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这碗长寿面,程诃吃了很久很久,吃的很干净,外头的雪这时候也恰好停了。

    将程诃送至门口处,孙蓠亲手给他披上了大氅,又将手炉塞给他,叮嘱道,“快些回去,夜里头寒气重,就莫要在路上逗留了。”

    闻言,小暴君乖顺的点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见状,孙蓠直接把门关上了。

    程诃:……

    看着桌上剩下的晚膳,孙蓠对着梨月吩咐道,“这些你们都拿回去分着吃,都没怎么动。”

    今日是程诃的生辰,却因为大雪,孙蓠想着改日再去看他,不过照旧为他准备了长寿面与一桌好吃的,想着晚膳之前给他送去。

    没想到他自己过来了,这些也就这般直接端上来了。不过她们两个食量都不大,也吃不了许多。

    孙蓠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梨月便识趣的将桌上剩余的饭菜都撤了下去,季司正方才送程诃回去了。

    这个点再坐一会儿,便该就寝了,季司正忙前忙后累了一日,孙蓠让她回去就休息。

    门再开的时候,书棋披着一身风雪从外头进来,灯笼熄了放边上,里头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搓了搓手。

    “赶紧暖暖,”孙蓠闻声走过来,递了个手炉给书棋,“去里头,这处冷的慌。”

    跟在孙蓠身后,书棋停在了里间,看见了案几上正搁着本没看完的书,还有幅没临摹完的字帖。

    “这字迹,是十殿下?”拿起来瞧了瞧,书棋觉着与自己印象中的有几分相似,好奇问道。

    孙蓠点点头,因为自己也曾教过程诃写字,两人写出来虽说风格不同,但是若要仔细深究,落笔之处很容易看出端倪。

    虽是坐着端了茶在手上,分明心不在焉,孙蓠这模样,书棋一眼便知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她身旁坐下,书棋也不知晓此事如何相劝才好,半晌才问了句,“你是如何打算的?”

    思及此事,孙蓠也只能苍白着脸摇摇头。

    如今前线战局败迹已现,江南偏偏又遇上雪灾,怎么看都是个难解的死局。

    即便身处后宫之中,孙蓠仍旧能听闻,朝中已有大臣上书,让孙蓠为大临前往东夷和亲。

    东夷与临朝一直以来都是死敌,若是当真被送过去和亲,必定会受尽折磨而死。

    沉默了许久,她缓缓开口,“孙家满门忠烈,这名声总不能生生断在我身上,若是这般,我难以向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代。”

    听出了孙蓠的话外之意,书棋心中有些慌,连忙劝道,“大公子传了信进来,让你尽管放心,怎么都不会让你受这般委屈的。”

    虽然养在皇家之中,谁人不知孙蓠身世凄苦,日日困于其中做笼中的金丝鸟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书棋是跟着孙蓠进宫的,她的学识,本领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孙蓠究竟是何等天纵之才。

    如今却只因为所谓的皇恩浩荡将自己赔进去了一辈子。

    拳头紧攥,书棋心中越想越是生气,竟是口不择言起来,“实在不成,咱们也不当这劳什子公主了,受这罪做什么……”

    孙蓠连忙竖指抵住书棋的唇,冲着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隔墙有耳,这话最忌讳在宫中说出来,有心人若是听了去,便是藐视天威了。

    “慎言,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孙蓠轻声在一旁提醒,书棋反应过来的时候,也知晓自己失言了,这会垂着头试图冷静下来。

    平复了好一阵心绪,书棋才默默道,“方才我太激动了,”再看向孙蓠时,她抿唇问道,“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或许是妥协,或许是无奈,孙蓠缓缓起身,透过窗户纸看向一片漆黑的外头,目光中同样迷茫,

    “如今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静待圣意罢了。”

    次年开春,宫中的冰雪融了大半之际,圣上降下两道旨意。

    一道是追封在东夷战死的程钰与孙楚卿,而另一道则是将定国公主送去东夷和亲。

    松贵将消息带至羲和殿的时候,程诃手中正仔细琢着玉。

    他去年过生辰的时候,季司正将他一路送回了羲和殿后,双手递上了个精致的盒子给他。

    “这是公主让我转交给您,是为您准备的生辰礼物。”

    大概是没想到,孙蓠还给他备了生辰礼物,程诃惊喜的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这两人的姐弟情谊,季司正一向看在眼里,生怕程诃不知道孙蓠的用心良苦,还道了句,

    “平日公主虽然不说,心中总是记挂着您的,这生辰礼,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些事情程诃心中有数,他比季司正更清楚,孙蓠待自己如何。

    回去后他打开盒子,发现里头居然是自己丢失的玉佩,只不过如今成了金镶玉的款式。

    仔细瞧着,之前应当是被他不小心弄的裂开了,这才故意改成了现在这样。

    握着玉佩的时候,程诃心生感概,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块玉佩丢了之后,都落在了孙蓠的手中,最后还给他。

    思来想去,程诃想着在孙蓠生辰之前,琢出个小玉人来送给她,这般想法本来早就有了,只不过如今……契机正好。

    知晓自家主子对玉枝殿那位究竟有多重视,松贵虽立在殿中,但是看着正仔细做着自己手里头活计的程诃,话到了嘴边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虽然没抬头,程诃也知道松贵就站在案几前头,手中的刻刀正好雕琢着孙蓠的眼睛。

    他已经用了好几块料了,却总觉着神态与孙蓠不够像,尤其是眼睛这块,所以此时更是分在用心。

    “殿下,”思来想去,松贵还是不敢擅作主张瞒下这个消息,这宫中的事情,从没有不透风的。

    他跪在殿中,低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将方才圣上的旨意说出来时,程诃的刻刀没有握稳,长长的划痕从眼角落下,毁了整张脸,还割破了他指尖。

    “啪嗒”一声,手中还未雕好的玉人摔落在桌上,生出了裂缝,染上的血珠丝丝沁入其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程诃突然起身,快步走到松贵面前,若是仔细听,便能发现他连声音都在发颤。

    方才的话,松贵原原本本的再说了一遍,程诃听罢,便准备去太极殿,松贵手忙脚乱的扯住程诃的腿劝道,“殿下,去不得啊!殿下——”

    满脑子都充斥着孙蓠要被送出和亲的事情,程诃双眸宛若充血般红,想要冲向殿外,松贵拼尽了所有的力气都差点没有拉住。

    最后,还是快步走进来的谢知然,看见程诃这么一幅发疯的模样,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一幅什么样子,若是想去殿前送命,你大可以现在就去!”

    方才那一巴掌,谢知然下手极其的狠,片刻时间,程诃的脸便肿了许多,整个人都陷入死寂。

    他倒在原地,有些目光绝望空洞的望着屋顶。

    如果没有谢知然,没有松贵拦着,他方才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可是理智回笼……他再也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情。

    ——

    和亲队伍离开京中的那一天,程诃跟了一路,一直跟到了京郊。

    看程诃天天都像丢了魂的模样,谢知然跟着一同去了,就怕这位祖宗想不开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程诃都十分平静,谢知然心里头也有些慌,这人越是平静,到时候爆发起来就越强。

    果不其然,再回去的时候,程诃将自己关在羲和殿中关了整整三日,愣是没让任何人进去瞧一眼他。

    直到第四日,程诃出殿后,谢知然是第一个要求见他的,他给程诃带了一个消息。

    程钰和孙楚卿战败并非偶然,江南雪灾除去天灾还有人祸……正是因为这些所有,临朝不得不送出孙蓠和亲。

    听完这些,程诃许久没有出声,谢知然甚至在反思自己,对程诃揭开这血迹斑驳的事实,会不会对他太残忍……

    “舅舅”,程诃端坐于谢知然面前,淡然启唇,“我想要皇位!”

    语气明明平淡的宛若在讨论外头晴雨,却吓得谢知然赶忙捂上他的嘴,警告道,“我的小殿下,这事可不兴张口就来啊!”

    “我想要,并未开玩笑。”程诃郑重其事对他说道,谢知然却陷入了沉默。

    如今满朝皆知,六皇子程牧乘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至于程诃,他的胜算实在是太少了。

    ——

    半年后,东夷单方面再次挑衅临朝试图开战,此时朝中只余下卫家小将军卫书擎最为适合领兵前去。

    朝堂之上,程诃跪于皇帝面前,朗声道,“定国公主和亲不过半年,东夷便出尔反尔,既是开战,便应当将公主迎回!”

    此话一出,在场武将纷纷附和,当初他们便不同意和谈,送人去和亲换得暂时苟且,实在窝囊。

    再来,孙家本就是武将世家,老国公在军中也是德高望重之人,如今若是能将小公主接回来,也算是他们对老国公的交代了。

    以丞相为首的文官却对此都持反对态度,认定孙蓠是已经出嫁的公主,便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最后,皇帝开口准了程诃将定国公主迎回一事,“准奏”两字道出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差事,旁人去他也不放心,于是程诃又跪求道,“儿臣自请前去东夷迎回定国公主,请圣上恩准,此去必不辱使命!”

    “准!”

    闻言,程诃重重叩首谢恩,这时,他想的是,只要能将人接回来,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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