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岑玉棠抬头,望见了一双既熟悉又不熟悉的眼眸。

    她仿佛撕裂了时空,见到了那年漫漫长街,恢宏灯火下穿过人群,将花灯交于她手时的那双灼灼双眼。

    万千潋滟只凝聚成她的身影映在他的瞳孔。

    无数次在记忆中回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原来早在那一刻起,她的心便早已交付出去。

    她急忙推开萧南成,声音有些支支吾吾:"不,不好意思。"

    她低头捡盆,手却又碰到了也要给她捡盆的另一只手。

    手顿时如被烫到了一般收了回来,她默默站了起来,看着萧南成替她捡起了盆交到了她的手里。

    "萧将军来这做什么?"早上的风带着些凉意,将岑玉棠吹得清醒了些,她尽力保持平常。

    "来这,关怀下属啊。"少年的马尾轻轻扬起,他看着岑玉棠微微泛红的耳尖,十分满意她的反应,踏着欢快的步伐往前走去。

    岑玉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明明记得上一次见他,他还一副凶神恶煞,仿佛要将刑具一样一样试在她身上的模样,这才几日未见,他怎么变成了一只被顺了猫的猫一样。

    "你官威大,你的关怀我受不起。"岑玉棠抱着盆道。

    萧南成嘴角上扬,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重逢终于出现在了现实,幸福之感如同风过山火一般从头蔓延到脚,令他觉得十分不真实。

    萧南成突然顿在了原地,回头望着岑玉棠。

    岑玉棠被他这么一盯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也停了下来。

    "你看着我干嘛?"

    "你真的变了好多。"萧南成道。

    岑玉棠想着自己这些天在山上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又没有压力,受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滋养,感觉自己的皮肤好了不止一点,听到萧南成这话,以为他是在夸她这些天变好看了。

    她心情好了起来。

    萧南成今日虽然很怪。

    但怪就怪吧,别挡她路就好。

    岑玉棠开心的往前走去。

    走了许久,也没听见萧南成跟上的声音,以为他是走了。

    谁料下一秒突然被唤住。

    "阿棠,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岑玉棠回头,初春的桃树已经长了嫩黄色的花苞,抽条的叶片坠满树枝,焕发着生机与活力。

    少年站在树下,溢满朝气与蓬勃,与她那日在议事处所见,判若两人。

    她脑中一根弦仿若断了,一瞬之间,她突然找出了为啥萧南成今日奇怪的原因了。

    如今她与萧南成不过几面之缘,每次见面都是夹枪带炮,争锋相对,这才是两个互相怀疑的陌生人正常的状态,而今日,他俩的距离,过于亲昵了。

    亲昵的仿若从前。

    萧南成认出她了吗?

    可是,怎么会,她现在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与原先相似的地方。

    仅仅就因为那场谈话?不可能,那日,她没有显露一丝与从前相似的地方。

    她勉强笑了笑回道:"萧将军你说什么呢?"

    萧南成听见她如此回话,心下有些悲伤,定定看着她:"你为何不肯与我相认?"

    "我本就不认识你。"岑玉棠道。

    "阿棠,你别装了,你教给梁梁的那些字,整个世上就只有你知道。"

    字,岑玉棠突然反应过来。

    梁梁在她身边写字时,总爱抄她稿子中的内容,稿子内容多为简体字。

    不对,仅凭简体字萧南成不可能如此断定她的身份。

    她急忙跑回庙中,那张桌上有她平日里写的稿子,她捡拾出来,顺序乱了,果然被翻动过。

    萧南成听过她无数次的说书,也帮她评鉴过稿子,她的字迹与她惯用的简体字,萧南成自是一眼便能识出。

    如此,再怎么辩解都是徒劳。

    不知何时,萧南成站在了庙门口,他今日穿的较为休闲,一身黑色圆领云纹长袍搭着腰带显得身材愈发修长,他懒懒的搭在门上,看着岑玉棠慌张的模样,心中有种小时候做了坏事得逞的快感。

    半个时辰后,岑玉棠和萧南成坐在了湖边。

    岑玉棠看着满湖春水,心中十分郁闷,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掉马掉得也太快了些。

    "阿棠,对不起。"萧南成朝湖面丢了许久的石子,踌躇着,终于道。

    "你对不起我什么?"岑玉棠疑惑道。从始至终,仿佛都是她在骗他。

    "我那时太没用,不能保护好你。"萧南成道。

    "谁需要你的保护了。"岑玉棠道:"前尘往事,不必再提,那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与你无关。"

    良久,萧南成又开口道:"对不起,我没有第一眼认出你,还对你那么凶。"

    岑玉棠回头看他,见他桃花眼下垂,眉眼间写满了委屈之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了他。

    "你不必对我道歉。"岑玉棠扭过头。

    "这三年,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寻你。"

    "为何寻我?一个已入殓的死人……"

    "我没有见你入殓,在我心里,你便一直未死。"

    岑玉棠惊讶的看向他,他看着前面,没有转头。

    岑玉棠突然想起那年平远侯的葬礼的路上,萧南成也是如此,故意拖着,不想见平远侯封棺入葬,以达到一种自我欺骗,制造自己挂念之人还活着的假象。

    她突然勾起了唇角,觉得好笑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更好奇,平远侯是他的舅舅,那她在他心中又算什么呢?

    岑玉棠开口:"你总是爱在时间的长河中刻舟求剑,死了便是死了,离开了便是离开了,何必念念不忘。若是我真死了,你找我一辈子也找不到我。"

    "我愿用此生的春秋来等你,你一年不回来,我等你一年,十年不回来我等你十年,一辈子不回来我便等你一辈子。"

    岑玉棠的心脏慢了一瞬,脸上顿时绯红,又害怕被看了出来,立马移开了脸,低着头。

    "你这样做,那我算什么?你以后若是娶妻……"

    嘴突然被封住了,萧南成抬起一只手发誓道:"我发誓,此时只娶你一人为妻。"

    岑玉棠愣在了原地,她只是随便一说,没料到会突然得到表白,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了起来,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萧南成道:"三年前,我早就同我父亲说好,就连聘礼也准备好了,没曾想镇国公府突然出事,我害怕连累你,便又将事情推迟,后来,一系列的事情纷至沓来,我便再没了机会,同你表明心意。"

    岑玉棠被他说的越发脸像火烧了起来,将头低到埋在了脖颈处。

    妈的,真丢人,平时干什么都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现在,偏偏就害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棠,我今日来的太仓促了,什么也没有准备,但我又忍不住要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于你,我太害怕了,我害怕再一次失去你,"

    萧南成的声音也带上了些颤音:"阿棠,这三年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想我现在能保护好你……"

    他有些害怕岑玉棠会拒绝他,渐渐语无伦次了起来。

    他的眼神一会看湖,一会又看着草地,一会又放在岑玉棠身上,紧张肉眼可见。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知何时,两人都停了说话。

    岑玉棠迟迟没有回应,令他狂躁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他的脑中开始忍不住涌出一些不好的念头,若是岑玉棠不同意,他该怎么办?

    找个地方将她关起来还是放手,他不敢想象若是放手,见证着岑玉棠嫁给别的男人,他会多么崩溃。

    可是将她关起来,她会恨他吧,他不想令她失望……

    正胡思乱想之际,岑玉棠的手突然覆上了他的手背,她的手带着微微凉意,修长柔嫩,触到萧南成时,令萧南成浑身一哆嗦。

    萧南成慌乱抬头,他抬起头,桃花眼中不知何时已带上了些泪意,泛着微微水光。

    岑玉棠笑意盈盈道:"我答应你,你以后的钱可都要归我管哦。"

    一时之间,萧南成恍觉世界失色,万物寂寥,眼中只剩下面前的心上之人,喜悦顿时如网般将他的心牢牢抓住,他欣喜若狂,将岑玉棠揽入怀中,不住的呢喃:"阿棠,谢谢你……"

    岑玉棠又笑他:"你谢什么,我又不是施舍你,两情相悦才能走到一起。"

    湖光山色之间,云卷云舒的苍穹之下,两人彼此依偎,紧紧相拥。

    *

    岑玉棠打着水回寺庙时,小沙弥早已回来,在做起了中饭。

    山寺间炊烟袅袅,小沙弥望着岑玉棠现在才拿着盆水回来,不免疑惑道:"你平日不是生怕你家公子难受,每日一大早便要打水给他擦脸吗?今日怎么到中午了才打水回来。"

    岑玉棠没回他的话,他又见岑玉棠身后跟着个陌生男子,一边炒菜,一边道:"原来是与不知哪户村民行鸡鸣狗盗之事去了。"

    岑玉棠满脸黑线,忍无可忍:"闭嘴。"

    小沙弥又往这边看了一眼,萧南成也瞥向他,两人眼神交际时,小沙弥被萧南成凌厉的气势镇住,连忙扭回了头,专心炒菜,再不敢置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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