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生活于被他人掌控的世界,心中最轻松的莫过于孙蓠,但是“书棋”的离开还是让她心中有些许酸涩。
陪着程诃用完了晚膳,孙蓠一人瞎转悠的时候莫名又走到了书棋住的院子里头。
她在这个世界呆过的时间与她同样长,可是再看看房内的布置,突然发觉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若非回忆看起来就好像是——水中月,镜中花。
余光瞥过书案时,孙蓠察觉似乎有什么被搁置在上面,拿开镇纸后才瞧见底下压着一封信。
展开信纸的时候,她还在想或许这是书棋之前无意中留下的,但是熟悉的文字印入眼帘时,孙蓠的指尖忍不住将信笺捏紧了些。
绝不会错,这是书棋就给自己的信——在干预消失之后就东夷的神山,即将崩塌。
深更半夜,屋门被敲响的时候,孙楚卿还在纳闷来人究竟是谁,等看清楚门外挑着灯笼的孙蓠,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现在过来?”
两人恰好此时还未歇下,孙蓠将神山崩塌的消息告诉了孙楚卿与程钰两人。
孙楚卿眉头紧锁,捏着椅子把手的掌心边缘已经是微微泛白了,程钰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都不曾开口。
“东夷这处倒也罢,只是那神山若是崩塌的彻底,只怕临朝边陲也会受此影响。”孙蓠神色凝重,她们对于临朝都是已经逝去之人,并不适合出面。
程钰静默片刻,看向孙蓠,“十弟此次来东夷,是为何故?”
这头话音刚落,孙楚卿又开口问道,“这神山崩塌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是否可靠?”
闻言,孙蓠有些沉默,有关于书棋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向孙楚卿和程钰透露的,毕竟这些对于他们而言太过于复杂。
“这消息可靠,只是从何处来——我也说不清楚。”她抿了抿唇,也只能这般告知孙楚卿了。
至于程诃的事情,孙蓠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都告知了自己,只是估摸着告诉程钰,皇帝似乎对南家有所忌惮,所以让他潜入查探一番。
道出这般缘故后,程钰神情也变了变。
“那便是如我想的那般,”程钰犹疑一阵道,“东夷长盛不衰离不开南家的支撑,而父皇想对东夷下手,便需想法子击破南家。”
虽是双目失明,程钰心中却仍旧对此时形势辨的分明,他对着孙蓠道,“若是让父皇知晓神山崩塌的消息便能妥当解决此事……还应当让十弟上奏才是。”
孙蓠指尖轻轻扣着桌面,程钰说的不无道理。
“如今南家这边的消息……我自然能掌控,两位兄长或许不知,若是神山崩塌,这南家的气数便算是尽了。”
这事情还是南左禾之前向她透露的,那时候她未曾深想,如今才知晓南家竟然是藏了与穿书管理局连接的秘密。
此话一出,程钰与孙楚卿皆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程钰似是感叹般道了句,“未曾想,这世上当真有命数这一说法……”
孙楚卿亦是默然,一时间屋子里头静了下来。
与二人商讨之后,孙蓠心中已是有了些对应此事的想法,见二人如今神色也有些不对劲,便先提前告辞了。
待到孙蓠离开之后,程钰幽幽开口道,“当年父皇以外祖全族性命威胁我时,我从未想过这会是命运使然。”
对于程钰的遭遇,孙楚卿实在是太清楚,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有时候言语实在是过于单薄,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头,“会好的。”
翌日,天还未曾亮,孙蓠便召集了南家所有人进入了神山之中不曾再出来。
十日后,突如其来的雪崩覆灭了东夷西北三城,原本耸立的神山一夜之间化为虚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雪与熔岩沟壑纵横覆盖了东夷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这般情况让东夷王瞬间急疯了,还不曾来得及对这般变故进行处理时,西胡竟是临时抽风要联合大临对东夷宣战。
这一连串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就像是压垮东夷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东夷国都乱成了一团。
临朝的将士们由十皇子程诃带领,一路势如破竹,直接在半年之内攻下了东夷的王城。
程诃在此战中封神,却也因此败尽了名声。
东夷王城中的所有皇室子弟无一例外被挂在了王城的城墙之上。
东夷与大临之间的水火不容是人尽皆知之事,可是如此折辱皇室子弟的行为却终究遭人非议。
大临朝堂之上,已有不少臣子递上奏折,言明十皇子程诃苛待东夷之事上,行事过于残忍。
大营之中,孙蓠得知此消息后,时不时带着担忧的目光看向端坐于营帐中的程诃。
她皱着眉头,合上手中刚刚拿到的信笺,“东夷人的事情,你处理的还是过于草率了,这些事情,本可以不让他们知晓才对。”
“朝中那些人,都是向着六哥的,无论我做什么,他们总会挑出些不妥。”程诃对此倒是无所谓,这些东西他本就看的不重。
如今对那位子已经没了想法,自然就不在乎他们如何评判自己。
比起这些,程诃起身拿了件披风朝着孙蓠走去,“莫要再为这些事情伤脑筋了,总归信我便好。”
边说着,他将披风拢在孙蓠肩上,双眸凝视着孙蓠,便是她面上的一颦一蹙都要烙印下般。
没注意到程诃这边,孙蓠又翻了几封送过来的信。
南家脱离了东夷皇室的掌控之后,孙蓠便将他们都安置在了大临的北城之中。
遣散了那些想离开南家的人,孙蓠帮他们全数改了重姓,亦有重获新生之意。
如今有程钰与孙楚卿帮忙,南家人隐入世间,做些生意,顺带着打听些情报,虽说是刚开始,大体却也算是顺利。
这些送过来的消息中,除去程诃这阵子做下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孙蓠最为关心的程牧乘似乎半分动静都没有。
最怕的便是忌惮之人半分动静都没有,孙蓠捏紧了手中的信,眉宇间却是蹙的更紧了。
“怎么了?”看着孙蓠正愁着自己手中的事,程诃心疼的抬手轻轻抚平女子的眉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边说着,程诃将人小心拢入自己怀中,两人甚少有这般亲密的时候,之前关系不曾挑明时,他总是忌惮孙蓠知晓自己的心思后或许会厌恶。
如今一切刚刚好,人就在自己眼前,烛光中相互倚靠,这一直都是他的梦寐以求。
“你如今被那些人骂上了风口浪尖,程牧乘却没有反应,这不太合理。”孙蓠边想着,摇了摇头。
程诃握住孙蓠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旧事重提,“我记得阿姊那日与我说,想要皇位。”
听出程诃话中有话,孙蓠偏头看向他,等着下文。
紧扣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程诃带着几分玩笑意味道,“若是阿蓠当真坐拥江山后,不知身边能否只有我一人?”
此话出口,孙蓠看向程诃的目光有些诧异,片刻后,她缓缓叹了口气,手中的信放在一边,十指反扣紧男子粗粝大掌。
“是我这段时日的疏忽,才会让你如此不安,抱歉,阿诃。”边说着,她缓缓靠在程诃的肩上时,能够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紧张。
指尖抚上程诃的肩头,孙蓠的眸中认真的将他装的满满当当。
莫名的,周围的时间好像陷入了停滞一般,程诃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耳廓上也可疑的染上了抹红。
他从未见过孙蓠这般看着自己,宛若勾人的妖精一般,乌木簪子被素白的指尖缓缓拔下,三千青丝散落如瀑。
随后女子的藕臂缓缓环上程诃的脖颈,孙蓠缓缓靠近面前青涩的小家伙,温软的话语在他耳边吐露,“这样能不能,让你安心些?”
……
程诃感觉自身如今就像是被搁置在火盆中受着极热的炭火炙烤一般,眼前不远的雪山深处分明有一汪清泉,他努力的想靠近,再靠近……
他努力的在雪山的峭壁之上,用心火虔诚的凿开朵朵雪莲,待到全数花朵绽放时,他终于攀登至了这座雪山最深处。
那抹清泉就像是上天给沙漠中行走已经迷失方向了的旅者最大的恩赐。
探入清泉的那一瞬间,程诃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全身都宛若被温暖的泉水包裹住,给予了他极大的满足。
或许是因为泉水太过于温暖,雪峰上的花朵过于迷人,程诃久久浸入在清泉之中,拨弄这其中的泉水,或轻或重,或急或缓。
惹的泉中水妖忍不住从中探头,目光湿漉漉的看着他,偏生这般目光却让他对此处更是不舍。
这般清泉实在或许清透,他忍不住俯下身小心的啜饮了两口,随后温暖的泉水包裹这他的舌尖,让他能够仔细品尝这份甘甜。
他边喝着甘甜的泉水,水妖忍不住开始小声哭泣,声声都像是在控诉他偷去了这甘甜的泉水。
可程诃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人间极品一般的清泉露水,哪怕是将这水妖欺负哭了,也想要将这人间甘露全数喝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