之徒,可他对我来说,却是有情有义之辈,我服侍州牧这么多年,他待我极好,我又怎能接受他如此不明不白遭人害死,姑娘是清晖将军身边的人,一定要为黄州牧主持公道,让害死黄州牧的人付出代价啊!”

    岑玉棠突然笑了,这紫苏说的遮遮掩掩,什么对傅夫人无情对自己却有情,这说白了不就是宠妾灭妻吗?

    想必这位紫苏在黄州牧生前就已经将傅夫人得罪透了,如今靠山已死,府中一应事宜掌握在了傅夫人手里,自己处境艰难了起来,这才来找她想借她的手扳倒傅夫人罢了。

    不过,她的动机虽不纯,却的确为她提供了线索,岑玉棠和和气气的将紫苏送走,承诺她一定会让真相浮出水面。

    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一个机会将事情抖落出来了。

    *

    黄州牧的出殡日来了许多人,无论生前与他是疏是亲,是同气连枝的党羽还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在这一天都来到了黄府,挂上哀伤的神情来送别他最后一路。

    吴大人也来了。

    岑玉棠站在暗处,看着吴大人隔着人群,透过纷杂无章的现场与傅夫人眼神交汇,继而两人挪开眼,傅夫人继续扶棺而哭,一身素衣,披麻戴孝,双眸猩红,发丝散乱,她哭得浑身抽动,令观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会,小心行事。”岑玉棠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她不消回头便知是清晖,嘴角噙着笑道:“不用担心,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

    到封棺的时辰时。

    几名年轻力壮的小厮抬起了棺盖,正要推上棺椁之时,天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闷雷,继而一道耀眼的光束刺亮了在场所有人的眼,闪电直直劈向棺盖,棺盖瞬间分裂成了两半。

    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朝天上看去,却见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一片艳阳高照的春日之景。

    “怎滴,怎滴晴天忽生霹雳?”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你们看……守魂灯灭了!”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出声道。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窃窃私语。

    守魂灯灭,这是死不瞑目,魂魄徘徊不去之兆。

    黄州牧本就死的莫名其妙,如今又多了这一茬事,在场的人心中隐隐多了些猜测。

    “别乱说话。”姑娘旁边稍年长的人打断她的话。

    吴大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瞪出去的眼瞥见唐家家主后立马收回,原来方才说话的姑娘竟是唐家千金唐绵绵。

    唐家作为白莲会的成员之一,对州牧的选拔有一票之权,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唐绵绵浅浅观见吴大人半张脸,却是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继而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唐家家主关心的询问女儿。

    唐绵绵惶恐的摇摇头。

    傅夫人停止了掩面哭泣,当家主母的风范顿显,她当即吩咐小厮重新点燃守魂灯,临时再买一副棺椁来。

    可守魂灯燃了不久,一阵阴风吹过,灯盏摇摇晃晃又灭了。

    讨论声越来越大了,吴大人表情都有些许难看了,但傅夫人除了方才哭过,眼睛发红外,情绪似乎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等着小厮买来新的棺材,正吩咐封棺时,晴空之上,一道闪电再次劈下,刺眼的白光擦过平静躺在棺材里的黄州牧,令尸体的面色更加苍白僵硬。

    棺材板再一次裂开了。

    【叮咚,虚假之雷使用完毕,产生费用9999元,待到任务完成统一清算。】

    岑玉棠:“……”

    “傅夫人,黄州牧这是,不想让我们封棺啊,”这时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此人是白莲会的骨干成员玄曾。

    玄曾在整个盐州都很有话语权,是已他这话一出,傅夫人恭敬的站了起来:“玄曾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玄曾道:“黄州牧死的突然,或许他的死因还有蹊跷,令他不愿安息。”

    “这怎么可能?”吴大人走了上前。

    傅夫人看了一下吴大人,最后将视线放到玄曾身上道:“大师有所不知,府中的医师已将州牧全身上下都检查过了,属实是自然死亡,久病衰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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