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回去后月退瑾就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昏迷且高热不退,那段时间禅院家里请过来看的人几乎是络绎不绝,个个都摇着头叹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还是直毘人自作主张把月退瑾抱去了他能联系到的日本境内最好的医院,好一番折腾,烧才退下来。

    其实医生也不清楚发热的原因以及为什么突然间退烧,但这个世界上说不清楚的事多了去了,禅院直毘人也只好归咎于小孩子咒力过于庞大导致的体弱。

    情况慢慢稳定下来,月退瑾终归是保住了一条命。

    由于月退瑾是在直毘人手上退的烧,功劳自然是被记在了他头上,借由这件事,禅院家主宣布了下一任家主的人选,正是直毘人。

    禅院扇不服,认为自己照顾了星浆体这么久,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把好事全算直毘人头上。直毘人也反击:“月退瑾前几次遭遇险境都是因为你监管不力吧?她要是出了事,可不是你担待得起的。”

    “反正你也照顾不好她,我现在是家主,”直毘人盖棺定论:“月退瑾理应由我来抚养。”

    禅院扇顿时像被抢了儿子般怨愤。

    “嘁,”他的眼神晦涩不明:“我等着她被你养死的那一天。”

    偷听的甚尔觉得他这位叔父嘴巴真是恶毒。

    甚尔不知道月退瑾怎么突然间就不来上课了,问她的侍女也说不知道,跟踪禅院扇也没个结果,还是后来偶然间听到下人们谈论才知道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是为了给一位小姐看病。

    他一下就联想到了月退瑾。

    但他一向运气不好,偷偷潜进去的那天正好是直毘人带她去医院的那天,只能远远地隔着车窗瞧上一眼,确定了那个看起来好像快要死掉的人真的是大小姐。

    好荒谬。

    甚尔知道月退瑾身体不是很好,但他不知道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不像他,哪怕被扔进咒灵堆里也要不了两天就能活蹦乱跳,就是嘴角还是留下了一道疤。

    他没地方可去,月退瑾不在他也不想在那里待着,只好时不时去直毘人宅子附近转转,希望能看到一个健康的大小姐。

    然后就被他听到了这两个大男人争夺抚养权。

    跟着家主的话,生病了一定能及时得到重视吧,甚尔发散思维,认定了是禅院扇的疏忽才会导致月退瑾遭这么一趟罪。

    等两个大人都走了,他才摸到院子里想找人,结果一拉开窗户就对上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甚尔,好久不见。”

    他手脚麻利地钻了进去,低头凝视着月退瑾苍白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

    月退瑾半靠着床头坐着,闻言老实回答:“因为咒力再一次成长了吧,身体一时之间承受不住。”

    甚尔没有咒力,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半信半疑地摸摸她的额头:“小孩子咒力成长地这么快的吗......”

    “噗嗤~”月退瑾笑着蹭了蹭他的手:“就是这样的啦,甚尔不要担心了。哦对了,等我好一点了还要去拜访伯母呢,甚尔别忘了!”

    他顿了顿,满不在乎地回绝:“她不喜欢见人,以后再说吧。”

    “连甚尔也不想见吗?”月退瑾满脸好奇。

    甚尔扯扯嘴角:“是。”

    然后月退瑾就不再提这件事了,转而让甚尔多说些他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因为她一直不能出去很无聊。甚尔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偏生又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绞尽脑汁编。

    “听说为了培养禅院家小孩的承受能力,外面的路上会放一些没什么危害的咒灵,”甚尔想了想:“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想要吓唬人。大小姐被吓到过吗?”

    月退瑾当然没有,那些咒灵在她面前只有被控制的份,哪敢故意吓她。于是她摇摇头,反问甚尔:“你呢?”

    她明明知道甚尔没有咒力。

    但是甚尔不清楚这是一次试探,给了她一个“说什么呢”的眼神:“怎么可能,那种东西我早就看腻了。”

    他果然是最特别的那个。

    月退瑾突然变得很高兴,又是那种让甚尔摸不着头脑的高兴,但看她心情好,好像自己也变得开心了起来。

    大小姐是禅院家里唯一一个不让人恶心的人,他这么想着,眼神软下来。

    如果月退瑾知道他没有咒力,会怎么样呢?会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弃如敝履吗?

    本来想直接问出来的,但他考虑到月退瑾现在还在养病,决定还是不要现在说了。万一,他是说万一,她要是不再想看见他,没人来陪她解闷,会很无聊的吧?

    有人敲门,似乎是来送药的侍女,甚尔不再打扰,转身翻了出去,告诉月退瑾说明天还会再来。

    “嗯,”月退瑾仰头盯着他看:“甚尔要告诉我外面发生的趣事哦!”

    一阵响动,侍女推门进来,把药放在了床边,打算一口一口喂。

    月退瑾眼神冷下来,一言不发地灌了下去,把空碗放到床边,让侍女出去。

    侍女有些愣住了,然后低声询问她要不要一些点心。

    月退瑾只觉得额角青筋跳动得欢,大脑里充斥着四处传来的肮脏欲望,最大的声音赫然便是由眼前的侍女传来。

    ‘只要把这位小姐伺候高兴了,那我一定有机会得到家主大人的夸赞吧?上一个伺候小姐的侍女已经上了扇大人的床,那我是不是也能......’

    “出去。”月退瑾低声道:“吵死了。”

    侍女眼神呆滞片刻,安静地退了出去。

    天元的封印是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下的,现在甫一解开,术式的能力便如同被放开的弹簧飞速成长着,一时之间得不到适应,她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动承受着所有的讯息。

    这里大部分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只觉得恶心。过量的信息冲刷着,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超载,所造成的生理反应根本无法控制。

    好在在甚尔面前不会。

    月退瑾长舒一口气,开始数着时间等待天黑。

    现在的日子,一分一秒都太过难熬。

    这头甚尔离开还没多久,半夜里月退瑾又发烧到半昏迷,而且侍女得到了“出去”的命令不敢进门,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人发现。

    直毘人头疼,竟然只是没关窗户吹了一会风就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看来星浆体比他想的难养很多。

    “以后严禁小姐出门,”直毘人无法:“她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不,这不应该,大小姐不会高兴的。

    月退瑾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人用冰凉的手贴住了她的额头,条件反射似的喊甚尔。

    甚尔见她醒了,小声告诉她直毘人打算软禁她,还问她要不要逃跑。

    月退瑾猛的清醒过来。

    死寂的沉默在小小的房间里蔓延开,她摇摇头:“跑不掉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让我跑掉的。”

    因为她是星浆体啊。

    甚尔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在朦胧间触摸到了一点关于命运的悲凉,但现在的他无力回天。

    “那好吧,”甚尔点点头:“我会再来找你的。大小姐,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逃出去。

    他在过去的生活中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甚尔也从此开始了他雷打不动的点卯生活。

    月退瑾不知道是为什么,身体并没有随着年纪渐长而变得好起来,反倒是精神越来越差,除非他在场,否则都看不到一个笑脸。

    他也因此越来越不放心。

    几年过去,他已经习惯了每天一有空就往月退瑾院子里跑,给她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

    他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进了躯俱留部队,是可以去做任务的年纪,给大小姐讲故事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不用再担心一个不留神被戳穿。

    月退瑾身体太差,甚至都不能见风,自从第一次在直毘人那里见面结果没关窗户导致大小姐又发高烧之后,甚尔就格外留意这些小事,甚至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不一定做的有他好。

    但又一年过去,在月退瑾十四岁那年,她却突然失踪了一个晚上。

    这件事除了甚尔没人发现,但更深露重,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把整个禅院家翻了一遍都没看到人。担心再找不到的话说不定明天早上他就只能找到一具尸体,甚尔破天荒有了求助直毘人的想法。

    虽然直毘人不见得有多重视月退瑾,但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失踪吧?

    月上枝头,甚尔敲响了直毘人的房门。

    了解来意后,直毘人总算是放下了蠢蠢欲动想打人的手,没所谓地抱胸打量起兄长留下的这个儿子来。

    禅院甚尔这个人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和“没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挂钩,这么个被情冲昏头脑的形象他还是第一次见。

    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直毘人好心提醒:“你最好不要喜欢上月退瑾,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甚尔怔住,然后皱起眉头:“你在胡说些什么?现在重要的是找人!”

    这个年轻人没救了,直毘人摇头,朝他身后努努嘴:“不就在那吗?听我一句劝,离她远点。”

    甚尔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脱外衣,然后披在月退瑾身上。

    哎,真是。直毘人关上门,把被吵醒探出头结果看见了甚尔后眼睛亮晶晶的直哉推回去:“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去睡觉。”

    “是甚尔君!”

    直毘人揍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拳:“术式研究明白了吗?没明白就给我回去!”

    这倒霉孩子,崇拜谁不好偏偏崇拜他那没咒力的堂哥。

    月退瑾看着朝她奔来的甚尔,犹疑的心情奇异地安定下来。她张开双臂,扑进甚尔怀里:“甚尔是在找我吗?”

    甚尔给她披上衣服,语气恶狠狠:“谁找你了,冻死在外面你看我找不找你。”

    “甚尔就是嘴硬心软啦,”月退瑾拢了拢衣衫,动了动僵硬冰冷的手脚:“我在后山,那里有一个地方看月亮很漂亮,下次我带你去看。”

    “没有下次了!”甚尔哼一声,双手放在脑后引路。

    月退瑾只是笑看着他不说话。

    等送到地方,确定甚尔已经走远了之后,月退瑾才站到屋檐下,伸手像是捧住了月光。

    “我答应你。”她眼睛没看那个黑暗里若隐若现的身影,只是兀自描摹着夜色,看起来和八年前别无二致。

    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微微一笑:“聪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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