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馅

    “侯三爷,差不多得了,这小子半死不活的,十两银子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要再不愿,咱这交易就算了。”说话的是个婆子,姓许,身材中等,长相普通,穿一件寻常的蓝布褂子,眼不大,但透着精明,她面带嫌弃,一副不行你就带回去的模样。

    侯三心知他这是被这许婆子敲竹杠了,这几日格县进出城门的守备突然严了,老大疑心与这小子有关,下了令让离开格县避避风头,他是等不来周八的船,不得已,只好卖与这格县的拐子,这老婆子惯会看脸色,猜他是急着出手,可劲压价,他时间不多,跟她纠缠不得,道“再加十两,不若我就带回去了。”

    那许婆子嘴上嫌弃,心里喜欢的什么似的,这小子长得好,等周八来了,给了他们,少不得能拿个五十两,这侯三精明的,若非不得已,必不会将这人卖给她,是以才故意压价,听他之言,又道“最多加五两,再多亦是不能够了!你们把这小子灌药灌得半死不活,我带回去,还得费药钱,侯三爷,你也得为我想一想不是。”

    侯三抽抽了嘴角,咬咬牙道“五两就五两,你拿现银来,人我就留给你。”他虽同意了,心里还是不忿,寻思着等他再回来,必要让着老许婆子扒层皮,敢趁机勒索你侯三爷。

    这是个稳赚钱的买卖,许婆子给钱也痛快,侯三收了银子,将那小子一扔,只嘱咐道“这小子会些武功,你若不灌药,迟早让他跑了。”

    不是侯三担忧这许婆子,只这小子跑了,对他们亦没有好处,况且老大还不知道这小子没死,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修理他,是以才叮嘱了一句。

    这许婆子做惯这事的,家里亦请了几位打手,笑眯眯的让人把他拖进去,道“侯三爷你尽管放心吧,进了我这里,除非我同意,不然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跑出去。”

    侯三面带讥笑,不再理她,揣着新的银子,往城郊赶去,他们哥几个是做惯了□□的事,时不时就得出门避避风头,如今这世道,四分五裂的,大人物都忙着争权夺势,倒是方便他们这些人,纵是犯了事,左右不过就挪个窝罢了。

    河东晋王府,于氏阴沉着脸,盯着底下跪着的赵管事和赵德发,质问道“三郎已经失踪七日了,你们还想瞒着我?你们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晋王妃?”

    赵管事苦着脸,他说了得罪世子,不说王妃知道了,必不会饶了他,这会子见已经瞒不住,只好讨饶道“王妃恕罪,小人实不知情,只听闻那日三郎君在世子府惹了事,世子得了消息,匆忙离开了,并未告知小的出了什么事。”

    于氏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账我等会再跟你算。”说着她站起来,高声道“赵德发,你老实说,那日在世子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三郎为何会失踪?”

    赵德发打了个哆嗦,伏在地上,幸而世子临走前交代过,若是王妃问起,如实告知,他道“王妃恕罪,那是三郎君入府寻元娘子,与元娘子起了纠纷,两人吵了起来,三郎君打碎了不少东西,小人恐出事,便来府上寻世子回去,三郎君恐被世子责罚,未等世子回府,便带着赵贵离开了。”

    “世子当时已吩咐赵荣去寻找,但赵荣找遍了整个河东府亦未寻到人,三郎君便是从那日无了踪迹的。”他说着,最后一句话明显轻了许多,待话落,小心翼翼看了于氏一眼又继续道“前几日城郊发现了一具尸体,那身材打扮,与赵贵颇为相似,仵作说他多半是喝醉了酒,溺水而亡。”

    “你说什么??赵贵死了??”于氏瞳孔一震,满脸不可置信,赵贵自小跟着三郎,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若是出事,那她的三郎?于氏面色一白,顿时已经站不住了,一旁孙嬷嬷赶忙扶住她,才让她勉强坐了下去。

    于氏不说话,厅内亦无人敢大喘气,好半天,她道“去把元秋给我带过来,我倒要问问,三郎是如何得罪她了?三郎年岁小,她如何不能让着他一点?”

    赵德发忙道“王妃恕罪,元娘子因生了病,如今恐不能来。”

    “不能来?她生了什么病不能来?我家三郎如今生死未卜,凭什么她病了就不能来?孙嬷嬷,去找人给我把她抬过去!”于氏冷声吩咐,孙嬷嬷知道于氏是迁怒,待她冷静过来必定要懊悔此事,正犹豫如何劝说,门外传来一声厉呵!

    “你闹够了没有?”来人是晋王,他冷着脸,看着于氏,道“你的三郎干的好事,旁人都说不出口,你还好意思,让别人来!他失踪也是活该。”

    于氏闻言一怔,顾不得威仪,厉声尖叫“赵坚,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三郎是你的亲骨肉!他如今生死未卜,你竟然如此狠毒咒他,他若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正合了你的意不是!”

    赵坚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到底老夫老妻,心生不忍,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去,长叹口气,将世子府中发生的事与于氏说了一遍,于氏一怔,不可置信的抬头,道“怎么可能,三郎他还是个孩子!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也就是你觉得他还小,开过年他就满十五了,我看他就是知道自己闯的祸大了,才跑出去的。”

    晋王无奈道,三郎失踪时,大郎就已经告知他,当时便派人去找了,他并非不担心三郎,只在元秋这件事上,本就是三郎做错了,人家如今躺在床上,再叫人来,未免显得晋王府太过霸道,难免落人口实。

    他这位置原就招人闲话,若是再传出些其他的话来,朝中等着抓他话柄的人多着,到时再传出个暴虐的名头,就更难办了。

    于氏哑口无言,元秋原是于氏娘家表亲的女儿,母早亡,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跟着继母去外祖家打秋风时,被于氏遇到,因着沁娘喜欢她,于氏又见她长得聪明伶俐,就领了过来,说起来,这孩子是于氏看着长大的,虽说不如于氏几个亲生的,但到底还是关心,她说自己爱慕大郎,纵是不喜,还是顺了她的意,让她进了大郎府邸,不过因这事,两人倒是生分不少。

    三郎与她关系亲厚,常爱跟她玩,于氏是知道的,包括她如今在世子府中的情况,于氏亦一清二楚,大郎与她无意,于氏原想等她想通了,在替她另看人家,只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又该如何是好?

    晋王见状,缓声道“元秋这事,你先别管,等大郎回来,再做安排。”

    于氏点了点头,如今三郎行踪不明,她担心的不行,如何还敢怪他,这事可真是,一切还是等大郎归来。

    晋王见她泄了气,语气一松,道“自来性子就这么冲动,如今年岁不小了,也该收敛些,大郎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不敢告诉你,如今他已经带人去追了,很快就会将三郎带回来的,你莫要忧心。”

    “可连赵贵都死了,我的三郎他,他又能如何?”于氏只想到赵知可能的遭遇,就站不住了,晋王上前扶住她道“此事并非无转机,带走三郎的人,若是想杀他,恐他早已跟赵贵一般遇害了,如今不见尸体,说明他们必定是想拿三郎做交易,轻易不会动三郎。”

    于氏听他这话,心略略宽慰了些,道“那你快些让人去查查,近日可有人来信?”

    晋王点头应道,忙说带人去查,他这话不过是安慰于氏,若真有歹人想拿三郎交换条件,怕是早就来消息了,如今他亦说不好,但又不敢说出来刺激于氏,只能自己咽下在肚子里,先哄一时再说,只盼着大郎那边有好消息。

    河东府每日进出人口少则千人,多着万计,赵达虽盘查了那些守卫,但若说可疑之人,确实无法计算,如今寻人,更像是大海捞针,自发现三郎失踪,他已经与关中郡县送了信,凡是出城的马车,必要严格搜查,近几日出城之人,需的写下出城事宜,方可出城,但城门口好说,遇到码头渡口就难控制,关中渡口少,最大的一处是在渭县。

    自淇县他被追杀以来,到如今三郎失踪,他们身边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窥探,他是不信赵贵饮酒溺水之事,赵贵年岁小,虽性子活泼些,但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这酒醉一事,必有其他隐情,是以此事他未与旁人提起过,只说出城寻人,私下偷偷带人前往渭县。

    话分两头,那边赵达去了渭县,这头周八的船已近格县,只那郑升的嘴越发的紧,他越来越没了耐心,心中已有了杀心,但不好显露出来,只能将这份意思用着折磨女人身上,那胡女早知道她会被这畜生羞辱一通,只没想到被他弄得那么狠,心中越发生恨,趁他睡着的空隙,将那药放到茶水里。

    那絮娘与她道,只要控制住周八,那位郑爷就能夺船,到时变会放了她们,她做好,才慢慢爬回去,在角落一处窝着,迷迷糊糊好似要睡了过去,突然被人一脚揣在地上,疼的她心肝肺都要出来,好半天才缓过劲,讨饶道“周爷这是做什么,可是妾身服侍的不好?”

    那周八冷笑着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道“臭娘们,你给老子水里下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玩死你。”

    他手劲大,那胡女感觉自己下颚都快裂开了,被发现,今日大约就是她的死期,她就不该信旁人的话,犹豫了会,道“周爷饶命,妾身也是被人威胁的,他们说妾身不下药,就要杀了妾身。”

    那周八等着她这句话,冷声道“他们是谁,你老实说出来,我还能留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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