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个人吃完到山脚下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是七点。
山脚的街边已经摆满了小摊，除去路边，勉强能有个边角能够下脚的地方，可供路人行走，国庆期间，来茗泉山打卡的游人比往常更多了。
“那家店味道怎么样？”
季怀屿偏头看走在他里边的人，这次她把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标准的头圆发量多，两侧有些许碎发掉下来，侧脸精致立体。
“味道可以。”她迟疑了一下，“就是有点辣？”
季怀屿避开来往的人，找到一条稍微空旷的路，回过头来再次看她，“你不是云都的吗？云都人不能吃辣？”
目光又落到第一级阶梯，偏隅立着一处卖糖葫芦的老人，身边围着年轻人，多是些学生模样。
任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把碎发挽在耳后，眼里变得更加清明，她下意识的回答：“谁说云都人一定能吃辣？云都其实就是传的而已，真正吃辣的是云都周边的几个城市，我去过几次，没江宁辣，但味道都还可以。”
说完又仿佛是表示肯定的道：“我觉得江宁好吃的比较多，虽然以前也跟着我妈回来过年，在江宁待过几次，但我们每次来的时候好多店都关门了，我表哥给我推的店我就去过一家。”
“你表哥？”
“就是我上次和你们在烧烤店遇到的那次。”任希停了一瞬，“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还有个人和我一起。”
原来那是他表哥。
季怀屿停了步子，用眼神点了点卖糖葫芦的一处，“吃吗？”
任希摇头：“不用。”
刚才那碗面都没吃完。
她以为前者想要，径直走过去，指了指老人手上支着的架子，看着他：“你要哪一个？”
季怀屿的眼神朝着她，那眼里黑漆漆的，却是分明，似清晨的朝露，干净清澈的像是在那青翠的绿叶上滚过一圈。
“请你吃串糖葫芦。”任希的眼睛也亮了一秒，她并不想吃，但那架上的红色惹眼。
“这个吧。”季怀屿拿了串草莓，上面就一颗，裹满了明黄色的糖浆。
“不要了？”看着那么小一串，任希觉得他是过于含蓄了。
“不要了。”季怀屿笑了下，从口吻中听出她的意思。
“行。”
她问老人要了付款码，结果没听清价格，多付了一串的钱。
“妹坨，里钱给多哒，再散一过咯。”老人笑眯眯的，很和善。
任希能听懂江宁话。
意思就是钱给多了，再挑一个。
最后两个人一人拿了串糖葫芦，朝山上走去。
上茗泉山的路有很多，有石面台阶、柏油宽路、索道还有缆车，这个点下山的人比较多，多集中在索道和缆车那边，估计都是爬累了，想轻松行装下山的人。
“等会儿我们下山的时候只能走下来了。”任希抬头看了眼路上聚集的几队人，天已经快黑了，索道和缆车六点半就已经关闭，好在茗泉山不高，路也够宽广，不至于摸黑上山。
两人是走那条宽路上的山，路上走了几分钟，季怀屿把拿在手上的糖葫芦拆了，那草莓不大，上面裹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应该是考虑到年轻人的需求，那糖浆也是薄薄的一层。
季怀屿一口吞掉那颗草莓，腮帮子鼓满一边脸，随着他咀嚼的动作，冷毅的下颚线越发清晰锋利，喉结也跟着不着痕迹的滚了几下。
几秒后，任希把目光从他的喉结落回到自己手中的糖葫芦上。
两人一前一后，有时并肩，路过一个垃圾桶，季怀屿把手上的签子扔了条抛物线，稳稳的落入桶中，随之响起哐啷的几声沉闷的声响。
任希再次目睹。
季怀屿看到木签投入垃圾桶，这才缓缓的回过头，“这糖葫芦还挺好吃的。”说完又把双手放进兜里。
任希心想他可能真挺怕冷的。
“你不试试？”男生的声音扬了下，声线深入在这夜色中。
“吃不下，先拿着吧。”
茗泉山是真的不高，这是任希第二次来，比第一次还快了五分钟，到山顶的时候，也才七点四十几分。
不过天已经黑了，路灯早在来的时候就已经亮起。
山顶的人还比较多，中央有一个长形廊亭，两边的长凳已经不余空位，还有一些围着远处的路灯和山群拍照的人，更夸张的是还带了补光灯和反光板的年轻男女，估计是专门上山来拍照的。
“我们去那边。”
任希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一条可供四个人坐的长凳，但是周围多是些比廊亭周围高大的不知名的几棵树，繁枝茂叶的，比路上的树掉的落叶少许多，不过观赏性不大，人也就比较少。
任希带着他往那处方向走去，手里还拿着糖葫芦。
“你知道林子深处盛产什么吗？”
季怀屿抬起眼，从周围的人群中转过脸，很是配合她：“是什么？”
“你再仔细看看。”
又向四周看去，这里面没有人工的痕迹，是被天然保护好的一处原始的丛林，没有石子路，地上多是些杂草和青绿的藓皮，大概几米深处，有泛着绿色光芒的流萤溢出，在寂静的夜里扑闪着翅膀。
“萤火虫？”
“对啊，这是我初中的时候我表哥带我上茗泉山，我一个人发现的。”语气里带着认同，她发现的时候，还挺新奇的。
毕竟在城市里，很少能看见这种生物。
当时杨苑笙坐在凉亭上打盹，她一个人闲得无聊，在周围都走了一遍，这里面的杂草都没被清理，看得出人都不往这边来。
任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20：29，时间差不多。
带着季怀屿从一处地方走进去，双脚踩在地上，周围有些许丛林短小的杂草贴上来，知道要来这里，她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换上了长裤。
“是不是不比你那天带我看的差？”任希向安谧的夜色中看去，仰着半张脸。
密布的林间中，上空是零星点点，下面是流萤闪烁，远处小孩的嬉笑打闹、年轻人的高谈论阔也仿佛被隐去，女生站在其中，脸上带着温柔，洁白的月光映衬着无暇的脸。
周围也很安静。
数量比较少，但在城里也算稀奇。
“嗯。”只有两个人，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
任希有些没听清。
但眼前的场景不由让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动漫，她侧身，询问后面的那人：“你有没有看过萤火之森？”
季怀屿没答，瞧了瞧周围零星飞舞的萤火虫，上前走了两步，眼里的荧光映在他眸中，那双眸子越发明亮。
偏头看向她，“讲的什么？”
谁知任希低头把那串糖葫芦拆了，慢半拍的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嘴里的甜味散开。
她没急着回答，只是专注着手里的糖葫芦，不肯说了：“你自己去看。”
没听到答案，季怀屿扬眉：“那我现在搜。”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任希有些震惊，皱着眉，“诶，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那你觉得怎么才有意思？”他反问。
“……”
“你是要把天聊死吗？”
季怀屿低头笑了声，把双手插进兜里。
那笑声她听的明显，知道这人在逗她，有些恼怒，瞪了人一眼。
由于明天还要上课，两个人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期间任希不计前嫌的拍了几张照片，还有一些季怀屿不小心入镜的，任希回去后通过微信发送给他。
季怀屿点开那几张图，女生应该是调低了暗度，图片的主色被黑色抹掉，其间荧光点点，还有一张拍到季怀屿侧脸的下颚部分，隐在忽明忽暗的林叶中，那清晰的弧线却是分明。
最后照片被保存在相册里。
……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任希整个人还是懵的，昨晚她把图一发，洗完澡，手机也没看就往床上一栽，睡过去了。
早自习的时候，难免打了会儿瞌睡。
刘心语从书本里抬起脸，看向昏昏欲睡的人，小声询问：“你是假期玩累了还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都有吧。”她有气无力的答。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从没见你在课上睡觉。”
任希想起昨晚上，她倒在床上，她也以为自己很快就睡着了，毕竟她一天又是坐飞机又是登山的，结果躺了一个小时脑子还是清醒的，但双眼已经疲惫的睁不开。
“昨天才从云都回来。”
“这样，那坐车是挺累的。”
云都距离江宁还是挺远的，1000多公里，所以靳媛远嫁给任荣耀以后，任荣耀对靳媛算是千依百顺，在家里多是靳媛做主。
“你睡会儿？我帮你掩护。”见任希困得不行的样子，刘心语不好再打扰她。
任希把脑袋转了一边，“嗯。”似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困极了。
这节早自习是语文，朗朗的的读书声更加大了任希的睡意。
最后的结果导致她早饭也没去吃，刘心语给她带早餐回来的时候，任希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任希，任希，宣传栏把这次月考的成绩贴出来了，你知道你是多少名吗！”
“啊？”她还没睡醒，眼角还有泪花。
“第二名，你和季怀屿就差十几分！”等不及任希说话，刘心语迫不及待的告诉她。
以往季怀屿甩第二名三十多分，一直令后者望尘莫及，这还是刘心语第一次见有人接近季怀屿的分数。
除了刘心语，也不乏其他过来和她透露这次月考消息的人，转学过来的第一个月，除了某些因素，学□□受人备注。
姜远和李渊一人抱了个篮球进来，见到她也是一脸笑，后者把篮球直接往桌子底下放，朝她感叹：“任希，牛逼啊。”
姜远也拿着篮球立在手指尖，顺势拍着球体滚上一圈，乐呵呵的附和：“对啊，第二名，要出名了。”说完也把篮球放在一边。
两个人是除了学习就只会打篮球。
“没这个第二名也出名了。”李渊走过来，拍了下他的后背。
“诶，李渊你有没有洗手，别碰我。”季远回过头嚷道，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
“好像没有……”后者收了手，面上有些讪讪。
“……你又坑我。”姜远离了座位，将两只手虚握成拳，一步一步靠近李渊。
两人很快出了教室。
第二？过来和任希说月考成绩的人都会这样提一嘴，以往她在云都都是拿第一，这次回家该被她妈说了，任希心想。
一想到靳媛，脑子也清醒了，烦躁的从书桌里拿出水杯，准备去教室外面的走廊接水。
结果偏就这么巧，任希刚按下热水键，直饮水机开始咕嘟咕嘟的泄水，接到一半，第一名也拿着水杯过来了，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
直到水杯里的热水到达四分之三时，任希伸出手再次摁下热水键。
水杯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转身，看见第一名的侧脸，依旧帅的要死。
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她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把盖子砰的盖上，拧紧，一句话也没说，朝教室走去。
季怀屿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