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回到家,虞晚舟快速泡了热水澡,头发擦到半干就急匆匆跑到书房去。

    孟北尧已经坐在书桌前,看到她说:“过来做题。”

    虞晚舟踩着拖鞋哒哒哒走上前,头上干发帽趴地甩在椅背上:“现在是做题的时候吗?”

    手机屏幕亮起,即将八点了。

    孟北尧说:“我劝你先做题。”

    “不行。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虞晚舟坐下来,指着自己,“这个原主,即我,你的爱妃,在和顾玄谈恋爱!”

    “知道,一个月了,挺甜蜜的。”孟北尧随意敷衍着,递过笔去,“做题。”

    “我不做。”

    虞晚舟被他无可不可的态度惹恼,拂开卷子,气道:“既然让我重活一世,为什么将你们也投到这个世界来,来就来了,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前世恩怨,你根本都不在乎!”

    她越说越委屈,鼻头泛红,眼眶里泪花闪动:“好啊,从今天起我也不要记得了。你去跟你的校花手拉手,我和顾玄谈恋爱去!反正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我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话音落,天边响彻一道惊雷。

    房间陷入凝重的死寂。

    虞晚舟半真半假哭了一会儿,迟迟没等来他哄,嗓子都发干了,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别扭地挪了挪屁股,身后的人终于开口:“哭够没。”

    虞晚舟向来见好就收的,发泄够了,装模作样抽噎两声,声音软和下来,带着鼻音:“不够又怎么样,你要砍了我嘛?”

    撒娇的语气让孟北尧微顿,随后才说:“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今天的补课时长还在掐表,费用从你零用钱里扣。”

    “什么?!”虞晚舟大惊失色,顾不上矜持架子,猛地转回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六点半开始。”孟北尧举起手机示意,“现在八点过十分了。”

    虞晚舟这才想起回来的路上好像是接到了虞妈妈的电话,她语气不满地说了些什么,可那时候自己满脑子都是顾玄,压根没过脑。

    她把眼泪一抹,扑过去捡起纸笔:“我们快开始!”

    看她眼泪收放自如的,孟北尧抱着手臂,凉凉说道:“不急,等你写个切结书我们一刀两断先。”

    虞晚舟严肃地将红笔递给他:“陛下别闹了,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

    窗外雨势丝毫不减,雨点击打玻璃发出沉闷的白噪音,听着听着虞晚舟的眼皮渐渐重了。

    她本来就不是奔着皇后之位被培养长大,读书练字都是差不多就行,上辈子的学业巅峰也就是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被钦点进入太学随未来国储们一同学习。

    诗赋、策论、儒学她还勉强可以,化学式配平、几何体分解,实在超出了她一介古人的智慧。

    虞晚舟拄着下巴,脑子已经粘成了浆糊,强撑着眼皮听孟北尧讲解。

    “有摩擦力必有弹力,所以木块压力不可能……”

    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更是催人睡眠。

    虞晚舟实在不行了,把他袖子一扯:“陛下,我好困。”

    孟北尧停下来,偏头看她几乎闭着眼睛在说话,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虞晚舟纠正他:“居然快一个小时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嗯。”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虞晚舟反倒清醒了一点,疑惑:“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孟北尧一直比暴君好说话,顶多就是不爱搭理人。

    好说话的孟北尧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你别休息了,把后面半张写完。”

    “不要。”虞晚舟当即趴下来,偏头靠在手臂上看他,他面庞清俊冷然,和前几天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陛下。”

    她开口,见他神色清冷瞥来一眼,狐疑道,“我喊你陛下,你怎么不叫我闭嘴了?”

    她眼睛一亮,坐起身:“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没有。”孟北尧矢口否认。

    对于虞晚舟口中的前世今生,在那个梦境过后他其实已经信了大半,不过出于某种直觉,他并不打算现在告诉她。

    虞晚舟有些失望,但很快自我开解:“没关系,你现在的脾气就很好了,能晚点想起来就晚点。”

    孟北尧沉默片刻,问出声:“你的那个陛下是什么脾气?”

    他的问话巧妙地把自己跟皇帝拆分开,虞晚舟果然上套,不自觉就说出真心话:“他是暴君啊,凶残成性杀人如麻,爱记仇小心眼斤斤计较,还特别幼稚!”

    虞晚舟掷地有声罗列了一堆,说完对上孟北尧和善的目光,他甚至笑了下:“是么,还有呢?”

    “没、没有了。”

    强大的求生欲让虞晚舟闭了嘴,为了缓解尴尬,她抚掌说:“对了!顾玄!我们来说说顾玄!”

    孟北尧也不深究,如果真的有记忆恢复的那一天,自然有人和她算账。

    “你说。”

    “适逢良机,我一道给你科普人物关系吧!”虞晚舟精神振奋,不见半点疲态:“其实我准备了一些画,图文并茂方便你理解记忆。我去找出来,你要不要去拿包薯片?”

    “……不用。”

    虞晚舟赧然:“其实是我饿了,能不能帮我拿一包?”

    “……”

    两分钟后,虞晚舟蜷腿缩在工学椅上,腿上盖了条珊瑚绒毯,怀里一包拆开的薯片,手边还放了杯牛奶,大有一夜畅谈的架势。

    她抓着孟北尧带来的小钢尺,反客为主,点在她画的连环画上。

    “这个喷火的小人就是暴君,也就是你。这个长发飘飘的,是我。这个大长腿是顾玄。很好认吧?”

    孟北尧无语地看着她的简笔画,她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关键还挺传神的。

    她已经开始了,指着第一张长腿少年被京都贵女追捧的画面:“顾玄是御史中丞之二子,他父亲同我父亲大理寺卿是世交好友。顾玄生得芝兰玉树,且文采斐然,曾经以一首咏月长诗扬名京都,在一众不思进取的官二代之中是一股清流。”

    她的求生欲短暂下线,将顾玄好一顿夸赞,然后手腕一转,钢尺落到另一个长胡子的小人身上,单箭头对大长腿发射爱心:“我父亲很看好他,十四岁时便给我们定了婚事。”

    “定亲后,顾玄以明经入仕,成了弘文馆的九品校书郎。”

    虞晚舟从底下抽出一摞卡片,并排放在一旁,双线并行。

    一群孩童坐在书桌前读书,长发小人赫然就在其中,虞晚舟借机为自己辩解:“至于我,九岁便入太学为公主伴读了,上辈子的我虽然成绩普通,但那是为臣的中庸之道,绝对不属于差生的!”

    孟北尧哦了一声,脸上明晃晃三个大字:我不信。

    虞晚舟哼了声,又抽出另一小摞:“这时候的你还在冷宫当文盲呢!”

    画上,小暴君还不会喷火,她寥寥勾勒几笔,将他画得落寞瘦削,蹲在空荡荡的大殿擦地。

    孟北尧看着画上的小人,很快移开视线:“这些跟顾玄有什么关系?”

    虞晚舟嗔道:“背景,铺垫,哪有上来就没头没尾讲故事的!”

    “那是你读书少。”

    虞晚舟气结,钢尺敲着桌面:“这是你前世的人生轨迹,帮助你更好地代入角色、理解角色、成为角色!”

    孟北尧冷漠道:“没必要。”

    “我说有就有!故事是我讲的,我的每一张画都是大有深意的!”虞晚舟推开他的手,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步骤来。

    她缓缓揭开下一页,画上是个落寞的褐眼女子。

    暴君的生母是外族女,怀上龙胎时适逢部落反叛。先皇迁怒于她,将她囚禁在冷宫,她产下暴君不久便感染风寒,不治而亡。

    暴君尚在襁褓中,靠忠心耿耿的老仆在冷宫中艰难长大。

    直到数年后太皇太后薨逝,先皇忽然想起自己的这位六皇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请来少师单独给他启蒙、授学,教之以天子之道。

    再几年,先皇属意的两个皇子接连死于意外,临终前他不顾众臣反对,将皇位传给了暴君。

    上位之初,群臣激愤,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个开蒙不过几年的冷宫长大留着异族血脉的便宜皇子成了南朝尊贵的皇帝陛下。

    于是罢朝、施压、散布流言,连闭门礼佛的太后都迫于压力隐隐动了扶持其他皇子上位的念头。

    暴君一概不理,罢朝的直接罢官,怠工的直接流放,动作大一些的,一概杀了清净。

    ……

    虞晚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回顾暴君的童年,撇开不为外人所知的细枝末节,这样的人生脉络已让她感到难过。

    暴君登基时不过十五岁,离他开蒙也就四五年光景,前朝动荡各怀异心,除了铁血镇压,他一个绝望的文盲又能做什么呢。

    虞晚舟心酸地想,原来杀人如麻只是他穿的保护色。

    瞧,摆脱了帝王身份的孟北尧是多么情绪稳定细致耐心,这才是暴君原本的面貌。

    他必定是感知到自己前世身世惨淡,才抗拒自己说下去,他心里必定不好受的。

    虞晚舟深深动容,握住孟北尧的双手:“陛下,我……”

    “啪。”

    孟北尧一巴掌拍开她的手:“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什么时候能进正题?”

    “……”

    虞晚舟狠狠一捏拳头,刚刚升起的怜爱滤镜轰然破裂。

    暴君就是暴君,让人无时不刻不想揍之而后快。

    她深吸一口气,刷刷刷一连揭开三张小卡片:“喏,他升职了,你登基了,我回家了。”

    刷刷刷又三张:“他贬贬贬你杀杀杀我哈哈哈。”

    “成婚,劫亲,杀爹,黑化,刺杀,噶。”

    虞晚舟绷着脸抬头:“没了。”

    孟北尧:“……”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