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从酒肆出来,沈观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他溜溜达达回紫霄楼路上,撞见了行色匆匆的沈芜。

    他自小将他哥沈芜视作榜样,逢人就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哥吹”。天界人顺着他,也就兰绡,回回看他不自知还嘲笑他,嘲笑完了再轻描淡写告诉他,别信沈芜。

    沈芜急着赶路,没留神撞上沈观一边胳膊,看清人后就开始颐指气使:“你怎么在这儿?”

    “你知不知道驰月箫逃出来了,已经紧急召令各重上仙去金霄坛商议,你没收到信吗?”

    沈观一愣。

    他还真没收到。

    沈芜话里话外都是趾高气扬,一见他表情就猜了个十之八九:“那你快跟我来吧,咱爹急着呢。”

    沈观稀里糊涂跟着他哥走,丝毫没体会到沈芜话里的炫耀之情,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爹沈荃,给所有人都发了信,唯独没给他发。

    也不知是为他好,还是刻意冷落。

    再加上沈芜方才那句“咱爹”,一连串细着想想,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驰月箫逃了”“各重上仙”“去金霄坛商议”……

    沈观眼皮子一跳。

    “谁说驰月箫逃了?”他想起方才面色明显还虚弱的女人,又想到兰绡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脑门一热就要反驳:“你看见了?”

    沈芜显然没料到这一出,然而还是实话实说,话音明显还带着兴奋:“我看见了啊,信还是我报的呢。就方才从兰家酒肆出来那个红衣服,别以为披了个斗篷我就不认得了,那张脸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我也看到了。”沈观甩脱他手,刻意放缓了步子,“哪里是驰月箫,跟你描述的没一点是一样的。人家分明只是个路过的卖花女孩,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驰月箫了?”

    金霄坛近在眼前,沈芜一时语塞,一面坚信自己的眼光,一面又不肯承认自己之前描述确实有吹嘘成分,只好支支吾吾反驳:“那必定是你看错了,我怎么可能错。别磨蹭了,再慢一些驰月箫回了无修境,咱们还抓得住么。”

    .

    沈荃终于还是决定去河渊探一探。

    沈观看着他爹拍板决定,自己一人被冷落在门外,又想起兰绡,一时有些迷茫。

    也许兰绡说得对,做个无事神仙,吃好喝好玩好过日子,一不小心死了,就一抔黄土埋了,多畅快啊。

    临走时沈芜留给他一个眼神,沈观却只读出了挑衅。

    “父亲本就是偏心于我,你放一放吧。”

    “你看你是金銮又有什么用呢?还不一样是废物。”

    “……”

    沈观看着一行人在阵中缓缓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废物就废物吧。

    他们还玩不过一个废物。

    沈观信心满满地就着还未完全消失的阵图,捣乱似的添了一笔,就自己走进了图中。

    只电光石火间,正要落地的几位上仙只觉周身一震,几人面面相觑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阵里空间极速扭曲,不知将他们带到了何处。

    沈观恶作剧完毕,自己却轻飘飘地落在了河渊前头。

    一番查探没见到熟人,他就乐滋滋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近距离捞一把水,看是不是确实像传闻说的那样冰冷入骨。

    失策了,还真是。

    他迅速把手抽了出来,看着并不清澈的河水陷入了沉思。

    这一捞,不只是满手的冰凉,还有些微妙的阻塞感。

    这就是兰绡说的,他爹在河渊上施加的结境吗。

    好像不是很难破除。

    而且明明说是河渊上方,怎么一探才知道是在水下啊!

    看来兰绡所言也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但似乎听着的确比沈芜的话靠谱一些。

    趁着他爹还没发现被人戏耍了,沈观抽了把剑出来。

    剑名饮尘,通体漆黑,为上好陨铁打造,坚韧无比,注入灵气几乎力敌千钧。

    然而沈观是用不上这“力敌千钧”的用处,他执剑缓缓送向水中,迅速发力挥剑,只听水下一阵爆破声,震得他虎口发麻。水面漾起波纹,没了阻隔,沈观用力过猛,饮尘剑直接挥出了水面。

    破了他爹辛辛苦苦布下的结境,沈观心里没一点害怕,相反竟有些痛快。

    不知沈荃知道了,会是怎样一个气急败坏。

    他想着想着轻快地笑出了声,没注意到身前若隐若现的无修境结境迅速波动了一阵,走出个人。

    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猛一伸手,河渊水涌动,里头窜出一柄长鞭。

    这动静引得沈观好奇地探头细瞧了一眼,驰月箫一手拿到无妄,不冷不淡地对他道了句谢:“多谢。”

    什什什……什么?!

    沈观再细看,才发觉这脸自己方才在酒肆,确实是见过的。

    驰月箫回了无修境,首先去找宁峥交接境中事务,等待的当儿顺便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然而事情没能谈完,她就感觉到一股不明的灵气,聚在无修境外蠢蠢欲动。

    她以为是兰绡认出自己是驰月箫,去报了信引得沈荃那几人又卷土重来,谁想还没出来,就只见是个少年。她心里才略感奇怪,又感受到了无妄,这才半信半疑猜测是他破了金霄坛设下的结境。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么?

    哦对了,他是金銮来着。

    驰月箫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看向沈观总想一鞭子抽死他,又总犹犹豫豫没能下得去手。

    金銮没错。

    只不过是金霄坛太护着他,害了青鹓而已。

    罢了。

    就当他此举抵了小命吧。

    驰月箫道完谢就冷冷淡淡要走,袖子却被人一把扯住:“前辈。”

    得寸进尺,你胆子大了。

    驰月箫手心痒痒,语气却依旧不咸不淡,杀意难掩其中:“你我两清了,劝你别不识好歹。”

    “什么两清了?”沈观敏捷地捕捉到了她一句说漏嘴的话,并且很是找死地紧抓不放:“我并不记得我曾亏欠过前辈什么。”

    驰月箫沉默。

    自己当年“死”的时候,这小子才出世,他当然没有亏欠自己什么。

    人还识礼数叫她前辈嘞。

    亏欠她的是沈观身边的人。

    她心里有些对不住,又一面恶毒地想,谁叫你是金銮,你活着我就得死,这凭什么。

    一句话让她心理有了些许安慰,一丝燃起的愧疚即刻灰飞烟灭,再寻不到踪迹。

    额角一阵一阵作痛,驰月箫冷漠地甩开沈观,大步走进无修境。

    谁料他攥着无妄末端,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是不是找死!

    长鞭起,迎过来的碧青藤受了惊吓,慌慌张张地往一旁闪躲,却还是被末端扫了一下。藤上漫出白色汁液,碧青藤吃痛地瘫了下去。

    沈观却面不改色弯身躲闪,不慌不忙地挥了剑。饮尘与无妄相击,却没占到上风,几招之后就一直被无妄死死压制,根本无法发挥出真正本事。

    驰月箫元气原就没恢复,眼见着沈观越发吃力,倒也不是真心想要他性命,便缓缓松了手,无妄攻势也随之减弱。沈观见状便也慢慢收了剑意,两人极默契地各自收手,赶来拉架的宁峥空看了一场尾声,正正站在原地不知要说什么。

    “宁峥,送客。”驰月箫收了长鞭,给宁峥下了令,自己则一脸淡漠转身就走进了行令谷。

    她身影倏忽就隐没了,沈观先前从未见过此景,此刻一见驰月箫走远,当场急了:“宁……宁……”

    不知如何称呼,他声气渐小,而宁峥得了命令,没去管面前这个惶急的少年是谁,很有礼数地道:“唤我宁峥就好。请吧。”

    他侧开身子让路,在别人地盘上沈观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好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行令谷,又依依不舍地顺着宁峥手指着的位置慢慢走。

    他半条腿已经迈出无修境,顿了片刻又缩了回来。

    “不成。”沈观忽然回头道:“沈荃一行人已经知道你们境主从河渊出来了,正往此处赶呢。我……能否在此处暂避一避?”

    宁峥没听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一时间脑子有些混乱,反应许久才疑惑地问:“他们来无修境倒是无碍,只是你……为何说要在此处暂避?”

    “我这不是……”沈观方才还不抱希望,一听宁峥这话顿觉自己有退路,赶紧放缓脸色,好声好气地解释:“他们开阵过来路上,我给阵改了……然后他们现在下落不明,我提前到了这里,又顺手破了当年沈荃设下的结境,放了无妄出来……我怕到时候沈荃逮着我一刀给我砍了。”

    宁峥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人一路过来这么多事,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好斟酌片刻叫了碧青藤:“去喊境主过来。”

    碧青藤拖着伤残的身躯委委屈屈地接了令,沈观觉得新奇不由多看了两眼,紧接着行令谷又溜溜达达转了过来,挡住了他视线。

    沈观试探地看向宁峥,在驰月箫过来之前没敢多问,只好又转了过去,百无聊赖地盯着移动的行令谷和四处乱窜的妖研究半天,得出结论“无修境仙妖形形色色热闹非凡”。

    行令谷再次打开时,驰月箫面上申请俨然有些不耐烦,无妄提在手里,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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