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裴昭这个被皇后称为“象牙塔出来的高材生”的律法人才,又一次被现实甩了个响亮的耳光。

    而祁珩看陈鸢身形一动,似要去制住吴佺,便抢先动手,两步上前将吴佺双臂一扭锁在身后,在他腿弯上重重一踹,珀他跪在地上。

    周围的衙役见状纷纷拔出腰刀,严阵以待。

    祁珩同样拔出靴刀紧贴在吴佺的脖子上。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是知府家的小公子,在这地界那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吴佺被吓得抖如筛糠:“您慢着点诶,这刀剑无眼,一个溜神我这命就没了。”

    祁珩将刀扯离他的脖子稍许:“让他们退下。”

    吴佺声音颤巍巍的:“听见没有!把刀收回去,后退!”

    陈鸢对祁珩抢先一步将吴佺制住很是满意:“吴大人真是耍得一手好官威。事已至此,我们府衙见吧。”

    她凑上去,弯着腰,帷帽的纱巾挠着吴佺的耳朵:“吴公子,您最好得罪谁也别得罪这位裴司直。这位可是大理寺寺卿的嫡孙。他若是出了事,裴老第一个查的就是他负责的案子。到时别说您,别说这个案子,涉案人员有一个倒一个。”

    吴佺的脸煞白,他吞了口口水:“姑娘既肯提点,说明这事还有转圜余地。能不能麻烦您和贵公子帮忙说说好话,别让裴公子记恨?您若肯,在下感激不尽。日后顾家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必当上刀山下火海。”

    他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转过头谄笑,这么近的距离让他窥到陈鸢的容貌,整个人呆住。

    陈鸢无觉,看吴佺转过头来只是稍稍后退,一手去拍吴佺肩膀:“大人明白自是再好不过了。既然如此,还有些事情要劳烦大人了。”

    吴佺整个人都是傻的:“好,,好,,姑娘说什么是什么。”

    祁珩一个手刀将吴佺劈晕。

    陈鸢起身,看着祁珩的动作感到莫名其妙。

    祁珩:“这人不老实,打晕他以防他耍花招。”

    一行人先是去府衙交接手续。

    知府点头哈腰地将陈鸢等人送出县衙,末了踟蹰开口:“裴司直,小儿年纪尚轻,做事不懂分寸。您看,,”

    陈鸢那边将吴佺弄醒,说了几句话后让他过去。

    吴佺往他爹面前一站,大咧咧开口:“爹,您先回去吧。儿子想带裴大人和顾公子四处走走,帮他们安顿下来。”

    知府看着自己的儿子二丈摸不着头脑,自己这儿子向来浑球得很,招待贵客?他常干的是冷待贵客。

    直到看到自己儿子不停地看向队伍里的一位姑娘,他才明白过来:“我告诉你,这几人都不是普通人,你别惹祸上身。老子我捞不出来你。”

    吴佺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你磨叽,我有分寸。那姑娘不过是个侍女,我打点好关系后拿东西去换就是了。保证不惹祸。”

    说完热情迎上陈鸢等人:“裴大人,顾公子。二位都是初来乍到,想必有许多杂务需要打理。不如让小人做个向导?包管众位在苏州期间吃好玩好。”

    裴昭收到陈鸢的眼神:“那就有劳吴公子了。”

    吴佺找了处大宅邸,用来安置陈鸢等人和随行护卫。

    吴家是苏州富商,早年考科举得了官身,后靠着捐官成为了苏州知府,羊毛出自羊身上,地方父母吃地方,银钱不愁,恶名昭彰。

    故这宅邸亦非俗物。

    宅邸有屋有园,不同于北方建筑的大气磅礴,这处宅院小巧精致,不大的一块地方有山,有水,有林,有榭,其中的尺度变换和层次配合更是巧夺天工。

    山径水廊穿插园内,高爽玲珑,处处洞天,一草一木别具胜景。

    连见惯了世面的陈鸢都忍不住感慨:“传闻江南园林‘咫尺之内再造乾坤’,以往只觉夸张,今日得见才知所言非虚。”

    吴佺换了身宝蓝色暗紫云纹的锦袍直裰,整个人收拾得像模像样,沾了些风流倜傥:

    “姑娘不愧是京城来的,见识不俗。”

    一边夸着陈鸢,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暗香疏影楼,清风池馆,为众人讲解着每处布景的独运匠心。

    沈浊开始还听得兴致盎然,过了几处景致后实在是忍不住,抓耳挠腮地想找人倾诉,陈鸢又在最前排抓不到,便去找落在最后面的安秀莹:

    “你看这吴佺长篇大论,眉飞色舞的样子像什么?”

    安秀莹心事重重:“像什么?”

    沈浊捂嘴偷笑:“像极了一只开屏求偶的花孔雀。”

    安秀莹茫然抬头:“花孔雀是什么?”

    沈浊:“流风馆你知道吧?”

    安秀莹点头。

    沈浊:“流风馆里倚着栏杆吹笛的就叫花孔雀。”

    安秀莹抬头去看,片刻扭头捂着嘴笑,这沈浊的嘴也太毒了。

    前面的吴佺听到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讲得更是起劲。

    待得吴佺走后,大家分别去找各自的住所。

    沈浊和安秀莹一间房住在了陈鸢左侧,祁珩单独一间房住在陈鸢右侧。

    陈鸢在房门口,看到隔壁的祁珩提着海有涯后衣领往外扔,感觉有些好笑:“阿海,你过来,听说这边的蟹壳黄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海有涯挣开祁珩的手,冲祁珩得意地哼一声,扑向陈鸢,抓着她的手晃:“那我们快去吧。”

    正要向外走,高瑾出现单膝跪地,深深埋着头:“主子,魏小将军找到了,现下已经送回京城。”

    陈鸢问她:“阿薇情况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高瑾的头埋得更低:“我们只找到了魏小将军的衣服,现场是血肉模糊的打斗痕迹,人怕是已经遇难。”

    高瑾不敢抬头,忽然听到“咔”的一声,偷偷瞄去,看到陈鸢放在门框上的手硬生生掰断了一截木头。

    再去看陈鸢,看她面上波澜不惊地凝视远方,手上已然鲜血淋漓。

    海有涯小小一声惊呼,捧起陈鸢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摊开,拿掉掌心的木头碎块,轻轻吹气:“你们人类的命这么脆弱吗?”

    年轻的妖和人类交往不多,情感淡漠,头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命如草芥,难得流露出悲伤。

    祁珩注意到海有涯吹气的动作变慢,后来居然伸出舌头舔了上去,再也不能忍,一把扯开海有涯,用手帕去给陈鸢包扎。

    陈鸢良久才缓过神来,看祁珩在帮她包扎伤口,道了声谢,另只手拽住海有涯:“走,我们出去一趟。”

    她脑海中浮现出发前,魏薇神采飞扬地与她商定共谋未来的场景,吩咐高瑾:“查,查清楚到底是谁安排的刺客。”

    年少储君的峥嵘锋芒在这一刻出了鞘:“我要让他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处于激愤中的陈鸢直到出门都没看到,祁珩一直盯着她的幽幽目光。

    陈鸢先是带着海有涯去镜水楼吃茶点,天井中搭着台子,说书人正在那里满舌生花。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庐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等盛世江南景象,哪来的奏报里的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陈鸢正看着楼外的迢迢江水着迷,海有涯的叫好声拉回她的思绪。她凝神听去,掌声落处,说书人已然开始新一回的故事。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要说咱们大陈的传奇美人,那就不得不提起这位——当今太子陈鸢。要说起这太子,那是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海有涯眨眨圆圆的眼睛,冲着她挤眉弄眼,陈鸢笑笑回对,没想自己不仅是京城说书人的案桌必备,在这江南也占得一席之地。

    “太子曾是长公主时,就摘得全城男儿的芳心,甚至美名远传塞外,那叫一个风头无两。长公主那是什么人啊,自是来者不拒,只见那入幕之宾多如过江之鲫,外姓小王爷,威武侯将军,尚书府公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一不小心惹出那件祸事,被皇帝罚去边关。”

    陈鸢无奈,这都是琉舍人祁拓写的话本子,那厮嫌她风流韵事不够多,将好多魏薇的事安到她头上。

    海有涯听得来劲儿,一口一个雪花酥,粘得张不开嘴还含含糊糊地追问那王爷、将军、还有公子都是谁。

    陈鸢看他直要噎住,递给他一杯茶,让他顺顺食。就在这时说书人话风又是一转;

    “谁知这长公主放着好好的金枝玉叶不当,恃宠而骄,竟要牝鸡司晨,迷惑了当今圣上立其为太子,从此开始卖官鬻爵,刮取民脂民膏。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

    陈鸢心下一沉,这可不是祁拓写的话本,那位从来只编她的风月□□,以此吓退其他闻风而来的追求者。

    从如今的添油加醋来看,是有人故意在江南败坏皇家名声。

    虽她母后常教育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这样真的能行?

    而随着说书人话罢,讨伐声四座接起,一声声骂着陈鸢贪心不足,误国误民,简直是民怨沸腾,蹦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说得溜,可不像是头回为之。

    海有涯一拍桌子就要骂回去,被陈鸢起身按着坐回去,口中食物残渣喷的到处都是。

    陈鸢站在他身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用着力气按住不安分的海有涯:

    “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阿海你说我一个太子,肚里不得再多装几个宰相?”

    海有涯上下将她一打量,塞得满满的腮帮口齿不清:“几个?也就半条腿吧。”

    按体积算,当朝宰相岂止能撑船,简直是富有五湖四海,对比陈鸢,那就是门前一弯小河泡。

    陈鸢:这是什么阴间笑话。

    她一计不成又低下头去哄人:“阿海吃过江河里的鱼吗?我带你去吃鳜鱼好不好?我们先去江边挑鱼,回去让师傅做成松鼠鱼,都说松鼠鱼甜酸中夹着酥香,可是江南名菜。”

    海有涯茶果子都不要了,拽着陈鸢就往楼下走,欢欣雀跃得像个少年。

    路过一个房间时,房门突然打开,一只手兀地抓住陈鸢手臂,将她拽向屋内,迅速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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