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轰隆隆...”

    一声惊雷起,掩盖了屋内的声音。

    天空瞬时暗淡了下来,犹如江幼枝此刻的心情,她耸拉着头,提起裙子往回走。

    心中登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绝不能去京城。

    那一句“我要嫁给宋曣”虽不是她说的,但却承受了所有这句话带来的伤害。

    似乎只要一提起“宋曣”、“太子”或者是“京城”等等字眼,她都会有一瞬间的窒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勒住了她那嫩白细长的颈,令她无法呼吸和思考。

    她对于宋曣只是害怕,这种害怕只能让她逃跑。

    还没回到杏春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江幼枝身子自幼很弱,前些日子还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还没好全,又被这寒凉的春雨打湿了身子。

    眼看就要跑到杏春院了,却眼花缭乱起来,接着便重重倒了下去。

    *

    江幼枝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的人生画面一帧一帧从她脑海中闪过,梦中的她不再是江家二小姐,而是成了青楼女子,还被卖给了别人。

    梦中的自己一动不动趴在阴暗的屋子里,下半身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力气,只能哑着嗓子喊道“救命...救命...”

    连喊数声后,她实在没了力气,下半身渐渐有东西流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她淡粉色的衣裳,她抱着肚子不停喊“孩子...我的孩子...救救...”

    可时间过去许久,久到过了饭点也没有人来看她。

    直到星前月下,被锁上的门才有了声响。

    清冷的月光下,歪倒斜靠的男子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踢了两脚,声音里都是嘲讽:“江幼枝,告诉你个好消息。江家终于灭门了!今天是我郜慕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得不到回应,醉醺醺的男子跟着趴了下来,看到地上已经凝固的血和一动不动的江幼枝忽然哭了起来:“谁允许你死的!江幼枝!我要你活着!我要你知道江家灭门了!”

    男子给江幼枝办了很大的葬礼,以郜慕之妻出殡。

    后来的郜慕时不时还会去看她,跟她说了很多话,郜慕也因着对亡妻的忠贞一路爬到了大元宰相之位。

    *

    春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乌云散去,大地又是一片风和日丽。

    江幼枝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杏花香,她又抬眼看了看被布置得雅致素静的屋子,看到都是插着花草或者树枝的花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是重生回来了?

    “小姐,你醒了,可有哪不舒服?”见到小姐醒了过来,月见放下手中的绢帛凑了上来。

    江幼枝看着月见湿漉漉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伸手替她擦了眼角的泪珠:“先去换身衣裳吧,你要是病了就没人照顾我了。”

    梦中的月见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在守护着她。

    月见是她捡回来的,料峭初春的日子里在冰冷的湖面上挣扎。

    听月见说是被爹爹后来娶的女人推进湖里了,江幼枝可怜她便把她带回来了,虽为主仆,可却也是将她当成了亲妹妹的。

    梦中的月见是为了救自己死在了土匪堆里的,想到那些画面心仿佛被长刀刺穿一般疼。

    她躺在床上仔细梳理了一遍梦境。

    梦里的她也是在听到爹爹的那句话之后决定了逃跑,她带着月见跑到了一个叫青州的地方。

    开始的时候她很开心,还计划着开个卖香粉的铺子。

    可突然有人闯入了她住的地方,二话不说就将她和月见绑走了。

    二人寻了机会逃跑,却遇见了土匪,月见为了救她牺牲了。

    可她才逃出来没多久就被抓了。

    过了好几日,她才知道自己被卖到了青楼里,青楼里的老鸨逼着她出去接客,无论她怎么求饶都没用。

    她不愿意,那个老鸨就用细细的针扎在她的头发里。

    又过了很久,江幼枝从青楼送出来了,那个经常打她的老鸨还给她换了件好看的衣裳,祝福她以后大富大贵。

    她坐在一架豪华的马车上以为自己得救了,可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又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

    她被老鸨卖了。

    卖给了一个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臣子郜慕。

    起初,他以为郜慕是爱慕她的才会将她买回家,可郜慕从来不去看她,只有在酊酩大醉的时候才回去看她,每次看她,都会无止尽折磨她。

    光是想到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就让她不寒而栗,她起身再一次打量了一番屋子的装饰,她十分确定自己还在苏州的江太守府邸。

    “小姐,沈小姐又来信了。”月见已经换好了衣裳,还端着一碗姜汤来了。

    江幼枝接过月见手中的姜汤默默喝着,看着那封信笺不说话。

    “沈小姐看着也不是黏人的性子啊,怎么才去了广州几个月就给小姐写了这么多信。”

    沈令柔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好友,二人好得似同一个人一般。

    在江幼枝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是沈令柔一直陪伴着她,听她诉说,开导她。

    江幼枝骨子里就很依赖沈令柔。

    月见一直不喜沈令柔,只是她看到过沈令柔曾意图给江幼枝下毒,可那时的江幼枝并未信月见。

    如今来看,早已有迹可循。

    之前就有大夫询问过她的饮食,说她忧思抑悒的症状并非和幼时那件事相关,而是跟饮食有关。

    那时她只觉得是大夫无能罢了并未往心里去,而是一直吃着沈令柔给她的安神丸。

    可沈家生意南迁,去年底沈令柔随父母迁去广州后,月见自作主张将沈令柔给她的安神丸全倒了。

    这件事她还一直生月见的气,可仔细想想,自从没吃那丸之后,自己的精神倒是愈发好了起来。

    可江幼枝却并未怀疑过沈令柔。

    若不是这个梦,她怕是会听从沈令柔的计划去青州。

    毕竟今日逃跑的想法就是因为看了沈令柔前几日寄来的信才生出的。江幼枝自从八岁那件事后便很少出府,爹爹和娘对她的呵护更是不会让她生出逃跑之意。

    她将喝完姜汤的碗递给月见,冲着月见甜甜一笑:“月见,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护着我,以后我也会一直护着你的。

    江幼枝从榻上下来,撕开了沈令柔的信封,里面其实有两封信,一封明的,一封暗的。

    明的那封说的和之前的意思大差不差,都是一些好友之间的体己话和广州如何如何好,诚挚邀请她去玩。

    暗的那一封意思就不一样了,信中还教她如何逃跑,逃跑后如何生存,以及如何不让朝廷怪罪到家人。如今细细研读,倒发现她思维缜密,逻辑性强,上面的计划犹如香谱上的配方一般有很强的实操性。

    这种传信方式还是她教沈令柔的,哥哥在京中任职,有时候给家里写信就会用这种方式传递一些重要信息。

    她当初教她,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她居然会用来谋害自己。

    信封里还放了一颗精致小巧的手链吊坠,吊坠里面放了一颗香丸,闻起来清新怡人。

    沈令柔在信中说这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香料,可以让她安心睡觉,一定要日日戴在身上。

    江幼枝看了眼,将吊坠里的香丸换了而后戴在了手上。

    江幼枝提笔回信,也是一明一暗,明的自然是表示自己这几日就会去广州找她玩。

    暗的则是她会按照信中计划进行。

    她将写完的信交给月见,让她以最快的方式寄给沈令柔。

    沈令柔这边她倒是不担心什么,只是梦里那句“江家因你而灭门”一直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怀疑是真的有人想灭江家,而她恰好被那人利用了。

    她的爹爹江正清正直清廉,是百姓口中不可多得的好官,而哥哥江延珏在大理寺任职,自然也是尽心尽责。

    莫不是因此还能得罪人?!

    此时若是告知爹爹自己的梦境,他是断然不信的,而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

    江家要是不想被灭门,唯有强大起来,强大到没有人敢动的地步才行。

    她开始冷静下来思考。

    一切的起因都是她不想去京城参加花朝节。

    不想去花朝节参加选妃的主要原因是她一想到八岁时她说了那句话后大家对她的谩骂会让她浑身发抖和害怕。

    更重要的原因是沈令柔一直在她身边让她不要去,说江南的人骂人已是很温柔了,京城那些人仗着自己的地理位置优势更加目中无人,别说骂得难听,若是不喜欢还会打你。

    她还听沈令柔说京城那些人都非常不喜欢太子宋曣,每次太子到京城那玉辂上都会挂满很多动物的粪便。

    而她八岁时那件事早已传到了京城,京城人说若是她到了京城,一定会将活抓了挂在城门上示众。

    开始江幼枝是不信的,可那时的沈令柔刚刚从京城回来,手上还挂着伤,又日日念叨,她不信也难。

    于是年幼的江幼枝心中自然是对京城这个地方生了巨大的恐惧。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找爹爹。

    *

    静澜院还燃着香,想必爹娘还在商议。

    “爹,娘,哥哥早上来信了吧?”

    江幼枝才刚进门,就看到一脸严肃的爹娘脸上立马堆着笑。

    “枝枝来了,春盈阁的糕点好吃不?哥哥说等春季上了新品再给你寄一些。”

    苏柔笙担心女儿听到刚刚的谈话,立马将话题的重点转到了吃食上。

    江幼枝点点头,尚未继续答话,她看了看爹娘,恭恭敬敬跪在江正清和苏柔笙面前:“爹,娘,女儿如今已经长大,可以为家里分忧了。”

    夫妻二人会心一笑,刚要夸女儿长大了,就被孩子接下来的话惊掉了下巴。

    “我愿上京城参加花朝节选妃,并且一定会嫁给太子宋曣。”

    江幼枝一字一句说完后依旧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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