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加茂瑛的效率很高,在半个月之内就带来了消息,把一针管药打进了月退瑾的血管。

    她站起身活动,等了十分钟并未感觉有什么不适,这才朝加茂瑛颔首,在他对面落座。

    “看来你很满意。”加茂瑛的声音略带笑意,眼神像是在端详一件令人满意的作品:“上次做的不错,高层里已经安插进了我们的人,只要继续保持,那么离全部掌握也不远了。”

    他端起茶杯掩嘴,似乎意有所指:“不过这对你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吧?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甘心吗?”

    月退瑾脸色冷下来,或者说她一直对加茂瑛没什么好脸:“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加茂瑛有点无奈地举起手:“好吧好吧,小姑娘怎么成天这么暴躁。最近一段时间没什么事,权当放个假。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吧,或许下次见面,我们还能认识一位新朋友。”

    “多管闲事。”月退瑾转身就走:“我们之间的交易可不包括什么多余的东西。”

    .

    她没什么事做,一个人也提不起兴趣,逐渐迫近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期限将至,而她甚至还没有搞定一个禅院家。

    短暂的放风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空闲下来的日子里焦虑控制不住的爬上心头。

    但甚尔却在一天黄昏时突然闯了进来,浑身是血。血液蜿蜒着从他的下巴滴落,手臂上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身的练功服破烂不堪,透露出里面的伤痕累累来。

    月退瑾一下子从桌旁站起来,摔碎了一地的瓷碟。

    “你跟我走。”甚尔抿唇,伸手去拉月退瑾:“家主已经同意了,跟我离开。”

    月退瑾顾不得其他,眼睛只能看得到他身上的伤,见没伤到要害才缓下一口气。她手指动了动,几乎没有挣扎,被他拉了出去。

    甚尔看不见结节的边界在哪里,只好凭记忆带人来到上次他们分别的地方,欣喜地捉住月退瑾的手来来回回的试探,发现畅通无阻之后才回头仔细看她:“你看,我们可以离开了。”

    月退瑾只快速地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脚步没有挪动半分。她抬起的手背上经络根根浮现,克制地虚虚地笼罩在甚尔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上。

    ‘直毘人说了,只要我能打败全部炳的人,就撤掉结节——我能带她走了。’

    “你这又是干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禅院家再怎么说也是御三家之一,术式的种类数不胜数,实力强劲者更是不在少数,你这么冒冒失失地过去,要是......”

    她咬牙,憋不住地带了一丝哽咽:“要是死在那里,我连给你收尸都做不到!就为了这个根本不值得!!你到底明不明白!!”

    “值得的。”甚尔认真地看向月退瑾透亮的瞳孔,却坚持不到三秒就败下阵来。

    他心虚地咳了两声,有些无可奈何:“直毘人给出的条件就是这个,不过只要能带你走,这些都不算什么。况且我身负天与咒缚,没那么容易死的。”

    甚尔微微抿嘴,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不习惯说什么肉麻的话,转着眼珠子寻找能转移话题的东西,下意识抬手摘了朵花,别在了月退瑾耳边。

    少年布满茧子的手掌已初具成年人的宽厚,擦过耳畔时稍高的体温几乎能让人感受到他体内沸腾的热血,雀跃的心情毫无保留地传达过来。

    一点点血渍留在了花瓣上,又被隐藏在了发丝里,仿佛一切血与泪都被封存在了角落。

    甚尔的绿眼睛此刻弯起来,冒着蓬勃的生气,哪怕是在昏黄的光线下也依旧翠绿挺拔,明媚到不可思议。月退瑾看着看着,眼眶就热了起来,眼泪串珠般落下来。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甚尔更好的人了。

    父母抛弃了她,咒术师要杀她,世上无人爱她,她自己也选择把甚尔推开。可偏偏,他对她伸出了手,告诉她我们一起离开。

    真是不公,月退瑾抱住甚尔,眼泪沁进他的伤口里。真是的,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很艰难地下定了决心,怎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甚尔手足无措,伤口还火辣辣地疼,但这远没有突然情绪奔溃的月退瑾来的棘手。他其实很少看到她哭,自己也没有被安慰的经历,只好笨拙地一下下给她顺毛。

    月退瑾越哭越起劲,好像要把过去几年的份全都补回来。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胸口也越来越疼,心脏的空洞却越来越小。

    她是被爱着的,月退瑾心想,还有甚尔在乎她。

    甚尔是被厌弃的野犬,她是注定迈向死亡的缚茧,野犬撕咬着要带她离开,这让她怎么再狠下心?

    但是......不对。直毘人松口无可厚非,不过是清楚他们做不到,但加茂瑛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么好用的棋子。

    月退瑾想起前些天被打进身体里的药剂,还有加茂瑛戏谑微挑着的嘴角,现在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放个假”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他早就知道了。

    加茂瑛早就知道甚尔会来找她了,她的动摇,他也早就料到了。现在甚尔在他眼里,恐怕已经成为了牵制她的重要筹码。

    被算计了。

    “混蛋......”月退瑾紧紧抓住甚尔的衣角,嘴唇被咬出了血:“你不该来的,甚尔,时机不对......”

    而甚尔只是回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摸她的头:“这算什么,这点小伤半天就能好。不用担心,出去之后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们的户籍现在暂时迁了出来,挂在一个中介人名下,等成年了我们就独立出去。我可以供你读书,你脑子聪明,还可以考大学......”

    月退瑾只是摇头,眼泪逐渐干涸,后怕和庆幸退却,警惕在内心暴涨。

    这件事不可能这么顺利,中介人一定有问题。

    她压下胸口的不适,平复下呼吸,迫使甚尔弯腰,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甚尔,你听我说,你现在已经被盯上了。那个人绝非善类,暴露在他视线下的每一秒都有极大的风险。咒术界你不能再待,无论怎样都好,快逃,离开禅院......”

    甚尔强硬地握住她的手:“那你呢?我不管那个人是谁,你得跟我一起。”

    手指被紧紧抓住,月退瑾闭眼,藏住里面的挣扎。她低声说:“好。”

    “我们一起走。”

    加茂瑛此人深沉难测,目的不明,她必须想办法把甚尔送走。

    .

    离开禅院家时,外面的夜色堪堪暗下来,甚尔背着月退瑾,小心翼翼地躲开了附近的人。

    月退瑾在他背上,抬头对上了一只咒灵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的绿光。她眨眨眼,没两秒钟咒灵就逃了。

    甚尔注意到了,但因为这只是禅院家里随处可见的低级咒灵,而且他们还在逃跑,也就没放在心上。

    等他带着月退瑾坐上了车,把禅院老宅远远甩在了身后才彻底放松下来,回头的时候也没忘记摸摸她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热。

    月退瑾眯着眼睛任由他动作,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里取暖,每根发丝都散发着困意。

    甚尔哑然失笑,把她的双手都揣进自己胸口,长臂一伸搂住她,防止她着凉。

    他暗自思忖着,她的身体是不是比以前好些了?跟着他这么一通折腾竟然还好好的。这可是个好消息,老是这么虚弱他很怕有哪一天自己疏忽导致出事。

    到了中介安排好的周转房外,甚尔摇了摇月退瑾,见她皱着眉很不安稳的样子,干脆歇了叫醒她的念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到沙发上,自己转身去把生活用品安置好。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原本是担心月退瑾身体吃不消,现在看来时间或许可以提前——得尽快离开京都,到一个咒术师找不到的地方去。

    甚尔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焦急,但他猜测这或许与她长期被软禁监视有关。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呢?甚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是他不够强大,瑾她认为帮不上忙吗?还是说,是咒术方面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插手?

    管道里慢慢放出了热水,雾气蒸腾,爬上镜子里的脸,突出光滑镜面上碍眼的污渍。甚尔甩甩头,额发上的水珠溅在玻璃门上,下一秒被开门带起的风吹开。

    月退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见甚尔出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抱怨道:“好冷。”

    甚尔把热毛巾盖在她脸上,胡乱擦了擦就扔到一旁不管,转而用手摸摸她脸颊和额头,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里没有暖气,太冷了。”他‘啧’一声,暗恼自己的失策。

    月退瑾感受到甚尔手上的热度,自作主张地把他两个手都放上来,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甚尔身上好暖和。”她闭上眼,睫毛微颤:“之前我一个人一直睡不暖,今天我可以抱住甚尔睡吗?”

    这里真的太冷了。

    甚尔?甚尔暴怒:“他们都没有给你热水袋吗?”

    这玩意连躯俱留里的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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