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东夷此次领兵的人是三王子林日善,之前程钰和孙楚卿就是兵败于此人。

    两军对峙的时候,程诃看着对面的人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孙蓠来和亲,便是嫁给了此人,他不仅未曾好好待她,还主动提出此次两国开战,要用孙蓠祭旗。

    如今看见此人,他只觉得恨的牙痒痒,就算是将林日善千刀万剐,程诃也难泄除自己的心头之恨。

    此人打量了番卫书擎身边的程诃后,又回头轻佻的看了眼仍旧悬在城楼上的孙蓠,对着卫书擎喊道,“你们公主的命就看你们如何做了,可是想好了?”

    对方这般挑衅喊话,卫书擎刚想开口,程诃却驱马向前,一身白袍未披盔甲,骑于马匹之上,气势非凡。

    “我乃临朝十皇子程诃,奉我朝皇帝圣意,前来东夷迎回我朝定国公主孙蓠!”程诃直视着面前的林日善,朗声道,“定国公主为平战火、全大局远嫁东夷,如今东夷却苛待公主,辱我临朝,出尔反尔,是为天下人而不耻!”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身后将士听闻此话,心中亦是愤慨万分。

    勒紧了手中的缰绳,程诃驱马向前,朝着林日善而去。

    想起程诃方才的话,卫书擎突然猜到了这位殿下究竟想做什么,连忙跟着上前。

    “不必管我,卫将军只需履行好自己的职责。”程诃偏头淡淡道,卫书擎才伸出去的手,迟钝了片刻,终究收了回来。

    他看着程诃渐远的身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卫书擎——送殿下!”

    两军对阵,相隔距离并不算远,程诃却觉着,这段路好似走完了一生。

    直至临近东夷大军阵前,程诃勒住马,面前大军气势浩荡,他面上平静如常,看向林日善,“本殿乃临朝十皇子,甘愿替换临朝定国公主为东夷人质。”

    此话一出,林日善稀奇的看向程诃,随后仰天大笑,看向他的目光越发的轻蔑,“临朝居然会用皇子来换区区一个残花败柳,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诃未曾受其影响,只是继续淡然道,“若是以皇子为质子,孰轻孰重,你应当清楚。”

    “自然。”林日善露出贪婪的目光,众兄弟中,父皇本就不看好他,若是此战能胜……回头瞟了一眼悬在城楼上的女人。

    这女人,本就没什么价值,既不是什么美人,脾气又倔,不过是空有个公主名头。

    “你们临朝人当真是奇怪。”他嘟囔了一句,孙蓠在林日善这里本就没价值,哪有程诃来的有用。

    程诃面不改色,只是继续对林日善道,“放了她,我心甘情愿做人质。”

    “好。”林日善爽快应下,正当抬手示意身后手下将人放下来时,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咻”的一声,划空而来。

    生怕波及到自己,林日善赶忙勒马躲开,而程诃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朝着悬在城楼上的孙蓠而去,瞬间慌了。

    连忙骑着马朝着城门那出处疾驰而去,却终究没赶上。

    冷箭射中了悬在城楼上的孙蓠,一旁拿着刀的侍卫生怕波及自己,本意想抬手用刀挡住……却挥断了绳子。

    人就像一直枯败的蝶一般,迅速坠落,程诃眼睁睁的看着她摔落在自己面前,血逐渐晕染了身下的泥土……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瞬间,程诃从马上摔落,爬到孙蓠身边,颤抖着手想将流出来的血都捂住。

    没有用,怎么捂都没有用。

    泪水自程诃的眼角不停的滑落,他想把孙蓠抱起来,告诉她马上就能接她回去了。

    可是自始自终,她的双眼都是阖上的,面容就好似睡着了般平静。

    周围卷起阵阵黑压压的狂风,程诃宛若感受不到,只是颤抖着手将人抱紧在怀里,不停的念叨着,“阿姊,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去……”

    卫书擎发现程诃的时候,他双手仍旧紧紧的抱着孙蓠不肯松,最终不得不用剪刀将衣裳剪开,才将两人扒拉开。

    等到程诃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孙蓠的头七了。

    他睁开眼,只觉得白日的光有些刺眼,紧接着他想起来自己做了个噩梦。

    “不会的,只是个噩梦!”程诃自己安慰着自己,打着哆嗦,起身就赤脚往营帐外头奔过去,连里头有人守着都不曾发觉。

    他一直记得自己发了高热,孙蓠还被悬在城楼上,她还在等着自己去救她,他要快些。

    “殿下,你去做什么!”后边跟着的侍卫赶忙跑着跟上程诃,见对方魔怔似的往外走去,虽觉得不对,又不敢拦着。

    直到卫书擎拦在了程诃前边,他抬头看见来人时,猛然攥住他的双臂,“救公主,去救她,她就在……”

    “她已经死了。”卫书擎打断程诃的痴言,残忍的将事实告诉他一遍又一遍,“她死了,从城楼上摔下来,血肉模糊,你亲眼见到的。”

    不愿想起的回忆瞬间充斥着程诃的脑袋,就像是一把生锈的刀被再次抽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割的鲜血淋漓,这样的感觉痛彻心扉。

    “啊———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

    他抱着脑袋,双眸充血,旁边的将士瞧着程诃这般都觉得可怖极了,不自觉的往后推了两步。

    卫书擎却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重复给他听,“她死了,死在了你面前。”

    再也受不了这折磨,程诃直接抬起拳头,砸在卫书擎脸上,将人生生甩开,不相信的往外头跑去。

    卫书擎又将人拉回来,拖着他走去另一个营帐,大大的“奠”字刺疼了程诃的双目,也瞬间让他死了心。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一蹶不振,卫书擎在他耳边道,“这就是她的灵堂,我带你来送她最后一程,莫要扰了她最后的安宁。”

    说完便松开了攥着程诃衣襟的手,在堂前递了壶酒给他,卫书擎最后瞧了一眼,对着账外的侍卫吩咐了句好好看着他,便离开了。

    灵堂之中,只余下程诃一人。

    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程诃拿起那壶酒,对着自己猛灌了口,突然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用手抵着酒壶口,低声念着,“阿姊,你往常都不让我喝酒,如今怎么……不愿意起来,再管管我?”

    “阿姊,我本应该再早些来寻你的。”

    “阿姊,对不起……”

    程诃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话,喝了多少酒,他在灵堂里头一直陪着孙蓠,他想再看看她,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或许能在梦里再见见她,可是……她不曾入梦。

    想来还是怪他的,怪他没能救下她。

    东夷与临朝一朝,因孙蓠殉国,士气大增,竟是将东夷人杀的落荒而逃。

    因此,卫书擎特地向皇帝请旨,要求乘胜追击,皇帝欣然允诺。

    孙蓠的棺椁被送回京中的那一天,程诃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帐篷之中,擦着她之前送给自己的玉佩。

    迟迟不曾见到人,卫书擎终究是到了程诃营帐中,不解道,“你想好了,不去送她?”

    程诃摩挲着玉佩的手顿了顿,轻声道,“不了,回京一趟路途遥远,延误战机。”

    卫书擎请旨时,程诃同样也上了密奏,要求接下来同卫书擎一起,只求伐尽东夷。

    虽说旨意未下,程诃对此也不在意了,他意已决。

    之前他究竟是何状态,卫书擎全数都看在眼中,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位殿下。

    “与东夷这一战,只怕是惊险万分的,我和弟兄们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打算,即便如此你也要一同去?”

    他想让程诃清楚,这会关乎他的生死,或许他应当再仔细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程诃唇角却勾勒出一丝笑意,看着手中的玉佩,目光极尽温柔,“这一战,大临必胜,她会一直护佑我们的,这也是她的心愿。”

    本想问此人是谁,卫书擎看见他这副模样,识趣的闭上了嘴,他已知晓程诃说的究竟是谁。

    东夷此战,两年后大败于临朝,俯首称臣,岁岁进贡。

    …………

    程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孙蓠焦急的脸,另一只手仍旧和他十指紧紧交握。

    他抬手,将孙蓠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放心,我没事。”

    像是得到了保证一般,孙蓠瞬间就放开了程诃的手,扣着匕首直接飞身而起,对准了干尸的眉心。

    她的想法十分简单,方才就是因为这玩意,程诃才晕过去,说明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围着干尸的笼子就好像是密不通风的水晶一般,虽然能够看见这玩意的位置,但是却刺不进去。

    孙蓠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却没有伤到干尸分毫。

    干尸直接无视了孙蓠,反而看向程诃,出声问道,“你的执念可是已经了却?”

    程诃盯着他,并未出声。

    其实在孙蓠死后,他曾让谢知然查清楚程牧乘的底细,这才知晓,东夷开战是与程牧乘已经达成共识。

    卫书擎若是再败,兵马便会落入程牧乘手中,可是这次却胜了,不过胜的代价却是失去卫书擎。

    当初,程诃带人攻入东夷王城之中时,不知何处射出一支冷箭,卫书擎替他挡住了,当场命陨,却保住了程诃一条命。

    此战大捷,程诃越发得皇帝重视了,程牧乘心中越发的危机感重,准备联合西胡设计程诃。

    却是不料,皇帝那时候的身体已经熬到了强弩之末。

    再加上谢知然已经找到了程牧乘通敌卖国的蛛丝马迹,程诃提前将这些全部交给了皇帝。

    当日,皇帝便骤然薨逝,皇位自然而然传给了程诃。

    这时候程牧乘在民间传出谣言,说程诃篡改圣旨,并起兵造反扬言要拨乱反正。

    终究是程牧乘太心急了,领着一群乌合之众,败于程诃,并假死逃窜,直到他登基第五年。

    当年卫书擎东征时曾与林枝薇订亲,但是阴差阳错,林枝薇最后嫁给了程牧乘。

    卫书擎死前的唯一心愿便是让林枝薇离开程牧乘,因为他听闻此人待林枝薇不好。

    登基之后,林枝薇作为程牧乘家眷,处理起来实在有些棘手,程诃便想了法子,明面上纳了林枝薇为妃。

    两人之间并无男女情谊,但是后来程诃知晓了她与孙蓠之间当年情谊深厚,便愿意时常去她那里坐一坐,只为了听听孙蓠的往事。

    一来二去,外边便传出,程诃空置后宫便是为了林枝薇,罔顾礼教,不知廉耻,占了自己兄弟的妻。

    这般流言很容易能猜出来究竟是什么人传出来的,程诃德行有失,便会帝位不稳。

    却也好在,除了这一件事,程诃其他的地方也挑不出毛病。

    随着程牧乘假死之后,这些消息也不怎么听得见了,再过两年,程诃帝位渐渐稳固,后宫仍旧只有林枝薇一人,便被传出专宠的名声。

    直到第五年,有大臣向皇帝提议去西山狩猎,程诃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此事,却不想遇上了埋伏。

    再后来,为护住林枝薇,程诃为她挡住了致命伤,自己却没了命,事后只被传出为女人而昏了头。

    程牧乘在此时突然冒了出来,与朝中内应里应外合,很快就将皇位收入囊中。

    再后来的事情,程诃其实就已经不太清楚了。

    他当了皇帝后,寻了江湖术士用了各种法子,想办法让孙蓠入梦,或是将她的魂魄召回来,可是怎么做都不曾再见过她。

    直到有一日大雪,他寝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瞧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她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没能了却的心愿,已经化成了执念。

    那时候的程诃有些醉了,但是他仍旧念着孙蓠,想许他与她之间的来世。

    随后应此人的要求,还将玉佩给了她,后来的事情他就如同断片般再也不记得了。

    不过,第二日他揉着脑袋,让宫人给他找了许久,处处都没有落下,那块玉佩……当真不见了。

    再后来,这些事情……他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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