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

    西齐的后宫,江絮还是头一遭来,石凯轻车熟路,将她带到一处朱红大门前,轻轻扣了几下,内里有人开门,见到江絮,迟疑了下,石凯忙解释道“这是殿下的故人。”

    那人狐疑的打量江絮几眼,见她生的文弱秀气,没在阻拦,放两人入内,江絮进了院内,这院中杂草丛生,带着难掩的萧条,她跟在两人身后,在一处殿前停下,那人敲了敲门道“殿下,石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殿内人声音沙哑,听得江絮一怔,她入内,见窗边矮榻上依靠一位身着月白寝衣的男子,头发仅用一根发带随意束着,他回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这与她印象中的陆仁相差太大,纵是在路上已经听说他曾被王通下毒一事,但不想他竟会被磋磨成这样,全不复记忆中那富贵俊俏的少年郎模样。

    江絮心绪一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陆仁先开口道“江先生,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笑意,江絮微微一颤,道“请淮王殿下安,多谢殿下记挂着,托殿下的福,尚算平安。”

    陆仁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方道“先生,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离得近了,越发看清他的脸色,苍白入纸,好似随时都能断气似的,江絮迟疑道“殿下的身子也该多调养调养,方能早日恢复以往的康健。”

    陆仁道“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不敢求其他。”说着轻笑一声,又道“殿中之事,我已听人说了,还未谢谢先生替我杀了王通,若非先生果断,我与他之间不知何时才能了却。”

    江絮摇头道“殿下言重了,王通与我之间,亦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太子之事,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我承太子恩情,理当为他报仇。”

    陆仁替她斟茶,道“大兄临死前,曾与我说,这朝中唯一能信者,只有先生,可惜我被人蒙蔽双眼,还曾怀疑过先生,如今看来,大兄的眼光比之我要好得多。”

    提及旧事,江絮不免感伤,纵是她杀了王通,不过那一瞬间的快感,故人再也回不了,见她不言,陆仁道“先生为陆家做的已经足够,如今既已另投他主,过去的都该让它过去了。”

    江絮知他是好意提醒,沉吟道“西齐与关中投降一事,是殿下的意思吗?”

    陆仁道“并非我之意见,乃是三郎自己的想法,不过以西齐现状,关中拿下他是迟早的事,三郎此举,亦是大势所趋。”

    江絮知他一向无意与权力斗争,并不疑心他的话,只道“那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陆仁道“陆家在山城老家还有些产业,母亲已经提前回去了,王通既已死了,过几日我亦该回去了。”

    他说罢,看了她一眼的,又道“三郎他亦是个可怜人,日后,还望先生多看顾些,若是不行,让他回山城便是。”

    他从未喜欢过金城郡这地方,他会带着大兄一起回去,山城才该是他们的归宿,金城郡留给他的只有无穷的争斗,至于三郎,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江絮有些意外他与陆开之前的感情,听石凯之言,当初王通以一碗毒酒送陆仁出城,是陆开与张皇后合作私下救了他,将他偷偷养在这废弃的宫殿,若说他是出于对陆仁的兄弟情,她是有些怀疑的,只不知他的目的为何。

    她今日观那位陆开,气势凛冽,能在王通眼皮底下,偷偷养着陆仁,想来亦是个有心机的,未来如何,端看他以后的态度,若是安心当个快乐闲人,应是能一切无虞,若有其他心思,恐难善了。

    这话陆仁亦十分清楚,不若不会突然提及,只两人都不曾说开,又闲聊了些事,江絮见他面色疲惫,便提出告辞,她知晓这一离去,日后恐难再见,想说什么,末了只道了句“珍重。”

    待出了西齐皇宫,已经是傍晚,吴郎将等的无趣,人已经坐在车顶上发呆,见江絮出来,忙跳了下来,看到她一旁的石凯,打量了下,别过脸去。

    石凯目送江絮上了马车,有些小心翼翼,道“先生,我日后能去寻你吗?”

    江絮动作一顿,道“自然,石将军若来,我必扫榻以迎。”

    石凯一笑,道“好,先生等着我,我必定去关中寻你。”

    得了江絮这承诺,他似松了口气,笑着离开,看的吴郎将在后只摇头道“这小子,当初看他还挺英勇的,这会子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话落,又想起江絮与他的关系,忙道“失言,失言,江先生莫怪。”

    江絮一笑道“石将军赤子之心。”

    两人不再多说,驾着马车往四方馆而去,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少,吴郎将的速度快了些,未曾注意到拐角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他忙勒住马,下去查看,那人躺在地上,浑身血腥味,他一怔,一把将人翻了过来,那人胸前赫然布满血迹。

    江絮探出头来,见吴郎将不动,她跳下车来,正要问出了何事,忽然见到那地上之人的脸,满脸讶然“是他!”

    *

    肃州张家行宫内,大厅金碧辉煌,隐有丝竹声从殿内传来,身着朱袍的内侍一路小跑,待到正殿口,听到里面传出女子的娇喘声,脚步一顿,好一会,那声音停了,才敲了敲门,内里有人不悦道“滚进来。”

    那内侍面色一变,往地上一躺,当真滚了进去,室内弥漫着一股淫靡的气氛,他听到瑶姬的娇笑声,并不敢抬头,伏在地上道“大王,西齐那边来消息了。”

    张瑞自判出西齐,又恢复了以往大王的名号,闻言懒洋洋,道“说说。”

    那内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回禀大王,信中来消息道:西齐王通死了,小皇帝已经同意关中屯兵西齐一事。”

    说完不敢看张瑞神色,恐他不喜,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张瑞听完,嗤笑了一声,道“这王通还真是没用,这么简单就死了。”顿了下,又道“死就死了吧,那周家人怎么样?开口了吗?”

    内侍摇头道“周家那两位郎君依旧不肯说出马场的位置。”

    “嘴还挺硬,上次砍了手指,这会就割了耳朵,看他们还能不能硬到什么时候!”张瑞说道,那内侍忙连声应是,便要离去,听张瑞道“瑶瑶见过割人耳吗?先将人耳朵割了,再将人倒吊起来,用醋灌进鼻子,可有意思了。”

    那张瑞语气轻飘飘的,听得人忍不住发颤,地上那内侍仿若死尸一般,忽闻一声娇软的女声道“大王,莫要糊弄妾,这割人耳朵有甚有趣的。”

    那女子唤瑶姬,她边说着,边缓缓磨着张瑞,声音柔中带娇,扬起一张美艳的脸,她肤色偏蜜,红唇娇艳,吐气如兰,只一眼,便让人心痒难耐。

    张瑞低头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琼鼻,道“你这小妇,依本王看,你就是怕了,今日本王便带你见见世面,如何?”

    瑶姬娇往张瑞怀里靠了靠,指尖绕着他的发丝,道“大王你就可怜可怜我,那等子血腥的场面,妾可不想见。”

    张瑞忽而一把拉扯她的头发,道“瑶瑶如此胆小可不行,既跟了我,往后比这血腥的多的是呢,一会子我让瑶瑶亲自动手,你就能发现其中的乐趣了。”

    那瑶姬头发被扯的生疼,偏还不能喊出来,露出一抹娇笑道“既如此,妾就听大王的。”

    水牢里,阴暗冰冷,被挂在架子上的两个人,披头散发,半身泡在水里,身上衣服早已看不出颜色,满是乌黑的血迹,两人俱一动不动,仿若死人一般,忽然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两人猛地抬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七郎,一会莫要管我。”

    另一人话未出口,已经看到来人,为首的那人长得年轻壮硕,待见他一侧站着的蜜肤美人,指尖猛地一抖,丝毫不敢表露情绪。

    牢中昏暗,张瑞未曾注意到这一微弱的动作,他指着那两人道“把他们带回出来。”

    两人像死狗似的被拖了出来,张瑞倒不嫌两人身上那股酸臭,半蹲下来,道“周四郎,想清楚马场的位置了吗?你若说了,还能少受些罪。”

    周四朗抬眼,冷笑道“不记得就是不记得,盛国公就是杀了我,我亦是不记得。”

    张瑞冷嗤一声,一脚踹过去,周四朗一声闷哼,窝在地上无力动弹,一旁周七郎猛地往前一冲,一张嘴便要咬上张瑞,忽然被人一挡,听得一声女人尖叫,周七郎一怔,未及反应,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他伏在地上,听那女子道“大王,这狗贼,竟然想咬你!还好我反应快!”

    那张瑞忙道“心肝儿,谁让你挡的,快让我看看!”说着抬起那玉手端详,果见上面有一排牙印,已经隐有血迹,他眉头一皱,道“把他牙给我拔了!”

    话落,就听瑶姬一声娇嗔,好笑道“怎么?瑶瑶不满意?要不再将他的腿脚打断了,给瑶瑶出气。”

    瑶姬一偏头,道“大王,我们胡人惯来小气,他既咬了我,妾身若不亲手报仇,难解心头之恨。”她说着,顿了下又道“大王方才不是说要妾来割他的耳朵么?这下子正好,妾既能出气,又能帮大王的忙不是~。”

    那张瑞打量着她,眼里满是考究,道“匕首锋利,瑶瑶可要小心些用,莫要伤了手。”

    这女人出现的巧了些,偏又是胡女,河州与吐蕃多来往,保不齐与周家有些关系,他让她来动手,是有心试探,即是佳人有要求,他如何能不满足。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人将那周七郎抬了起来,堵住了嘴巴,见瑶姬慢慢走来,他忍不住挣扎,只被人从后面一捏,又动不了,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瑶姬面带狠戾,对着那耳朵砍下去,只是她手劲小,那刀只堪堪划破耳朵,血一下冒出来,吓得她将刀一扔,猛地跳起来,往张瑞身上一扑,道“大王,太吓人了,妾害怕。”

    那张瑞见状,笑道“看你,不会还偏要逞能,还是让本王来。”

    说着将那匕首拿起来,轻轻一划,那耳朵已经落地,周七郎疼的额间冒汗,发狠似的盯着他们,张瑞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将他捆了起来,张瑞一脚踩着那地上物甚,道“一日不说,就割一个,看你们还能嘴硬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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