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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5 议论飞机出事

    下晌散了工,队长齐志高挺着胸脯走在社员前边,齐春鹏紧赶两步,撵上来,前两天和老婆闹了一场,后晌他越想越害怕,不是怕老婆真和队长相好,反正老婆说没有就是没有,根子这个狗杂种胡说八道,小屁孩知道啥?齐春鹏真的是怕老婆不当妇女队长了,自己刚刚在队上能露点脸儿,老婆不当官了,谁还拿自己当个料,更重要的是,很多好处也捞不到了。

    齐春鹏说:“你听广播了没?林副主席逃跑了,没跑出去,从飞机上摔下来了。”

    队长没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下齐春鹏,撇了一下嘴,按理说,队长齐志高是不屑理齐春鹏的,但碍于李香翠的面子,他不得不敷衍一下,他说:“这个谁不知道,高音喇叭里都吆喝了若干遍了。”

    “你说林副主席不是跟领袖最紧吗,咋会是叛徒?咋会一下子反了呢?”齐春鹏摇摇头,一副搞不明白的样子。

    齐志高瞪他一眼,说:“你这么说可就反动了,狗屁林副主席,他就是罪大恶极的阶级敌人,是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的两面派。啥领袖最亲密的战友,最好的学生,最理想的接班人,全国人民最敬爱的副统帅,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一直是反党反伟大领袖的。”

    齐春鹏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说差了,同时也听齐志高一套一套的净是广播里的词语,由衷的佩服,队长就是队长,这水平不是一般社员能达到的,他赶紧说:“队长说得对,他是啥东西,也配做领袖的亲密战友?他给领袖提鞋都不够格,他在飞机上摔死也是活该。”

    有些社员跟上来,也想听听关于□□的事情,齐志高往左右看了看,更趾高气扬了,把刚才的那一套词又说了一遍,然后高声骂道:“□□这个狗R的,很狡猾,一直隐藏在革命队伍里,妄想篡党夺取,广播里不是说么,他就是资产阶级个人野心家、阴谋家,后来被领袖识破了,只好逃跑了,要是他不逃跑,也会被人民专政,被枪毙,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这样摔死倒是便宜他了。”

    社员柱子问:“你说□□这样的算是啥阶级的?”

    “当然是资产阶级的,不光是资产阶级的,还是修正主义的。”齐志高不容置疑地说。

    齐春鹏说:“他原来是不是无产阶级的啊?”

    齐志高很为齐春鹏的无知不耻,骂道:“刚才说你啥了?赶紧闭上嘴吧,他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是阶级敌人,不光要打倒,还要踏上一只脚,把他踩个稀巴烂。

    柱子说:“想想都好悬呢,这个□□在领袖身边隐藏了这么多年,一旦复辟了,啧啧,多可怕呀。”

    齐春鹏说:“多亏他没复辟成,要不咱们国家不就成资本主义了。”

    齐志高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他那点水平,还能篡了权?俺听上边领导说,咱们领袖早就防着他了,他一动,就能把他拿下,就是逃跑也不会让他跑掉,果不其然吧?这叫自绝于人民,自取灭亡。”

    齐志高看周围的社员还在认真地听,继续说:“看来上级还是说得对,阶级斗争还真得天天抓,这两年松懈了些,□□就蹦出来了,想篡权,想复辟,咱革命群众都不让,要不说阶级斗争是纲呢,要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儿,这以后阶级斗争肯定要抓紧了。”

    这次齐春鹏反应很快,兴奋地问:“是不是要来运动了?”

    齐志高说:“反正报纸就要下到大队了,到时候会开大会。”

    旺生吃了饭,提着猪食桶去喂猪,见福来在道门口向他招手,他吆喝了一声景义,景义从屋里蹦出来,问:“爷,干啥?”

    旺生说:“去,把猪食倒到猪槽里。”

    景义痛快地接过猪食桶,说:“俺喂上猪就出去玩了。”没等旺生答应,就挎着猪食桶往猪圈那儿去了。

    旺生回屋抓了把烟叶放到口袋里,从景仁用过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转身往外走,三儿在炕上哭起来,向贞对着他的背影喊:“早回来看孩子。”

    旺生答应着:“嗯,抽颗烟就回来。”

    旺生和福来谷堆在河崖的那棵柳树墩子上,旺生掏出本子纸,铺在膝盖上,叠成一溜一溜的长条,给福来一条,自己留下一条,其余的折叠放进口袋,福来早就拿出烟叶等着,抓一点烟叶放到旺生的纸上,剩下的放进自己的纸上,两人各自把烟搓捻成一头粗一头细的烟卷,用唾沫把边沿粘起来,掐掉一头尖尖的部分,旺生划着了洋火,两人的嘴上含着烟,凑在火苗子上,分别吸一口,烟就点着了,吧嗒吧嗒地吞吐几下,先过了瘾,开始东南西北的扯,福来说:“你说□□咋会叛逃呢?”

    旺生吸了一口烟,又吐出去,说:“当了副主席还嫌不够吧,贪心不足蛇吞象。”

    福来说:“真是,听他们说,本来铁定他是领袖的接班人,可他等不及了,妄想篡党夺权,被发现后,仓皇出逃,投敌叛国了。”

    旺生不说话,沉着脸,默默地抽烟,烟抽得很快,来不及吐出来,呛了两口,他咳了几声,眼睛看向远处的淄河,淄河水依然不紧不慢的流着,这些政治事件跟它们没有关系。旺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福来接着说:“也是好悬,社会主义差一点就变修了。”

    旺生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问:“俺听齐志高的意思,阶级斗争又要抓紧了,你觉得会不会又来运动?”

    福来没在意旺生的表情,说:“那肯定的,阶级斗争稍一松懈,□□就叛党叛国,真是大意不得。”

    旺生的心情更沉重了,脸阴沉着,不再言语,福来终于发现了,笑着说:“你担心个啥?这次是上头,跟咱也没啥关系,再说,运动了那么多次了,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你家向贞不是常说嘛,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哈哈。”

    福来的“哈哈”没有传染旺生,旺生耷拉着脸,揶揄道:“你倒不用担心,你家是贫农,又是烈士,谁敢惹你?俺就不行了,这年月,俺这样的喝希汤都怕噎着。”

    福来也严肃起来,说:“可别再翻腾出那年的事儿来。”他的烟吸完了,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碎了,灭了火星。

    旺生的烟早熄火了,烟蒂把还捏在手里,他想起向贞遭的罪,想起向贞的□□还在悬着,深深地叹口气,站起来,扭身往家走,也不搭理福来。

    福来在后边追着喊:“唉唉,俺可没惹着你啊。”

    潇潇洒洒的雪花不紧不慢地下了一个下晌,到傍黑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房上、树上、地上已经铺了厚厚地一层雪,白光光一片,只有天空是灰蒙蒙的。

    景义从外边跑进来,带进一团凉气,差点儿踩到爷爷的蒲草上。爷爷借着屋门口的亮光,坐着一个撑子,手里不停地编着蒲窝。这些年旺生爷闲着的时候,学会了编蒲窝,淄河崖两岸水边上长着很多蒲子,秋天蒲草成熟,能长到一人高,社员们大多割了来当柴火烧,旺生爷舍不得烧,把它编成了蒲窝。这是一种很宽大的鞋,里边可以垫上麦壤,厚厚的,比棉鞋暖和多了,而且不用布,不费钱,各家各户孩子们多了,布票根本不够用,这种蒲窝就成了棉鞋的替代品。只是蒲窝不好看,笨头笨脑的,像胖头鱼,而且不跟脚,走路不赶趟儿,孩子们出去玩都不愿意穿,特别是景义,抬脚就跑,他宁可穿烂了的棉鞋也不穿蒲窝。

    旺生爷见景义进来,气哼哼地骂道:“这样的天也不安生,就知道疯跑,败家玩意儿,看不把脚冻烂了。”

    景义来不及搭理爷爷,问向贞:“娘,饭做好了没?俺都饿死了。”

    向贞正在蒸糊搭子,锅台上墩着小半盆活好的地瓜干面,向贞把面团成剂子,然后两手翻过来倒过去,拍几下,一个糊搭子就拍好了,锅里的水已经烧得半开,锅沿四周已经热得烫手,这样糊搭子才能贴到锅沿上,水里煮着胡萝卜,等糊搭子贴好了,盖上锅盖,大火烧,等糊搭子熟了,水里搅上点地瓜面粉,汤就做好了,这样干粮和汤一锅熟,有时候还要在灶火头支上一根棍子,把燎壶穿在棍子上,用灶火里冒出的火来烧水,这样能省柴火,农村人过日子就是这样,处处都要算计,柴火也不够烧,也很金贵。

    向贞抬头说:“景义,你看看火灭了没?快来填着火,俺很快蒸完了。”

    景义嘟囔:“又叫俺烧火,俺哥呢?俺要知道还没做好饭就在外边多玩会儿了。”

    向贞说:“你哥在看着景平呢,不许出去玩儿了,你看不见下雪了?”

    景义说:“下雪才好玩呢。”景义转身想走。

    旺生抱着一撸柴火进来,喊道:“你再敢出去,就甭吃饭了,你不烧火也行,去挑担水,下了雪,早晨井台滑了,更不好走。”

    景义刚刚嘟着的嘴角露出笑意,痛快地说:“那俺挑水去。”景义担着水桶出了门。

    向贞有点担心地说:“这么个天,你叫景义挑水,不怕他跌骨碌?”

    旺生说:“他又不是第一次挑,他在家除了翻腾,也待不住,没事儿。”

    向贞不说话了,景义虽然调皮,但挑水早就熟络了,今年家里的水基本是他挑。

    说话的功夫,景义已经挑着水回来了,扁担在景义肩上颤悠着,两只装满水的大水筲(水桶)刚能离开地面,但很稳当,他卸下扁担,一手提着筲提把,一手托着底沿,倒进水瓮。

    向贞对景义投去欣喜的一撇,往廓落里填上最后一把柴,说:“准备吃饭吧。”

    天很快黑透了,旺生把沙拉子上的煤油灯点着了,全家人围着锅台吃饭,雪儿坐在炕头上,向贞怀里揣着景平,坐在炕沿上,照应着雪儿,景仁景义和旺生坐在一条长板凳上,爷爷坐在廓落头,景义伸手去拿地瓜糊搭子,爷爷把他的手打回来,说:“先喝汤。”

    景义撇撇嘴,无奈地把手缩回来,端起碗,瞅一眼碗里稀薄的汤,灰黑色的地瓜面汤里,有几片胡萝卜沉在碗底,算是给汤增加了点好看的颜色,不管好看与否,全家人都得喝,这是爷爷和向贞商量定下的规矩,后晌饭吃饭前先喝汤,就为给肚子填空,省下干粮,冬天不干大力气活儿,粮食要捘着吃,家家粮食不够,地瓜和地瓜干是主粮,要是任人敞开了肚皮,队里分的口粮冬天都过不了,来年春上就要闹饥荒,饿肚子了,很多不会精打细算的人家,队里分下粮食来,不管三七二十,先吃,不到年根底就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好在孩子们都皮实,不嫌饭,什么都能吃,热腾腾地一大碗汤咕噜咕噜地下到肚子,已经喝了个半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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