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棠摇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她再把视线移到扶住她的男子身上。
猛的,她的心脏慢了半拍,下一秒,便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起来。
只见男子一身朴素衣衫,头发用素色发带浅浅挽着,明明是最平凡的装束,却被他穿得通身贵气,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眸子正平淡望向她。
她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再见萧南成的情景,可能在京都,可能在战场上,可能在军营里,唯独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多谢,”岑玉棠怕看他太久让他起了端倪,于是连忙道谢移开了目光。
萧南成点了点头,继续往前。
梁声追了萧南成:“哎哟,你认识那位姑娘?”
萧南成:“不认识。”
“那为什么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像……”
“关注正事。”萧南成提醒。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静安面前。
静安此时并未觉察到不对,还沉浸在生意大好的喜悦中,望向萧南成喜滋滋开口道:“小兄弟,你也不孕不育?哎呀,不能插队啊,排后面去。”
此话一出,惹得周围一堆妇女哄笑。
梁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萧南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下一秒,静安的脑袋旁便多了一把剑。
四周的妇女哪能料到这一走向,顿时尖叫着四散离开。
“不是,小兄弟,年轻人不要这么易燃易爆炸,”静安道:“不就是让你排队吗?”
“行了,别人也被你吓走了,就你一个了,你把刀放下,结婚几年了?多久行一次房事……”
剑又近了他的脖子几分。
“静安真人。”萧南成缓缓吐出四个字。
静安哈哈一笑:“这位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孙女还在那边等着我,我就先走了。”
萧南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愣在原地的岑玉棠。
岑玉棠站的不远,两人的谈话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此时见萧南成和梁声都看向了自己,顿时觉得不好,就要跑。
谁料没跑几步,就见周围已经被布下天罗地,四周皆是埋伏的士兵。
岑玉棠:“……”都是老六,和尚有孙女,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静安见萧南成注意力转移,立马单手抄出一符,空气中瞬间燃起熊熊火焰朝萧南成扑去。
萧南成却不退,单手接住火焰,捏碎道:“民间杂耍,我小时候见多了,吓不到我。”
静安:“……”
两人一同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马车之中。
岑玉棠有些无语道:“你哪里惹到他了?”
静安道:“我都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你不认识他?”
“谁啊?”静安道:“想抓我的人不少,能抓到我的人就只有两个,不是欧阳江晴的人,就是端王的人,我在欧阳江晴手下没见过他,那他就是端王的人。”
“他是萧南成。”
静安没什么讶异,只道:“果然不是欧阳江晴的人,被他抓好过被欧阳江晴抓。”
“摆烂吧。”他把手搭在岑玉棠肩上。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岑玉棠欲哭无泪:“家里还有个病人在等我啊……”
“我徒弟会照顾他的,”静安道:“说了,能不能挺过来,全靠他自己,别人帮不了他。”
但愿如此吧。
岑玉棠仰天看天,真摆烂了。
通州城的地牢,被夏军暂时用于囚禁俘虏。
周中尉与杨芝走到里面的时候,岑玉棠正躺在稻草上发呆。
萧南成好像瘦了一点,高了一点,不是都当上将军了吗,怎么还是那副细皮嫩肉的大少爷模样?
“阿棠。”杨芝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杨芝并没有将岑玉棠带着清晖逃跑的事情告诉周中尉,她只与周中尉说,城内太乱,她与阿棠走散。
杨芝与阿棠都是平远侯交于他的人,他自当要守护好才能向侯爷交代。
于是这几天他都有暗中搜寻岑玉棠,谁料好几日过去了,根本毫无消息。
最后竟是萧南成在抓捕静安的过程中把人给带回来了。
周中尉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找萧南成要人,谁料萧南成只道:“既是舅舅的人,那便直接放了吧。”
周中尉又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萧将军心胸宽广。
“阿棠,我们来接你出去。”杨芝说着就要来解开锁链。
"等会,"周中尉抬眸看向岑玉棠:“你和静安真的没有关系?”
“真的真的没有关系,”岑玉棠道:“和尚能有孙女,说出来,你信吗?”
周中尉又道:“你是怎么道那个镇子上的?”
岑玉棠面色如常答复:“我见城中动乱,唯恐伤到自己,便秘密逃出城,走山林,才到了那个小镇。”
岑玉棠反客为主:“周大人,给你的图纸都看了吗?”
周中尉一怔,这才想起,若没有岑玉棠,只怕他们还不能这么快的攻下通州城。
他点了点头,示意杨芝开锁。
另一边,静安被请到了通州的州牧府,此时,已被夏军占用为军事商议地。
四周显然已经被精心打理过,盆栽,古玩被擦的一尘不染,角落里燃上好的檀香,桌上摆着刚温好的热茶。
他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一个人,便拿起了茶壶先行喝起了茶,喝到第三杯时,萧南成终于来了。
“年轻人,你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等你?”静安从前是个公务员,看见萧南成这个年纪的人,就忍不住开始说教起来。
萧南成坐下,漫不经心道:“确实不能让客人久等,不过你不是我的客人,你是我的俘虏。”
静安:“……”
“你是端王的人?”静安道:“他倒是野心大,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欧阳瑾要杀你,欧阳江晴要杀你,”萧南成很认真的想了想静安如今的处境,最后总结道:“与我们合作,我们能保护你。”
“我觉得与其在外面整天像个靶子一样招摇,把性命悬在别人手里,不如选择躲在深山老林,闭门不出实际。”静安很认真的答复。
萧南成见他不吃软,声音顿时冷冽起来:“你如今只有这一个选择,最好趁我现在心情好同意,不然,通州城衙门里的玩意都往你身上试一遍。”
静安方才还雄起的胆子顿时像被气球扎破一样迅速缩小。
事实如此,摆烂吧。
虽然内心有些惧怕,但面上丝毫不显,他装作很镇定的模样道:“行,我答应你,但是有个条件。”
"随便提。"
*
几个在城外巡逻的士兵牵着一个小娃娃走进城内,被守城的将士拦住:“这是谁?”
一个士兵挠挠头:“在城外不远处捡到的,许是与家里人走丢了,被你们吓坏了,不敢进城,在外面躲着。”
士兵带着小孩进城寻家人,跑了大半座城了也没找到。
一个士兵不免嘀咕道:“这通州城的人早在去年就跑光了,仅剩的几户人家的门也快被我们敲了个遍,怎么就找不到这孩子的家人呢?”
走着走着,就遇见了刚从议完军事回程的梁声。
几个士兵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他们高大威猛的梁将军突然……泪流满面了。
梁声平日子里总是乐呵呵的,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其实背地里老是躲着偷偷的哭。
因为他的儿子不见了。
他与石燕如夫妻征战,鲜少回家,孩子丢给祖母照顾。
战火燃至南方时,祖母带着一家人逃亡的路上,一个不留神,孩子与下人走散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时,还在守城,一个八尺大汉留了满脸的泪水,下属望见他流泪,如同见了鬼,忙询问他原因,他只道:“风太大,吹坏了眼睛。”
乱世之中走丢的孩子,一般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亡。
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所以当他再看到自己孩子的那刻,他简直激动的浑身抖动不止,一个大老爷们再次泪流满面,只是这回是欣喜的泪水。
“梁梁,我的好儿子,是爹爹啊。”梁声飞奔到几个士兵前,让几个士兵都吓得一哆嗦。
又见梁声哭的愈发激烈了,立马找借口就要抽身离开。
梁将军平时最好面子,被他们看见这副样子,以后练兵时指不定要如何针对他们。
谁料梁声紧紧牵住了他们的手不松开,他老泪纵横:“是你们帮我找到了我儿子,以后你们就是我梁家的大恩人,恩人在上,受我一拜。”
梁声说着就要跪下,这几个士兵魂都要被吓没了,哪敢让梁声跪,急忙想撑住梁声,谁料没撑住,士兵立马也跟着跪下,一时之间场面分外混乱。
周中尉刚将岑玉棠接出,此时带着她正要前往住处,就遇见了如此滑稽之幕。
周中尉从没见过如此荒谬的场景,一时惊在了原地,岑玉棠却眼尖,看到了梁梁,梁梁紫葡萄一般的眼睛转了个弯,也看到了岑玉棠,噗呲噗呲的就要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