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繁星璀璨,夜色如水,两人相拥耳鬓厮磨。钟楚怀不知道的是,远在遥远的北都,有一人今夜大婚,同他一样搂着美人在怀,却心事重重。

    话说自钟楚怀出使南明以来,北齐朝堂暂且由几个老臣和六皇子萧锦佑主持。钟楚怀平息了叛乱,又化解了南明起兵戈兴师问罪,在国中的威望自不待言。

    可朝臣百姓们左等右等,只等来了出使的几个随从,却不见人回来。过几日京中流言四起,有人南明皇帝有意招钟相为驸马,钟相不从,被强留下做了人质。也有人说钟相觊觎那原太子妃久矣,此番出使是假,两人私奔是真。众说纷纭,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内阁坐不住了,把一同出使的几个随从叫了,让他们老实交代,堂堂北齐宰相到底干什么去了。随从们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只知道钟相经常进宫与南明帝面谈,两国谈判这再正常不过,谁也没觉得异常。后来钟相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张纸条让他们先行回国复命,他还有要事去办。几人掏出那张纸条,上面的笔迹确信为钟相亲笔所写无疑。

    “荒唐,儿戏!”老首辅气得肝疼,抱怨几句,钟楚怀要是在这他是不敢的,如今既然不在,那其他人都要看他的脸色。

    萧锦佑自然也想知道他作何事去了,派人送了信去南明却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一时整个北齐陷入了一种老皇帝病中无法理政、太子勾结叛党钟楚怀替他摘了出来却未交待后续如何处理、朝中官员各有心思缺少可靠主心骨的混乱局面。

    若非北齐运气不错,此时没有外敌趁虚而入,不然必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朝廷久久拿不出一个态度,坊间对钟楚怀的质疑便多一分。萧锦佑虽竭力维护,可他内无老皇帝的授权,外无钟楚怀的手段威望,只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收效甚微。

    那些被打压下去的皇子权贵岂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暗中活动起来。之前有钟楚怀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无法逾越,文的斗不过,武的也斗不过,只能龟缩蛰伏起来。如果钟楚怀不在,甭管是死是活,只要趁他回来之前把皇位坐稳了,到时候江山换代谁敢不从。

    萧锦佑眼见形势不对,赶紧找了几个内阁辅臣商议。这几个人都是钟楚怀提拔上来的,虽不至于为他赴滔倒火,但也都明白自身的处境。无论哪个皇子即位,都不可能容下政敌的党羽把持权力,搞不好连这他们的人头都要落地。为今之计,只有维持现状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老皇帝病入膏肓,钟楚怀不回来,朝堂就是内阁说了算;钟楚怀回来了,他们也是权力中枢能稳稳保住荣华富贵。大家都是老狐狸,对视一眼就有了主意,必须把大内禁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防止皇子图谋不轨发生宫变。只有皇帝在手,其他风吹草动都不足为虑。

    萧锦佑同意了这个主张,当即便将禁军要职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几个老臣没有反对,他们心里也存了小算盘,六皇子同钟楚怀走得最近,由他负责皇帝安危最为合适,若是钟楚怀出了意外,这几个皇子里他们同六皇子打交道最多,到时候顺势扶持六皇子,他们就是一等一的功臣。

    建元帝如今卧床不起,每日清醒的时辰很短。萧锦佑静静地候在殿外,直到服侍的小太监过来朝他点了点头,才迈步跟了进去。

    寝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建元帝面黄干瘦,像一段生机流逝的枯木,全然不见端坐朝堂时的威严。微睁的眼见他来了,虚弱地开口道,“归远还未回来么?”

    萧锦佑神色一顿,摇了摇头,“还未回来”。他从那微弱的话语中读出了一位自知大限将至的老父对最疼爱儿子的思念,他早就知道父皇眼中,钟楚怀是他得意的儿子,只是父皇嘴上不肯承认。萧锦佑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羡慕,或者说嫉妒。建元帝从来不曾对他流露过这样的牵挂,他撑着一口气,也许就是还想再见见这个儿子。

    萧锦佑跪在地上,见他久久没有再说话,便主动开口,“父皇,禁军的守卫都换成了咱们自己的人,只等大哥回来。”

    建元帝闻言缓缓的侧过头来,眼睛不知是在打量他,还是因为病重无法完全睁开。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立马就明白了当前的局势。他从来不觉得钟楚怀会被南明帝强留下来,他必然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但这实实在在的造成了北齐朝堂出现了权力真空,谁都想跳出来试一试。那么,眼前那个儿子是什么想法?他想不想试试?禁军中安插了他的心腹,自己的命掌握在他手里,只要杀了他,取得矫诏宣布即位,一切就都不可逆转,像无数弑君弑父上演的那样,他自己不就是如此做的吗?

    建元帝看得累了,干脆闭上了眼睛,在脑中一一回想膝下几个儿子的模样。老三性格唯诺不堪大用,母族强势,若是即位恐沦为傀儡。老四出身低微,母妃乃是一介宫女,故而往日总是尽力讨好萧清允。老五生性淡泊,无意争斗。老六原本同老五一样,后来和楚怀过往甚密,如今更是凭借信任及时拿下来禁军这张王牌,看来谋略长进不少。老七阴鸷桀骜,和楚怀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历练的少,喜怒形于色,容易被人利用。

    他微不可变察地叹了口气,残躯疲倦无力管也无心管,他们想争就让他们争去吧。楚怀看样子并不想要这个位置,不然他大可以将留给他的诏书公之于众,绝了这帮人的念想。既然楚怀不想要,其他儿子谁得了都是得,自然也包括他萧锦佑。

    “你安排罢,护好自己。”建元帝喃喃地吐出话来,继续陷入了昏迷。

    萧锦佑磕了个头,转身出去了,谁也没看见他眼角滑落的那颗清泪。

    朝堂的风云自然躲不过萧清允的耳目,方旬跪在地上详细汇报着外界的动静。自他从狱中放出,便被安置在京中一处宅院,每日深居简出,暗中都有人监视。

    他的处境非常微妙,别人指责他是叛党,结果钟楚怀只治他监察不力之罪,贬出宫外反思己过。本该先颁一道圣旨,革去他的太子之位,但当时钟楚怀一手遮天,先处置后续再补一道圣旨也没人觉得不妥。偏偏事情没处理完,太子妃和离跑回南明,南部边境局势紧张。钟楚怀携使臣匆匆出发,便忘了这事。皇帝奄奄一息,谁也不敢擅自动那玉玺。故而名义上,萧清允仍然是北齐的太子,只不过是因错被丞相罚了,这事说来荒唐,但就是这么个理。

    萧清允忍辱负重,卖妻苟活,舅舅为保全他一线生机自戕,母后打入冷宫被人毒害,外祖父一家因他抄家问斩。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等的就是这一天。

    京中权贵此时必然都在寻找靠山,如果他被废为庶人,也许还拿不出诱人的筹码,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太子之位足够他拉拢一批庞大的势力。

    “方旬,我要见一面宣武大将军,想法子替我避开那些耳目。”萧清允淡淡吩咐,心中已有了盘算。

    方旬面有难色,定国公伏诛后,宣武大将军便是武官一派势力最大的。太子无依无靠,黎明阳未必肯见他。

    萧清允远远朝他抛开一物,“你将它转交给大将军,他自然会赴约而来。”

    方旬接过那枚剑穗,应声去了。

    下午宅院门口备了辆马车,“萧清允”上了马车便徐徐往城外驶去,负责监视的侍卫立即跟了上去。随后一个小厮打扮之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平津河的游船上,黎明阳一身素装,挑来帘子,便见到一方小几对面悠闲自得坐着的萧清允。

    他压低了声音,盘腿而坐,“殿下别来无恙。”

    “托黎叔的福,一切安好。”萧清允淡淡一笑,言语间替他斟了杯茶。

    黎明阳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受过陆乘渊的提携,后来临阵杀敌又为陆煜泽所救,是以他一见当年赠予陆煜泽的那枚剑穗,便明白对方的意图。今日萧清允如此客气,更加验证了他的想法。

    “殿下,老夫是个粗人,不懂弯弯绕,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萧清允不急不慢的呷了口茶,气定神闲地开口道,“黎叔也清楚现今朝中的局势,各家都在押宝,侄儿不才,今日特来自荐。”

    黎明阳深吸了口气,果然如此。大丈夫受人恩惠,自当涌泉相报。若是他孑然一身,定然毫不犹豫,然而此事势必要搭上府里上下,他难以决断。定国公府的事情他深感遗憾,起兵反叛固然不对,皇帝偏心私生子也违背礼法,陆家是被逼无奈,可惜成王败寇,如今萧清允还能翻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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