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

    他拧眉:“我惹你生气?再怎么说我也是受害者吧?大小姐,你不讲道理。”

    月退瑾摇头:“我没有不讲道理,是甚尔太笨。”

    说完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眨巴着眼翻出了上礼仪课要用的东西。一些基本的东西她已经学过了,都是些平衡之类的练习,一开始她走的摇摇晃晃,但不过两个晚上过去,她就达到了教习的标准。

    不知道禅院扇是怎么说的,但这群定时过来的女人们显然是把她当成了未来会为了家族联姻的姬君,基本功过了后就开始教她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一度占据了她所有的空闲时间。

    还是后来禅院雅隐晦地提醒过小姐身子不好才有所收敛。

    今天该学习的是书法,但比起其他东西来,写得一手好字并没有那么重要,见月退瑾屏退左右,她们也就没有多留,躬身退了出去。

    月退瑾握着毛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甚尔”这两个字,随即把本尊招过来:“甚尔,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甚尔放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漫画:“废话,我又不是没读过书。”

    他挑起眉头,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月退瑾:“好丑的字。”

    毛笔的笔杆敲在了月退瑾额头上,甚尔额角跳动着青筋:“小鬼胡说什么,字写那么好看又没用,能够认出来就可以了。”

    她摇头叹气:“我在四岁的时候就写不出那么难看的字了,甚尔不会连这都做不到吧?”

    “你这是激将法,我不会上当的。”甚尔蘸了蘸墨水:“等着瞧吧,不过几个字而已。”

    还是上当了啊甚尔君。

    今天禅院扇没有过来,月退瑾也乐得清闲,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监督甚尔练字上,时不时刺他两句,最终两个小朋友还是闹成了一团。

    甚尔抓住月退瑾的手肘,一手去挠她咯吱窝:“臭小鬼,知道错了没?”

    月退瑾憋笑憋得脸通红,梗着脖子嘴硬:“我又没有说错。”

    甚尔不爽,趁她不备掀起被子一下蒙在她头上:“认错了我就放你出来。”

    被抓住的人逐渐下滑,被子里鼓起一个包,不甘地挪动着寻找出口。再一次被甚尔按住之后,鼓包不动了。

    一开始甚尔没察觉到什么,直到又过了一会儿见月退瑾还是没反应,再联想到她风吹就倒的身体,他一下慌了神,急忙把被子掀开:“喂你......”

    月退瑾慢慢地冒出个炸毛脑袋来,默默地弯着眼睛笑:“甚尔又输了。”

    甚尔真的生气了,想屈起手指在某人脑门上敲个大包,结果还是没敢真用力:“很好玩吗!我都快吓死了!”

    “嗯,甚尔很好玩,”月退瑾得寸进尺:“以后甚尔就和我住在一起吧,那样就不会无聊了。”

    甚尔:“......我不是玩具。”

    “再说了,”他嘟嘟囔囔:“我......母亲还在等我。”

    母亲。月退瑾恍然大悟,也是,一般人都是有母亲在家里等着的,原来是这样,甚尔才会不愿意啊。

    月退瑾很快振作起来:“那,下次我可以去拜访甚尔家吗?阿姨...会不会不欢迎啊?”

    甚尔挠了挠脸颊,有些犹豫:“应该......不会吧,毕竟你是禅院扇的女儿。”

    “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月退瑾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嘴角绽放出真实的笑意:“那么明天,放学后一起去甚尔家拜访吧!”

    “嗯。”

    月退瑾还是没有勉强甚尔今晚留下来,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男孩慢慢远去。

    禅院雅适时地给她披上披风,并梳理着女孩的头发:“小姐,为什么要放他走呢?”

    “你知道吗,我父母无数次想要杀了我。”月退瑾突然开口,也不管旁边人的惊诧,继续道:“但是我一直到前不久,才终于把他们变成听话的样子。”

    “也就是说,除非他母亲亲自开口,否则是没有用的。”

    月退瑾抬头,琥珀色的眼睛映照着月亮,露出里面的一池寒凉:“但他最终还是会离开那里。”

    禅院雅温和的绿眼睛里似乎也倒映出了和月退瑾一样的色彩,但很快消退,仿佛错觉:“小姐快回屋吧,外面凉。”

    .

    仍旧是一样的无聊,一样的令人感到恶心。禅院甚尔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除非牵扯到自己,否则他压根不会去在乎这个垃圾家族的任何事情。

    但刚才大小姐突然被叫走,有两三个自诩为“大人物”的咒术师带走了她,禅院扇也在其列,甚尔本来不应该这么担心,但就是莫名感觉月退瑾这番不会是什么好事在等着她。

    难道是提前安排联姻...?不,月退瑾才六岁,这未免也太早了些。那还能是什么?

    甚尔有些焦躁,寻了个空挡溜了出去。但他也没什么事干,回去只会给那个柔弱的女人平添烦扰,经常一起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了起来。

    不过有人来找茬的时候总不会无聊。

    说实话,甚尔觉得自己在台阶上待的好好的,并没有碍到谁的事,但渣滓总是有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一般莫名其妙且毫无道理,是要被大小姐抓住嘲笑半年的那种无理。

    但这样无理的事情偏偏总是在他身上发生,就因为他是个没有丝毫咒力的反向天与咒缚。

    在他被扔进咒灵堆里,不得不和一些超出他水平的咒灵厮杀的时候,他还是在思考,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思考的结果是因为他出生在禅院这样一个泥潭里,因为那些人仗着自己有咒力就高人一等。

    咒灵尖利的爪子在他露出破绽的间隙划过他的嘴角,尽管他及时避开了,但伤口还是很深,而这只不过是他身上的一道小伤。

    等他从那个见鬼的地方出来的时候,天边只能看见夕阳了。甚尔想着大小姐说今天要去他家,但她不知道位置,很可能在他们往常分开的地方找他。

    但是她不在那,于是甚尔又想着大小姐可能是问到了他家的位置先去了,毕竟大小姐一向胆子很大。

    可是月退瑾还是不在那里。

    那应该就是还有事吧,甚尔放空了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障子门响起轻微的推拉声,女人看到榻榻米上躺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儿子,吓了一大跳。

    甚尔眯着的眼睛里洒进来一点光,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是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望。

    “怎么是你。”女人神情冷淡,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连眼神都没有波澜。

    甚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嗯”一声。

    “能动了就出去吧,禅院家有很多空房间,随便去一个地方。”女人转身欲走。

    甚尔吞咽着口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就是您要说的全部了吗?”

    女人端着灯,嘴角露出讽刺的笑:“你还指望我说什么?如果不是你连一丝咒力都没有,会连累我落到这个境地?”

    又是这个理由,甚尔闭上眼睛,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没。

    这个地方,真是令人窒息。

    月退瑾想。

    “星浆体,将你送往薨星宫跟随天元大人左右,已经是无上的恩典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位于上首的禅院家主以及长老们微微低头,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星浆体,心里各怀鬼胎。

    月退瑾俯下身子磕头行礼:“恳请天元大人见我一面。”

    “哼,”老态龙钟的家主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

    位于家主左下首的直毘人耸耸肩开口:“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天元大人不是迟早要见她吗。”

    禅院扇偏偏要跟他唱反调:“天元大人也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成何体统。”

    月退瑾闭上了眼睛。

    “不过,”禅院扇话锋一转:“如果连这都拒绝,恐怕会显得过于苛责,星浆体见不见倒是无所谓,重点是要让天元大人知道我们的态度。”

    家主闭上了眼睛,挥挥手:“准。”

    这是月退瑾最后的机会。

    通往薨星宫的门被层层打开,刚刚毕业的不久正在办理入职手续的夜蛾正道有些好奇地询问校长发生了什么,校长只是摇了摇头,告诉他这是下一代星浆体。

    夜蛾正道愣了愣,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通道关闭。

    一个人,和整个咒术界,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思考。

    那边甚尔在数着星星分散疼痛,这边月退瑾则是在天元面前长跪不起。

    她说:“我愿意为天元大人献身,成为天元结节的基石。但能否,等我十八岁之后再进入薨星宫。”

    天元不解:“你的未来既已注定,早日离开外界也是早日解脱,为何不肯?”

    月退瑾哽咽:“您不能,连一点自由都不给我。十二年,我只要十二年。”

    十二年,对于天元来说,只是弹指一瞬。

    “可以。”天元允诺,“我将封印去除,给你完整的自由。十二年之后,薨星宫会再次敞开。”

    月退瑾颤抖着长叹,泪水打湿了衣襟。

    她此次所求,不过为了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让她活下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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