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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连环计

    翌日一早,被叫到刘可房中的吴亮还有些纳闷,好端端的,刘可找他做什么,不会是那个大小姐,竟然还多管闲事到了向刘可告状的地步吧?!

    刘可呵呵一笑,十分和善地让他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从乐天堂收留的难民人数,说到桂家经营不易,如今买卖难做。

    吴亮听得直犯困,这个刘可,到底想说什么?他好几次走神,又勉强把心神拉回来,终于忍不住道:“刘总管,我一介武夫,您跟我说这许多做什么?我也帮不上忙啊。”

    “呵呵,怎么帮不上忙……”刘可意味深长地笑笑,这个吴亮,脾气还是比前两日收敛许多的,“吴兄弟啊,你也知道,做善事最是费钱,咱们乐天堂那么多张嘴,养活起来不容易啊,桂老爷为此费尽心思,也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还需兄弟们多多帮衬……”

    “如何帮衬?还请刘总管明示。”为了查案,吴亮把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这儿了。

    刘可意味深长地笑笑,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肩,凑近他低声道:“就在郊外乐平山上,有一个富商的车队将要路过此地,这人为富不仁,经常欺压乡里……”

    “……刘总管,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把车队劫了?!”吴亮震惊,刘可怎么会如此迅速就与他交了底?

    “吴亮,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啊,我们把那富商劫了,不正是劫富济贫?”刘可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声音有些阴沉,“我知道,刀疤这两天给你使了不少绊子,恰好,桂老爷也觉得这队长一职,该换个人做了,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该怎么选,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哪里有选择,要想继续潜伏下去,只能依刘可之意,带队去把那富商劫了。

    吴亮心中沉重,他早想过,要一步步获取这伙匪徒的信任,做些打劫的勾当恐怕少不了,前日还跟祝寿商量,必要时得找人演场戏,他总不能真伤了无辜者的性命。

    但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他深吸口气,脸上拼凑出一点笑意,“既然得蒙桂老爷和刘总管看重,我吴亮怎能不识抬举!但凭总管吩咐!”

    听他爽快答应,刘可顿时满意地大笑出声,连连叫好,而后带着他到了演武场,点了包括刀疤在内的几个兄弟,让众人把家伙什都带上,准备出发。

    吴亮面上假意对几把刀挑挑拣拣,心中焦灼得紧,若是再想不出法子通知祝寿,他就真得犯下滔天大罪了!

    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蓦地,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影浮现在眼前,他心思急转,顾不得那许多,咬了咬牙,转身找到刘可,低声道:“刘总管,我能不能先去桂府一趟?”

    去桂府?刘可狐疑地打量他一眼,随口道:“待你完成任务归来,我便禀报老爷,他应当许你前去拜见。”

    “……小人怎敢打扰老爷,我、我是想去见桂大小姐……”迎着刘可越发震惊的目光,吴亮咬牙把瞎话编了下去,“桂大小姐昨日让我为她办件事,如今事还未成,此番上山到底还是有几分凶险,我怕万一有什么不测……总该去跟大小姐禀报一声。”

    这番话吴亮自己都觉得荒唐,他硬着头皮对上刘可打量的视线,保持了面上沉稳的表情,盼着能糊弄过去。

    那刘可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七八下,面色有些怪异,最后竟然真的答应下来,“你去了又回,怕时间不够,一会儿咱们路上会经过桂府,便暂且停一停,让你去跟小姐禀报。”

    能见到人就行,吴亮算了算时间,还有希望,于是手脚麻利地将几样兵器包好,和刘可骑上马迅速往桂府奔去。

    桂珠听到下人传话时,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吴亮?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她让小厮把人带过来,见人进了屋,刚要开口,对方就抢了先。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去县衙见县令大人,告诉他不要参加绣球招亲!现在就去!”吴亮沉声道。

    没想到这人一出口就是这样离谱的事情!桂珠顿时皱了眉,冷声道:“县令参不参与绣球招亲,与你何干?”

    “这个绣球招亲,你也不愿吧?”吴亮看她一眼,“若你走这一趟,我便帮你把这场招亲搅黄了。”

    “不劳阁下费心,我既答应了招亲,便不需要谁来搅局!”桂珠气得抿紧了唇,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吴亮也气得很,他本就时间紧迫,已是兵行险着,这个大小姐竟还如此异于常人,他一时不知如何让人点头,急得攥紧了拳头。

    “这事真的对你很重要?”桂珠看他急得汗都出来了,暗叹口气,开口道。

    吴亮重重点了点头。

    “好,我就帮你这一次,日后咱们就两清了。”这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她本也不想再让县令参与招亲,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了,吴亮顿时长出口气,郑重对她抱拳一礼,“多谢了。”而后便迅速转身离去。

    桂珠看着这人风风火火的样子,摇了摇头,不知背后又有什么缘故……她让小雅去备车,很快朝着县衙而去。

    在桂珠心里,这应当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除了董歌以外,另两任县令她也接触过,都是十分温和有礼的人物。虽说她这要求有些奇怪,不过堂堂县官,总不会为难她一个女子,再想想坊间那些克夫的传闻,想来这个新县令也会欣然点头的。

    这些美好的想象,在见到祝寿时,就全都被踩碎了。桂珠从未打听过这个新县令的为人,因此她注定要大吃一惊。

    初初见到这位面冠如玉的县令时,她还有些惊为天人,待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对方眉梢一挑,竟然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后用十分悦耳的声音嘲讽道:“桂老爷真是教女有方,竟能教出如此自信的女儿。实不相瞒,见了小姐以后,本官还确实歇了前往的心思,不过昨日令尊方才亲自下帖,请我前去观礼,你们不若先自行商量妥当,再来报与本官?”

    说完就回了内院,徒留桂珠一人在中堂呆愣半晌,心中难以置信的感觉居然盖过了被嘲讽的愤怒,这个新任县令,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个岁数的?

    祝寿进了内院后就大步流星地冲向卧房,祝福在后面一路小跑,险些没跟上,她手忙脚乱地关上房门,看着自家公子打开衣柜一通翻找,莫名道:“公子你怎么了?那个桂大小姐突然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啊?你方才为何要如此刻薄?”

    祝寿没时间解释,翻出一身黑衣,一边换衣服一边急声道:“吴亮那头出事了!我要立即赶过去,你留在县衙,别让那些典吏察觉我出去了!”

    说完就推门跳上了屋顶,很快消失在祝福的视线中。

    他以轻功赶路,吴亮又在不着痕迹地拖延,因此赶到山上官道上的时候,倒是时机正好。祝寿老远就看到一条长长的车队在缓缓而行,将地形迅速研判一番,很快找到了吴亮一伙人藏匿的方位。

    刘可带着人埋好了陷阱,左右包抄,见车队已全数走到陷阱里,刚要下令动手,一个黑衣人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招数凌厉,直取他的命门。

    这下劫匪们哪儿还顾得上打劫,都急忙现身要去救下刘可。吴亮本就离得最近,立时迅速拔出长刀招架,与黑衣人斗得极其凶狠。

    刀疤本还想上前表现一番,没想到两人打得太厉害,他怂了一瞬,又见车队竟然趁机要逃跑,连忙又扑了过去。

    吴亮正寻着时机要假装不敌,此时便装作力不从心,往后踉跄两步,黑衣人顺势把人踹飞,一把短刀掷出,精准扎在了刀疤腿上,又伸手抓向刘可的脖子。

    几个同伙在四周围了半晌,终于瞅准时机冲了上去,吴亮也是大吼一声,又挥着长刀攻来,端着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倒还真把人给逼得手忙脚乱。

    黑衣人见此番是无法得手,长剑一甩,将两个贼匪逼退,冲出几人包围,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茂密的山林中。

    几人打劫不成,反倒是差点被杀,哪儿还敢在山中逗留,赶紧狼狈地逃回了乐天堂。

    桂万军早等在此处,本是想等个捷报的,没想到听到了这等变故,他狠狠皱了眉,乐天堂何时得罪了这等人物?

    不过,这个吴亮倒还算忠心,桂万军瞥了眼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的刀疤,皮笑肉不笑,“吴亮啊,你做得不错,此番刘总管能全身而退,多亏有你,这样吧,只要你……”他再次瞥了刀疤一眼,“队长一职,就是你的!”

    他手上不沾点血,定是过不了这关的,吴亮心中沉了沉,这个刀疤手上人命无数,倒也是罪有应得,虽然对一个半残之人下手,有违侠义之道,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亲眼看着吴亮把刀疤拧断了气,桂万军满意点头,随手挑了间静室,与刘可密谈,“怎么突然有人出来搅局,你可摸清了对方的路数?”

    “对方身手极快,武功路数也是飘忽不定,真是个极厉害的高手!”刘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属下也不知是何时招惹了这样的人物啊……”

    乐天堂来来去去的江湖人太多,没准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一时确实查不清楚,他倒不是担心这个……桂万军眼神微眯,“此次行动,没有人泄露情报吧?”

    刘可连忙摇头,“绝无此事!老爷放心,自从属下点了人开始,参与行动的这些人就再没离开过,除了吴亮到桂府与大小姐打了招呼,再没有了!”

    “他去找了桂珠?说了些什么?”桂万军眉头一皱。

    “仿佛是求小姐去找县令大人,说服县令大人不要参与绣球招亲。”刘可遣了人偷听,不过了解得并不十分真切。

    “那小姐答应了?”

    “是。”

    这么说,桂珠还真对这吴亮挺上心啊……桂万军皱眉沉思。这个吴亮,得了刘可的话,知晓自己有望接手护镖队,自觉有了几分分量,就去求桂珠阻止县令参加,如此一来,他接中绣球的机会就更大了……呵,果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小子。

    刘可见桂老爷脸色阴晴不定,笑得有些渗人,不由出口试探道:“老爷,那吴亮,您确实要让他接任队长一职?”

    “接!”桂万军大手一挥,怎么不接,难得桂珠看得上的人,正好也入了他的眼,“过两日绣球招亲,你安排一下……”

    刚逃过一劫的吴亮,还不知自己又被惦记上了,他为护镖队的事情忙了一天,总算是将将理了个清楚,到了晚间,累得饭都不想吃,就回房躺着了。

    他升了队长,终于有了自己的屋子,回屋把长刀一放,就躺在床上头疼地叹气,这一天过的,实在是惊心动魄……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窗边有个声音笑道:“吴大侠短短两日便得高升,恭喜恭喜啊!”

    吴亮吓了一跳,蓦然起身看向窗边黑影,“你怎么来了!”

    祝寿从窗子上跃下,毫不见外地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自然是来瞧瞧新上任的吴队长啊,别的暂且不论,你先交代清楚,你是如何说动桂家小姐为你办事的?”

    吴亮去把窗子关好,回头随意摆摆手,“她欠我一回,就是还人情罢了。”

    “还人情?你们之间都有人情往来了啊……”祝寿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先前说什么来着?吴兄你去把绣球接了,说不定就给自己觅了段良缘,这下可真是老天爷都在给你们牵线呢!后日的绣球招亲……”

    “接什么接!你别瞎说!”吴亮瞪了他一眼,不过就是萍水相逢而已,被这人想成什么样了!

    祝寿却大有深意地摇摇头,想起自家书童的猜测,心中乐开了花,这个吴大侠,只怕是躲都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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