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在欧阳英的默许之下,萧长风顺理成章地换掉了姜承,让自己的心腹师弟徐世、徐杰跟着皇甫卓和夏侯瑾轩,同时以大师兄的身份要求姜承不得再与皇甫少主、夏侯少主私下来往。只是,欧阳英这几日忙于筹备品剑大会,似是没有时间来惩戒姜承。而萧长风尽管有心趁此机会狠狠整治整治这个油盐不进自成一派的四师弟,奈何他身为折剑山庄大弟子协助统管品剑大会,事无巨细都要亲自把关,也实在分身乏术,只能把姜承暂时撂在一边,打算秋后算账。

    只是,萧长风万万没想到,他最宠信的徐世、徐杰两兄弟竟然没做几天保镖就哭丧着脸回来和他撂挑子——

    “师兄,那个……小弟我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您还是找别人去陪皇甫少主吧……”

    “是啊,师兄。虽然我是跟着夏侯少主,但是夏侯少主老和皇甫少主在一起,那个……我,我也有点难以胜任,要不您还是……”

    这两人年纪和两位少主相仿,又是从进门以来就由萧长风一手调/教的,算是萧长风的亲信,这回他有意把巴结两位少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留给这两傻小子,实在是用心良苦,自认为给他们送上了一份大礼,却没想到这两个兔崽子如此不知好歹,没做几天就找了如此虚伪的理由说不干了!萧长风本来就因为品剑大会琐事缠身而忙得心烦意乱,见这俩小子没事找事尽给他添堵,气不打一处来,巴掌在桌子上狠狠一拍,吓得两个心腹扑通一声跪拜求饶。

    “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徐世和徐杰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两个人对望一眼,最后难为情地掀开了衣袖,萧长风低头一看,触目惊心,只见那也算练出了一点点肌肉的胳膊上满是青紫斑块,简直没有一处光洁完整的皮肤。然后徐世徐杰微微活动了一下胳膊肘,立刻传来了嘎吱嘎吱的骨头摩擦声,两人嗷嗷直叫,随即又五体投地,哭喊着求道:

    “大师兄,您可怜可怜我们,别让我们再陪皇甫少主了吧!他……他出手太重了啊!!小弟们承受不住啊!!!”

    “这……这都是皇甫少主弄的?”萧长风的脸色像涂了一层铅灰。

    “是啊,皇甫少主总让我们和他比划拳脚。我们……我们哪是他的对手啊,每次都被揍得骨头都要散架了。皇甫少主嫌我们不够强,还去骚扰了好多其他师兄弟,都被他打败了。然后,皇甫少主就一天到晚嚷嚷着说要去找姜师兄……”徐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自己惨遭虐待的经历。

    徐杰见自己的同胞哥哥已经把苦楚讲完了,则脑洞大开自以为是地提出了建设性意见:

    “是啊,估计皇甫少主也想把姜师兄揍成咱们这样。那个,大师兄,既然师父没说怎么处置姜承,我们又不可能群殴他,不如就顺水推舟,继续让姜承去陪他吧。我看依照皇甫少主的能力,铁定能替我们好好整治姜承!”

    萧长风的额角跳了一下,他想起了当日皇甫卓当着所有人面宣布他和姜承打成平手的样子。皇甫少主不可能说谎,那么这就意味着,姜承的武功比大部分的折剑弟子都要强。念及此间,萧长风觉得胸口突然沉下来一块巨石。再看着眼前这两个不争气的畜生,简直恨不得把他们一脚踹死。

    丢人,简直太丢人了!武功不行,脑子也不行吗?让姜承去陪皇甫卓,那岂不是让他们棋逢对手惺惺相惜,最后干脆变成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

    然而,他现在真的太忙了,忙得都没时间把这些头头道道和两个弱智说明白,就已经被欧阳斌管家叫去商量品剑大会的开幕式了。

    开幕式在即,各大世家、各大门派,以及江湖上有点斤两的豪杰侠客、官家商贾,全都蜂拥而至。有人把这场品剑大会看作与四大世家交好的投名帖,有人把品剑大会承诺的“获胜者得一兵器”看作上台比武的激励,也有人在英雄聚会风起云涌之间琢磨着商机……总之,人们各怀心思,各寻门路,早已把欧阳家这个东道主磨得恨不能有三头六臂,昼夜不停连轴转。

    因此,萧长风再怎么对两位小少主上心,自品剑大会正式开幕以后,就真的是自顾不暇,无暇他顾了。更何况,他除了操心会务,自己还得上台比试,打算一战成名,奠定自己作为折剑山庄大弟子的江湖声望。而两位小少主也好,姜承也罢,都只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不成气候,可以暂缓处置。

    然而,就是这么一念之差,姜承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又被皇甫卓和夏侯瑾轩缠上了。

    “姜师兄,欧阳门主后来没罚你吧?”夏侯瑾轩依旧风度翩翩,问出口的话也让人心头一暖。

    “没有。”姜承这几天无所事事,只能闭门练功,见两位少主去而复返,却没有其他折剑弟子随同,心里兀自纳闷。

    皇甫卓冷笑一声,道:

    “哼,罚姜师兄?这是什么道理?我爹都和欧阳世伯说好了,这些日子允许折剑弟子和我们比武,不然开个品剑大会还有什么意思?”

    夏侯瑾轩叹了口气,道:

    “那是欧阳世伯卖你爹一个面子,你也别太张扬了。这些日子,败在你手下的折剑弟子,只怕都带着一身伤,敢怒不敢言啊。”

    “哼,他们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怒的?依我看,放眼整个折剑山庄,也就姜师兄能与我一较高下。其他人根本都是酒囊饭袋!”

    “皇甫兄!慎言!”夏侯瑾轩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

    皇甫卓却懒洋洋地双臂交叠,睨了夏侯瑾轩一眼,说出来的话依旧让人下不来台:

    “夏侯兄,你还是听你爹的,赶紧勤快练功吧,不然你岂不是连折剑山庄那群草包都不如?”

    夏侯瑾轩端的是脾气好,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被这么挤兑却也不生气,只是绷着脸继续劝道:

    “皇甫兄,这里毕竟是折剑山庄,你听我一句,比武的事适可而止,否则你爹也难做人。”

    “哼。”皇甫卓不接话,只是看着在一旁没开口的姜承,摆了一个抬手势,“姜师兄,如何?你我再来比试一场?”

    “我……”姜承抬头,看着皇甫卓,随即又低下头去,闷闷地说,“大师兄不许我靠近你们。”

    “这是什么鬼话?我皇甫卓要和什么人在一起,还得由他说了算吗?”

    夏侯瑾轩上前一步,和颜悦色对姜承说:

    “姜师兄,想必萧师兄也只是对我们的安全担心过头,你切勿往心里去。”

    “嗯,我知道。”姜师兄点了点头,接着又深深看了一眼夏侯瑾轩,道:“夏侯少主,听说你那日去雪石路也着凉了,如今身体好些了吗?”

    夏侯瑾轩笑着说:

    “不碍事的,已经大好了,有劳姜师兄挂心。是我自己体质虚弱,疏于锻炼,姜师兄千万不要自责。”

    “没事就好。折剑山庄天气寒冷,还请两位少主注意保暖。”姜承道。

    “嗯。”夏侯瑾轩点头答应,皇甫卓则继续冷哼一声,一脸鄙夷地看着夏侯瑾轩道:

    “也就是夏侯少主弱不禁风,这点寒风可吹不倒本少爷我。”

    夏侯瑾轩苦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三人闲话一番,姜承最终还是耐不住皇甫卓的软磨硬泡,和他大动干戈,两人/拳脚纷飞,打得酣畅淋漓。皇甫卓自从上次在皇甫一鸣面前许诺不用兵器也不会输给姜承之后,这几天找折剑山庄其他弟子练手也都是赤膊上阵,如今终于能够和正主打一场,自然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

    姜承平日里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练功,鲜少有和同门师兄弟切磋武艺的机会。他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十分享受与皇甫卓过招的感觉。两人都是武林世家培养出来的后起之秀,对待武学均有一片赤诚之心,一招一式迎来往复,都仿佛是习武之人无声的沟通,却胜过白纸黑字的千言万语。

    夏侯瑾轩虽无力比武,却能看懂武学路数,见他们二人喂招拆招,各有胜负,的确是棋逢对手,平分秋色,也难怪皇甫卓对姜承念念不忘。一种知己难逢的直觉,已在皇甫卓与姜承交缠翻飞的手掌之间,悄然诞生。夏侯瑾轩洞若观火,欣然一笑,三人之间仿佛有种天然的默契如破土春笋,随着一年一度的品剑大会,逐渐滋长。

    对于本是孤儿的姜承而言,每年的品剑大会,也成了他最向往的盛宴。因为,夏侯少主和皇甫少主总会如约而至,让他感受到来自同龄人的陪伴与温暖。这种少时的兄弟情谊,是师父的赞许、二小姐的欣赏都代替不了的。

    只是,从品剑大会举办的第六个年头开始,夏侯瑾轩突然不来了。听皇甫卓说,他忙于研究山水精怪和修仙术法,加之他又不能上台比武,对品剑大会的兴趣便也所剩寥寥,干脆不参加了。姜承每每念及此事,总觉得有些遗憾。

    一晃眼,又是五年过去了。上一次见到夏侯瑾轩,还是姜承十五岁的时候。如今,姜承带着四个折剑弟子,站在明州城夏侯府的大门前,抬头望着那巍峨浩然的朱漆牌匾,心中思绪万千,在所有回忆纷至沓来后,终于融合成了一个念头:不知夏侯兄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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