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棠要替清晖擦拭身体，萧南成接过水盆道:"我来。"

    "你擦不干净的，不必了，我来就行。"岑玉棠将毛巾扭干，细细的为清晖擦拭眉间耳后。

    萧南成默默抱胸站在旁边看着，突兀的道:"你与清晖是什么关系？"

    岑玉棠睨了他一眼，翻起了旧账:"自然是将军你认为是什么关系，便是什么关系，将军可说过，我与清晖，可比伉俪情深。"她特意加重了伉俪情深这四个字。

    萧南成此时恨不得穿回过去抽自己几个耳光。他默默扭过头，没有说话。

    等到岑玉棠将清晖的脸擦拭干净，端起水往外走，正到门边时，萧南成却伸手将她拦住，他单手将水盆接过放在了就近的桌上，欺身朝岑玉棠靠近。

    岑玉棠看着萧南成越来越近的脸，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了身体。

    她望见萧南成那颗鼻尖痣越来越靠近自己，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萧南成却停在了近在咫尺的距离，伸手挽住她耳边一缕发丝，轻声道:"我错了。"

    温热的鼻息在岑玉棠的脸侧刮过，放大的桃花眼充满了魅惑之意，岑玉棠此时头脑一片空白，手紧张的不住发抖。

    萧南成微微低头，握住了她发抖的手，下一秒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瓣。

    岑玉棠闭上了眼，两人的唇瓣互相厮磨，彼此的心里都化作了一滩水。

    小沙弥本想着来叫岑玉棠吃饭，不巧，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光天化日之下，还在门口。

    顿时连念了数遍佛经，却又不愿走，低头装作踢着石头，踢两三下又抬头看一眼，继而又低下头踢石头，如此反复，岑玉棠终于察觉到了这头的声响，移开了脸，萧南成随即不悦的扫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小沙弥觉得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了。

    小沙弥尴尬道:"那……那个，吃饭了……我来叫你们吃饭的。"

    岑玉棠立马推开萧南成。

    妈的，这回真是在做鸡鸣狗盗之事了。

    "吃饭，吃饭，"岑玉棠看见因为被打断不太开心的萧南成，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南成，小破庙只有素斋，清汤寡水，你可吃得惯?"

    萧南成笑了笑:"跟着你，吃什么我都愿意。"

    小沙弥:"……"

    晚间，萧南成终于走了，小沙弥见这二人秀了一天的恩爱，早已心力憔悴。

    他忍不住询问岑玉棠:"阿棠姑娘，那是哪家的村户，怎么从前从未见过?若你家公子病好后，你不打算再跟着你家公子回去了吗？"

    岑玉棠一边洗着碗筷一边道:"你怎么比我还八卦，你别拜静安为师了，拜我为师，传承我的衣钵，保准不出几年，成为行业精英。"

    小沙弥跳了起来道:"还有这等好事，我就觉得你做的事情很有意思。"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小沙弥作势就要行拜师礼。

    "行了，行了，我可不想和静安抢徒弟，你要想学，我平时能教着你玩。"岑玉棠继续洗碗。

    小沙弥哦了一声，看着岑玉棠洗碗，不一会，他察觉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不对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转移话题。"

    岑玉棠洗着碗道:"行行行，回答你的问题，一个一个来，首先他不是附近的村民，他是通州城的人，具体身份，保密，然后，我一定会跟着公子走。"

    小沙弥听了这话，顿时看岑玉棠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当初岑玉棠背着清晖狼狈而来时他便猜测这位姑娘定不是普通的丫鬟。

    都说这种大户人家，丫鬟便是小妾，岑玉棠又是那副与清晖不离不弃的样子，他自然一直便认为岑玉棠就是清晖的通房小妾。

    今日见岑玉棠与那名男子甜甜蜜蜜，他以为岑玉棠想通了，毕竟俗话说的好，宁作贫贱妻不作高门妾。

    谁料岑玉棠的回答却是还有跟着清晖走了……

    一边与外人勾搭，一边又放不下荣华富贵，小沙弥看着岑玉棠，顿时啐了一口:"你个坏女人。"

    岑玉棠认真洗着碗，完全不知萧沙弥的脑中已经峰回路转的勾写了一本史诗级大剧，猛的被骂，她拿起满是泡沫的手敲向小沙弥光溜溜的头顶。

    "都说小孩子不能看戏文，你不听，这不，就把脑子给看坏了。"

    小沙弥气得直说要和她绝交。

    岑玉棠毫无畏惧:"绝交就绝交。"

    第二日清晨，岑玉棠起床时，就见桌上空空如也，小沙弥只做了自己的早餐，吃完便下山卖泥雕去了。

    岑玉棠笑笑，觉得自己真幼稚，竟然和一个与自己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计较。

    于是生火煮饭。

    中午见小沙弥迟迟未回，心胸宽广的将他那份一起煮了。

    小沙弥是哭着回来的。

    他背着自己满满的泥雕回来，竟然一个也卖不出去。

    岑玉棠也不管是不是在绝交了，急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小沙弥抹抹眼泪，哭道:"山镇的商店都上新了新款的弥勒佛雕塑，都是彩绘的，又精致又好看，比我捏的好看多了，我的一个也卖不出去了。"

    岑玉棠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拿起了他手上的泥雕道:"你师父做生意的天赋怎么就不分给你一点呢？"

    听见岑玉棠提起自己的师父，小沙弥更伤心了:"我连泥雕都卖不出去了，庙里又没有香火，我该攒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将师父救出来啊，师父，我对不起你啊。"

    岑玉棠被他吵得头疼，只得开口:"别哭了，我有办法。"

    小沙弥看向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什么办法?"

    "我是坏女人，不是要和我绝交吗？"

    "好姐姐，对不起。"

    ＊

    其实要让一件货物从滞销变得畅销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让商品赋予精神寄托与价值。

    就如同弥勒佛的雕像，人们觉得它能驱除邪秽，它便成了刚需。

    小沙弥的雕像从前畅销，是因为山镇偏远，人们只能买到没有颜色的泥雕，而如今滞销，则是因为，更加优质的货源进入了赛道。

    人们自然更愿意去买精美的东西，泥雕与彩雕竞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这时，便可以换个赛道。

    仍然做泥雕，但做不同形象的泥雕，再为泥雕赋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再通过营销，使故事深入人心。

    而编故事，正是岑玉棠所擅长的事情。

    她连夜写了一个稿子交于山镇的茶馆说书先生。

    这儿的说书先生是很经典的老者形象，平日说的书也是些武侠，战争一类，倒没讲过爱情故事。

    于是岑玉棠交了钱，决定自己上。

    许久没说书，但她丝毫没有生疏。

    毕竟永欢楼曾是京中名牌，而她又是永欢楼的王牌。

    昔日婉转的声调丝毫不剪，再次重拾旧业，她突然想起在永欢楼那段和娥英，双环短暂又幸福的时光，若是没有战争，她每日只需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该多好。

    故事十分土气，讲的是一个陶匠爱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然郎有情妾无意。陶匠爱而不得，每每相思难解之时，便会将自己锁在屋中雕刻小姐模样的泥雕，经年累月，屋子里竟全堆满了陶人。

    小姐某次意外发现，被陶匠真挚的情意所打动，最终爱上了陶匠，两人最终幸福美满的过了一辈子。

    岑玉棠的说书在这个小山镇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据说送心爱的女子为原型的泥雕便能长长久久的传言传遍了街头巷尾。

    她又花了些功夫推波助澜，最终将这个IP打了出去。

    下一步，她便让小沙弥在山镇摆摊，现买现捏，让那些男子带着心爱女子的画像来，小沙弥只需对着画像捏泥雕即可。

    这样，商店里再琳琅满目的彩雕又如何？不能像人手那么灵活，针对每一个姑娘，切实设计。

    事实果然如岑玉棠所料，小沙弥的生意越来越好，来买泥雕的人拍着长龙的队等再久也不足惜。

    甚至还有周边乡镇的。

    待到通州城相对稳定点时，竟还有通州城的士兵来买。

    小沙弥的钱袋越来越鼓，他每日都想着不日之后便能接回师父，然后在将破庙翻新一番就激动的睡不着觉。

    ＊

    梁声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买个泥雕，想不到排队花了大半天，但最终看到和自己夫人一般无二的可爱泥雕后，顿时觉得，排这么一天，都是值得的。

    他拿着泥雕就要送去石燕如那里。

    路上碰见了萧南成。

    "梁将军。"萧南成唤住他。

    "今日休沐，不要和我谈军务，老子也是要休息的。"梁声头也不回。

    萧南成忙道:"我想问问你，怎么送女子东西，我总觉得送金银首饰，过于俗气了些，过于珍贵之物，又恐其不愿意接受……"

    梁声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回过头，却看见萧南成耳尖已经红透，他第一回见他脸上露出了独属于少年人的窘迫，不禁十分好奇。

    "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让我们的萧大将军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