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

    江絮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不紧不慢道“郑爷此行,不怕这周八暗起歹意?”

    郑升怎么会不担忧,他们一行有十来人,与那周八手底下差不多,只他们不比周八这些是跑惯了江湖的,如今又在水上行,若是周八起歹意,他们恐不是对手,他就是考虑到这些,才在上船之前抛下盐井渠道的诱饵,打量着这周八性子活泛,不会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思虑,当然不会对江絮明言,只打哈哈道“小娘子多心了,周爷是个实在人,看不上我兄弟几人。”

    江絮似笑非笑望着他,道“郑爷,这周爷或许看不上你兄弟几人,可未必看不上你手里的私盐,你说是不是?”

    这小娘子温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一紧,听得那郑升蹭的一下站起来,面色倏变,他冷笑道“小娘子莫要胡言乱语,私盐买卖可不是我们这等普通百姓做的,况且盐矿这种紧要的地方,岂是我这种小乞丐能接触的,小娘子你说是也不是?”

    那瘦弱的身子爆发出一股狠戾,仿佛江絮只要敢再说一句是,就能立刻结果了她。

    江絮不慌不忙,抬了抬眼眸,直视他道“郑爷是当真不知,还是不愿他人知,只是郑爷既是从陈州上船,又如何能瞒得住呢?怕是这一路上,早就有人盯着你手上的那点子盐,不过碍于周爷的面子,不好下手罢了。”

    这周爷非良善之辈,如今船已行至无人处,他还不曾动手,只能说,这郑升手中,约莫是有比这些盐更金贵的东西,不管什么买卖都是有自己的圈子,正经开采的盐井一向是朝廷看顾的,私盐买卖必定有自己的路子,这郑爷不知道从哪得来的线路,那位周爷必是看上他手中这条线,才迟迟不肯下手。

    郑升呼吸一滞,一时不知道是该顾忌她说私盐的事,还是该相信她说的危险,他只盯着她,似乎想找出她的破绽,但这小娘子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仿佛所说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琐事,他并非脾气暴躁之人,亦有些小聪明,知道她说这个是有目的,他斟酌片刻,索性说开来,道“小娘子聪慧,你既是猜到我运的是私盐,我再说不是,未免过于嘴硬,不过若是想以此威胁我带你下船,那恐怕是不能。”

    江絮笑笑,道“郑爷误会了,妾身不是要自救,而是再救郑爷你。”她此言,让郑升一怔,道“何意?”

    听她继续道“郑爷如今的目的地,可是格县?若是到了格县,郑爷亦不说出口中线路,你当真觉得周爷会放过你?再者说,你若真说出了线路,你还能有活路吗?”

    郑升反驳道“小娘子多虑了,格县那边,早已定好了买家,只待下船出了货,我兄弟几人便会离开,到时候这周八想找亦找不到。”

    待到了格县,倒是不虚,他们这次的买主亦是当地的蛇头,凭这周八几个人,应是没胆子敢惹他们,况且这一趟下来,他们该是能凑钱买条小船,日后更方便些,不需要再借船出行。

    江絮好笑道“郑爷竟然如此天真?这周爷常年跑格县这条路,岂会与那格县的各路江湖好汉没有接触?若到时这周八以线路诱惑,那些人未必不肯同意帮他不是?到那时,凭这郑爷这几个人,还想跑去哪?”

    这话不过是江絮吓唬他的,她哪里清楚那买家会不会与周爷合作,若是讲些江湖道义的,多半不会,但说不定,她不过是说出一种可能,让这郑升心生顾虑,好引他与相信自己罢了。

    郑升听完她这话,还真愣住了,这些蛇头与他并不相熟,不过是旁人给介绍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买卖一事,还真拿不准那边什么心思,若他真被周八说动,与他合谋,确实未可知。

    不过有件事他是确定的,这些人是不会在乎做买卖的是谁,只要你来卖,我就买,管你是姓郑还是姓周。

    思及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向那江絮,她一副神色自得的表情,说实话,他两如今若是地位换过来,他必定是不能若这小娘子一般镇定,又想她连去周家抢人都不怕,这会子落难又算的了什么,她如此鼓动自己,到底是真的底气还是在虚张声势呢?

    江絮见他不言,猜他有所动摇,又道“郑爷,与妾身合作,可比与虎谋皮要来的轻松不是,毕竟妾身对你手中之物毫无兴趣,只想离开这里罢了。”

    “小娘子说的简单,我们多是些旱鸭子,在这水上跟周八的人打起来,不就是白白送死,况且你不知道,这周八有些武功底子,便是他一人,就能拿下我们好几人。”

    话已是说到这个份上,郑升亦实话实话,他们又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要是他们能打得过,早控制这伙人为自己干活了,说来说去还是打不过。

    江絮思忖道“若是能将这周八控制住,其他人你又多少把握?”

    郑升听她言,当她心中已有了对策,思考片刻,道“当真?你若能控制住这周八,至少有七成把握。”

    他不敢说满,在水上总归是有劣势,况且这些人都是水里的油子,若被逼急了,毁了船,那时他们可怎么办。

    再者周八心思奸诈着,防备他们防备的紧,哪里是好下手的,她一个被困的小娘子又有什么办法,如此想,便觉得这小娘子想法不过如此,他不该听她胡诌,面色隐有懊悔之意,

    江絮见状,猜到他的顾虑,她道“若是在格县动手呢?”

    这船去格县还有几日光景,她需要趁着机会养好身子,她虽表现的淡定,不过心中亦没有十分把握,她这边,还有周八那边变数都太大,不过等到了格县,纵是计划不成,她亦有机会逃跑。

    郑升到了格县倒是不慌,且码头早有接应的人,那时只说是这周八要抢东西,说不得还能让他们帮忙。

    如今最大的关键,就在周八身上,他道“小娘子准备如何对方周八,他可不是个吃素的,心机深得很。”他说着,看了眼江絮的芙蓉面,又道“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到时小娘子失败了,可别怪我心狠了。”

    江絮笑道“这是自然,若是泄露,必不能连累郑爷,不过,还有些事,需要郑爷帮忙。”她正说着,忽闻外面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两人一怔,那郑升正想着怎么圆,听她突然叫出声“郑爷,你轻点,妾身受不住了~~~”

    他神色一僵,一抬手晃了晃一旁的床榻,高声道“小娘皮,娇气什么,爷给你的,就好好受着!”

    幸而这船舱并无窗户,门外之人只听声音想象,不觉有异,还出声调侃道“郑爷,你可悠着些,这小娘子嫩的很!”

    江絮嘴上没空,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将方才未完的话写出来“我要迷药。”,

    迷药这事,不小不大,郑升点头应下,抬眼看那小娘子,她只嘴上出声,依旧坐的笔挺,仿佛不是在模仿淫靡之事,只是普通聊天一般,顿时对她越加佩服,就凭她这份定力,他就及不上。

    他同意与她合作,一来有赌一把的心思,二来想着若事情败露,他全数推到这小娘子身上;但看她这份淡定,他就莫名多了些信任。

    江絮知道,她要撂倒周八,凭她的武功,不定是他的对手,若是能先给他下点药,胜算倒是大些,但如今这周八将她给了郑爷,在到格县前,她很难接近,下手的最好人选,便是那位胡女,她且要想想,如何说服她。

    翌日,江絮出了郑升的船舱,待回到开始那间昏暗的舱底,真娘忙迎上来,急切道“还好你没事,旁人都回来了,只剩你不在,我担心坏了。”

    江絮笑笑,道“我无碍,多谢记挂着。”

    真娘一听,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哽咽着,好半天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我对不起你。”

    江絮摇了摇头,淡淡道“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怪你。”

    真娘昨日的小手段,她不是看不出来,若说丝毫不介意,那未免有些虚假,但那种情况下,她想保全自己,江絮不是不能理解。

    江絮不会去想如果没遇到郑升,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事实是她遇到了,她也无事,甚至还想到了如何出去的办法,是以她并不想去怪谁,都是些被拐卖的可怜人罢了,作孽的是周八那些人,况且她有自己的计划,这时候与人闹翻,并不理智。

    真娘闻江絮之言,忍不住低声哭起来,江絮虽不怪她,但若要她这会子安慰她,亦是不可能,她不言,只打了个哈欠,昨夜她坐了半宿,听着郑升的呼噜声,才在桌上趴了会,这会子困得很。

    那胡女闻她二人动静,忍不住笑出声,讽道“小娘子如此大方,妾身真心佩服。”

    换做她,早赏这贱人几巴掌了,不过这位絮娘嘴上大方,说不得心里怎么想,这个人她从一开始就看不透,即便如她这般低贱之人,乍被拐了来,亦慌乱不堪,但这小娘子她淡定的过分了,她的姿色仪态,处处都透漏着她并非普通人家的小娘子,若说是贵女,被如此侮辱,岂不是更加难堪,但她却毫无异样。

    对了,毫无异样,莫怪她从她回来就觉得有些怪异,她这幅样子,根本不像是承欢过,虽面有疲惫,但丝毫无□□之态,如果真是这样,她如此态度,亦不能理解,想到这,她试探道“看不出来,娘子身子骨还挺好,那几位可是不行,这会子还只能躺着喘气呢。”

    江絮听出她之意,笑道“我自然有自己办法,你若想知道,坐过来,我可以细细告诉你。”

    她还没放饵,鱼儿就主动上钩了,该说她聪明呢,还是其他,不过省的她再费心。

    那胡女迟疑片刻,走了过去,坐下来,那絮娘凑过来,在她耳畔轻柔道“我能帮你逃出去,不过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合?”

    她声音不大,但足够听到,胡女眼珠一瞪,半天笑道“原来如此,竟是不知还有这种诀窍,如此做能讨好周爷,我自然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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