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淄河人家 > 1970-3  生景平

1970-3  生景平

    今日景义第一天上书房,向贞草草吃完饭,给景义的书包里放上两支铅笔,一个本子,书包是景仁倒下来的,景仁已经用了好几年了,边角上早就磨破了好几个洞,向贞用碎布打了补丁。

    景义吃饭快,一撂下饭碗,就想往街上跑,向贞拽住他,说:“你要干啥去,不是今日上书房吗?你看,书包给你装好了,快去洗洗脸,跟着你哥上书房。”

    “俺不上书房。”景义拧了一下身子,想挣脱,重复说,“俺不上书房,永顺也不去。”

    旺生也吃完了饭,从板凳上站起来,说:“谁说永顺不去?你大爷早给他报上名了,你去噶伙儿着他一块儿去。”

    景义分辩说:“夜来永顺说,他娘说他还小,过年(明年)再说,永顺比俺都大两岁,还不去呢,不信去问问他娘。”

    向贞说:“咱不管他,他爱去不去,你哥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早就盼着上书房呢,盼儿和你一样大,不是也去吗?你跟盼儿一块儿,甭磨蹭了,快跟着你哥去。”

    景仁已经背上了新书包,催促着:“你快点儿,再磨蹭俺不等你了。”

    旺生爷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瞅了一眼景义:“上不上一个样,反正也不是块儿念书的料儿。”

    景义觉得这次爷爷站在了自己一边,冲爷爷笑笑说:“就是,俺去拾柴火,割草喂猪,俺不上书房。”

    景义说完,挣脱了向贞,跑到天井里,到猪栏后墙上摘下草筐子,就想出道门,向贞已经堵在道门口,一把扯住景义,劈手夺下筐子,扬起手,吓唬说:“你去不去?”

    景义站住了,见娘发了火儿,不敢再往外跑,低声说:“俺不去,俺过年和永顺一块儿去。”

    眼看向贞的巴掌就打在景义的屁股上了,旺生觉得这次向贞没必要生这么大气,队里孩子上书房都晚儿,比景义大两三岁的还有没上的呢,景仁上书房那会儿,旺生还对景仁念书识字很重视,景仁也愿意念书,每天放了学,抽空就拿着本子念,但现在看看有啥用呢?景义宁可干活也不愿意上书房,就像爷说的,景义也不是个念书的材料,于是他说:“甭逼他了,反正上也不中用。”

    向贞放开景义,瞪大眼睛看着旺生,对着旺生就开了火:“你这当爷的咋这样说?啥叫上也不中用?”

    旺生不服气地说:“你吵吵啥?你看看现在念书有啥用?咱这样家庭,又不能推荐上大学,上两年,识俩字儿,不是睁眼瞎就行,早上晚上有啥差别?你又快生了,家里正用人,多给家里干点活更好,反正他又不愿意上。”

    向贞嗓门更高了:“你这是目光短浅,孩子上书房不是为了能上啥大学,是多学点文化,识规矩,长见识,甭说现在念书没多大用处,长大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再说了,孩子该念书的时候不念书,在家里疯玩儿,等他玩野了,就更不愿意上书房了,你还纵容他?”

    向贞机关枪一样一阵数落,旺生没话说了,恰在此时,队长的哨子吹响了,社员开始集合上工了,旺生趁机赌气说:“俺说不过你,俺不管了。”

    旺生说完,扛起锄头,出了道门。

    景仁也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走了,向贞没办法,把书包套到景义头上,说:“你自己上书房,还是娘送你去?”

    景义见爷爷和爷都不逼着他上书房,觉得有人撑腰,胆子大了,执拗地说:“俺就不上书房,俺就不上书房。”

    向贞不再和他啰嗦,顺手拿起墙边的一根柳条棍子,厉声问:“你去不去?你不去,俺就打死你。”

    景义不说话,但也不动,向贞气得扬起棍子,照着景义的脊梁就抽下去了,景义疼得“哎吆”一声,反应过来,娘是真打,以前,他调皮的时候,娘也打他,用笤帚疙瘩,打他的屁股,打得也不疼,但这次用上了棍子,抽在脊梁上,比笤帚旮瘩疼多了,雪儿吓得哭起来,而爷爷却不再向着他说话了,在天井里咬着牙说:“狠打,他就是欠打。”不光不灭火,还往火上添干柴火。

    景义可不想吃眼前亏,瞅一个空子拔腿往街道上跑,向贞虽然挺着大肚子脚步倒利索,拖着棍子追出来,刚到红英家门口,向贞就追上景义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用棍子狠狠地敲他的屁股,景义“嗷嗷”地躲闪着。

    红英听到动静,跑出来,赶紧上来劝架,说:“你这是干啥?为景义不上书房?”

    向贞喘着粗气,一边打一边说:“你说这个死孩子,好说歹说,就是不上书房。”

    红英说:“俺二妮子也不想上来,夜来后晌俺问她为啥,她说是景义噶活着她不上,按俺的意思,不上就不上,你看看李香翠就不让黑妮子上书房,叫她在家看孩子,洗衣裳做饭。”

    景义觉得占理了,说:“就是,二妮儿和黑妮子都不上书房吧,俺也不去。”

    向贞不打了,但还抓着景义不松手,说:“不上书房干啥?整天在街上野,长大有啥出息?”

    景义嘟囔:“二妮子也不上书房呢。”

    没想到红英说:“二妮子去了,刚才跟着景仁和春花走了。”

    景义低下头不说话了。

    红英又解释说:“刚开始是不想去来,俺说等有了弟弟就让她在家看孩子,喂猪喂鸡,洗衣裳做饭,这死妮子不干了,说还是上书房好。”

    向贞转向景义,又举起棍子,问:“你要是这会儿不去,娘就给你打断腿,再送你去。”

    景义偷偷瞅瞅娘铁青的脸,想想二妮儿也去了,自己在家也没趣,小声地说:“俺自己去吧。”

    向贞掀开景义打了补丁的褂子,看见景义背上一道道血印子,心疼得一揪一揪的,但她不能露出心疼的样子来,把褂子放下来,给景义整理整理书包,说:“俺景义最听话了,自己跑着上书房去,到那儿有老师接,娘要上工了。”

    景义不再执拗了,说:“娘,俺去了。”

    红英趴在向贞耳朵边上说:“你真狠心,看把景义打得。”

    向贞说:“男孩子,没那么娇气。”

    红英知道是说给她听的,撇撇嘴。

    “景义上书房了?”齐洪奎老婆刘风娥牵着永顺过来了。

    向贞看着景义颠颠跑着的背影,说:“那不是,正走着呢,永顺也去?”

    刘风娥说:“依着俺,过两年再上,还是孩子呢,就逼着到书房念书,是他爷叫他上,说再不上,以后更大了,叫学生们笑话,俺来看看景义,景义去了,就一块儿上吧,也有个伴儿。”

    永顺已经背着崭新的书包追景义去了。

    快立秋的时候,向贞又生了个儿子,一家人欢天喜地,景仁景义的名字都是旺生爷起的,景义下边自然该叫“景礼”,向贞重复了一下“景礼”,说:“甭叫景礼了,容易叫成敬礼,出门进门敬礼,多麻烦,还是改个名吧。”

    旺生说:“那就叫景秋,正是秋天。”

    向贞说:“还是叫爷给起吧。”

    旺生爷知道向贞遵着自己那一份,很高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叫景平吧,平平安安就行。”

    向贞生了景平,一下子又触动了红英没儿子的那根神经,她在家里转着圈儿的骂,骂两个丫头片子,骂鸡骂猪骂福来,盼儿抽个溜道儿跑了,春花不敢,怕回来被娘打,悄没声息地躲到灶屋做饭。

    晌午,福来回家吃饭,刚进道门儿,红英顺手就把笤帚旮瘩扔到福来身上了,骂到:“你死外边吧,还回来干啥?看着人家生了儿子眼热吧,眼热也白搭,一定是你家上辈子干了缺德事儿了,害得俺也怀不上儿子,你还有脸回家吃饭?愿意死哪儿死哪儿去,甭叫俺看见。”

    福来本来心里也不痛快,红英上娘娘庙求子回来,天天想,日日盼,盼着自己怀上儿子,可是折腾了半年多,就是不见肚子鼓起来,红英的脾气越来越坏,不是打春花,就是骂盼儿,对福来也是见天埋怨,快要赶上李香翠了,福来就尽量躲在饲养处不回家。今日见红英骂得难听,终于恼了,一把抓起红英的衣裳,把她拖到屋里,放到炕上,转身想出门,红英却不让他走,一边哭着骂着,一边撕扯福来,福来气急了,也上了手,红英从炕上滚到了地下,福来又把她

    从地下抓起来,扔在炕上,两人扭打着……

    春花不知道啥时候跑进来了,哭着喊:“甭打了,甭打了。”

    福来终于挣脱了红英的手,一边骂着一边走出屋门,走到旺生家道门口,见旺生正站在天井里,喊了一声:“旺生,出来抽支烟。”

    旺生听见红英在家了闹腾了,很快出来,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涯上走。

    旺生问:“你老婆又发疯了?”

    福来开不起玩笑来了,气狠狠地说:“可不是,见天骂,见天骂,你说这日子咋过?”

    旺生也不安慰他,说:“你老婆咋邪门了呢,别人家生儿子也不见她咋着,看见俺老婆

    生了儿子就生气,不望着俺家好是咋的?啥人呐。”

    福来不爱听了,说:“你这话说得可是昧良心啊,俺老婆不望着你家好?那年上台□□可是俺老婆帮你老婆洗脱了□□啊,你这还倒打一耙。”

    旺生说:“你这是跟俺算账呢?要算咱就从头儿算,盐从哪里咸,醋从哪里酸,从根上说道说道。”

    福来擂旺生一拳,笑着说:“你还真恼了?咱两家的事儿能掰扯清?”

    旺生也笑:“你不是要算你老婆帮俺老婆的事儿吗?咱就从秦始皇那代开始掰扯。”

    福来哈哈大笑:“啥俺老婆你老婆,俺学习不好,分不清楚,干脆甭分了,咱两个老婆合着用吧。”

    旺生骂道:“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谁和你合着用,你老婆能和俺老婆比?”

    福来不乐意了,说:“唉,这就是你不对了,俺老婆哪里差了?缺胳膊少腿了?还是……数数身上的东西,一样也不少,甭嫌糙歹好。”

    “你老婆好着呢,啥也不缺,还多了张嘴,快赶上春鹏家了,见天骂得你屎尿都拉不利索。”

    福来垂下头,叹息了一声:“唉,要是生了儿子就好了。”

    两人已经走到河涯上,蹲到那棵柳树墩子上,福来从口袋里摸出纸,撕成两条,给旺生一条,旺生摸出烟叶,捏一撮放到福来的纸条上,再捏一簇放到自己的纸条上,两个人都笑了,开始卷烟。

    红英到底憋不了几天,这日大清早,拿着两斤挂面,十个鸡蛋来给向贞送月子,向贞头上包着围巾坐在炕上,知道红英来了装着没看见,低头做针线活儿。

    红英把挂面和鸡蛋放到桌子上,凑过脸看景平,小声问:“睡着呢?”

    向贞板着脸,小声说:“你不是生气吗?咋还送鸡蛋来了?”

    红英笑骂:“你生哪个孩子俺没来?装啥装,俺生了两个,你生了四个了,赚了俺多少便宜,还不让俺生气?”

    向贞想说:那只能怪你生不出来,你生多了俺也送,知道这样说一定又把红英惹恼了,于是笑着说:“你和福来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生上一堆,就赚回去了。”

    红英撇了嘴:“你就光捡好听的说吧,俺不信了。”

    “说好听的你不信,不好听的你就恼,你这人真难伺候,也就是福来伺候你,还整天跟人打。”向贞替福来打抱不平。

    红英说:“唉,你是那帮儿的,俺跟他打,他还打俺哩。”

    向贞说:“俺还不知道你,他打你一下,你打他十下也不散伙,他要真动手打你,两下子就把你打趴下,还能从炕上滚到地下,又从地下滚到炕上,这通折腾法捣鼓不出儿子来谁信?”

    向贞哈哈笑起来,又不敢出大声,极力地憋住。

    红英说:“看着你家旺生挺文邹的,嘴咋也和老婆腚一样?”

    向贞笑着说:“这是你自己上坡的时候说的,两口子打得从炕上滚到地下,又从地下滚到炕上。”向贞笑得两个肩头直耸。

    红英笑着争辩:“俺是说打仗,男人们就好往歪了想。”

    两人笑够了,向贞说:“前两天旺祥家嫂子来给俺送鸡蛋,说别的大队有不生孩子的妇女,来找旺祥哥调理身子,很快就怀上了。”

    红英拿起向贞刚才纳的鞋帮子,扎上两针,泄气地说:“俺也不敢信了,神药也吃了,庙也拜了,神也求了,卦也算了,就是怀不上,唉,认命吧。”

    向贞说:“这不一样,旺祥哥出去学习的时候,跟一个老中医学过,也淘换了中药调理妇科的药方,能帮助怀孕。”

    红英一只手拉着麻线,停在空中,瞪大眼睛问:“这个法儿真行?”

    向贞说:“嫂子说这也分情况,也不是哪个妇女吃了药都能怀上,具体啥情况咱也不清楚,旺祥哥是医生,不会乱开药,行就行,不行也没啥,反正中药也花不了几个钱儿,还是找医生靠谱儿。”

    红英把鞋帮子放下,眼睛放光了,说:“俺后晌就去叫他看看。”

    向贞说:“中啊,也听听他嘱咐你平时注意啥,可是有一样,调不了男孩女孩。”

    红英眼里的光彩少了些,没说话。

    向贞拿起鞋帮子,穿上一针,说:“你也甭灰心,反正怀上就有是男孩的希望不是。”

    红英说:“中啊,能不能怀上儿子就看命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