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皆是一愣。
江正清十分生气回了句:“不行,那人怎么能嫁得呢?!”
苏柔笙忙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拉了起来:“你爹说得对,我们就算是舍了江家也不会让你去京城的,你且放心就好。”
江幼枝这几年的状态夫妻二人是看在眼里的,且不说那些传闻如何。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未来天下是否能回到宋曣手中还不一定呢。
当初先帝驾崩时,太子殿下宋曣还在西州平定战乱。
为了稳住朝堂,先帝将皇位禅让给了宋曣的舅舅蔺寔惟,便是如今的和勤帝。
宋曣平定边关归京后和勤帝以夺回西州给了百姓安宁赐宋曣封号昭宁,自此太子殿下便为昭宁殿下。
不久后又以西州刚刚攻打下来还需治理为由将宋曣派了回去。
那个朝政会将太子殿下派离京城?不过是和勤帝那时尚未坐稳朝堂,需要时日罢了。
可和勤帝又担心旧臣们会有怨气,便定下了每年花朝节要给昭宁殿下选储妃律法。
因此宋曣也只有每年花朝节才会回京。
和勤帝如今已稳坐朝廷十年,他又十分重视唯一的儿子蔺玄垣,还给了蔺玄垣与太子殿下差不多的封号,昭惠殿下。
今日又收到了儿子江延珏的信,信中说今年花朝节,无论有没有人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会选储妃。
江正清虽远在苏州任职,但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和勤帝此举是在养狼。
机会合适便会将狼杀了。
如今朝堂渐稳,想必这一日也不远了。这时候若是把女儿送去了东宫,便是把全家人都放到了砧板上任人鱼肉。
所以他们万万不会让女儿去京城的。
江幼枝一时不解,那她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柔笙看了看江正清,将门关了起来,将他们二人刚刚商议的结果告知了她:“我们准备把你送去沈家。”
沈家?江幼枝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沈令柔会在心中反复邀请她去广州玩,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和沈令柔密谋逃跑的事全部都是用密信的方式传递的。
也就是说无论江幼枝是否逃跑,江家人都会通过她们往来的信笺确定她一定是去了沈家。
她越来越好奇沈令柔的目的,她以一种十分不解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娘亲:“为什么要去沈家?”
苏柔笙耐心解释道:“沈夫人给我来了信,说是令柔老在她耳边念叨你不能去京城的事宜,让我们把你送去广州避避风头。”
江幼枝听完真觉得沈令柔好会啊,谋害自己那么恶毒的事情就被她用关心的语气说了出来。
换成往日,她定会觉得沈令柔非常关心自己,可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娘,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若是查出来,是要被诛九族的。”
江幼枝的冷静让夫妻二人都感到颇为意外,这个女儿自出生开始就被宠着长大的,性格自是纯真无邪,脑袋里也只有吃和制香。
江正清走过来安慰道:“这个我们已经想好了,你不必担心。你今年尚未及笄,若是今年没去,明年去可以的。”
江正清没将儿子传来的消息告诉她,今年选妃是最后一次了。
看着父亲诚恳的样子,江幼枝不觉流了泪,上一世的她只听了一句话连和父母道别都没有就跑了,结果误了自己也误了家人。
可其实,父亲和母亲才是对她最好的。
苏柔笙走来擦干她脸上的泪痕,眼里满是宠溺:“傻孩子,你哭什么,沈家你又不是不认识,等这个风头过了我们就会将你接回来的。”
“那沈令柔呢?她今年不是也要去吗?”她就不信沈令柔能做得万无一失。
听得这话,夫妻二人皆愣了,沈家信中并未提及此事,若是令柔去了京城,将枝枝独自留在广州也不好,枝枝不爱说话,又只是和令柔熟悉。
见爹爹和娘许久没说话,江幼枝明了,她记得梦中的那个男人曾在酒醉后说过是她的好姐妹将她卖到了青楼,又让他去青楼将她赎了出来。
还说她的好姐妹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储妃了,说她的好姐妹还挺聪明,原本的将死之人居然逆风翻盘了。
明明沈令柔才是那个在她耳边说过最多太子宋曣长相奇丑无比,性格暴戾无常,杀人如麻这类话的人,甚至连殿下有断袖之癖这种话也是她日日挂在嘴边的。
原来这些话的背后只有一个事实。
那就是沈令柔自幼就想嫁给宋曣,只不过因为自己说了那句错话,才让她对自己生了恶意。
她第一次觉得沈令柔这个人真可怕,既然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那她一定会断了沈令柔所有的念想。
既然沈令柔那么怕自己会嫁给宋曣,那她一定会嫁给宋曣。
“爹,娘,你们不用商议了,我知道你们爱我,可我如今也长大了,也该为江家做一些事了。”
“太子殿下虽然有很多传闻,但女儿记得,西州是殿下打下来的,西州易守难攻,如阜的子民又个个骁勇善战,若是硬来,大元的士兵不一定打得过如阜的士兵,所以殿下定是足智多谋的,这是其一。”
“关于殿下的传闻众多,众人皆不喜殿下,可西州这十年来日益发展,如今西州已成为一大贸易关口,百姓富足,所以殿下定是勤政爱民的,这是其二。”
“至于其三,便是这么多年来的花朝节,太子殿下皆可平安进出京城,这说明殿下能接住对方的招数。”
“朝堂在和勤帝手中已十年了,我相信太子殿下不傻,不会白白将自家的江山送人。”
江幼枝说完这席话让身在朝堂数年的江正清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自家的二女儿是个单纯傻乐的性子,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就算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也知道女儿这是在赌。
作为父亲,他当然是不会让女儿去赌的,而且还是这么大的豪赌。
其实朝堂对和勤帝早就不满了,当时先帝驾崩时与和勤帝的约定是宋曣回来后就将皇位还给他。
此事本来是无人只晓的,只因被先皇身边的那个太监说漏了嘴才有人知道,当大家等着太监拿出证据的时候,太监却失踪了。
这事当时朝中怨气很大,可那是宋曣又不在京城便不了了之了,可和勤帝坐得帝位越久,就越有人相信那个太监当初的话。
和勤帝这十年来,将先帝那一派的旧臣通通换成了自己人,江正清就是其一。
枝枝才刚刚会走路那年,他就从大理寺卿成为了苏州太守。
想起这些事,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都十年了。
“如果赌输了呢?”江正清没有反驳枝枝的话,若是没有身后的家人,想必自己一定会站在太子殿下那一边。
江幼枝自然知道太子殿下是不会输的,可她又无法解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爹和娘准她去京城。
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她拽着爹爹的袖子委屈巴巴道:“爹,刚刚的都是女儿瞎说的,女儿长这么大都没去过京城呢,听哥哥说京城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女儿就是想去看看嘛。就太子殿下选妃那个,到时候我就在哥哥府里装病,若是实在装不过去,我就把自己打扮得丑一些、邋遢一些?”
“哈哈哈...”
夫妻二人听得这话都笑了,还是满眼只有吃的女儿最可爱。
二人对视一眼,苏柔笙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就爹娘陪你一块上京城玩。”
江正清轻轻拍了拍江幼枝的小脑袋,枝枝忙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来。
*
去京城的事被提上了日程,江府也就忙碌起来。
月见忙着给小姐收拾衣物用品,还给小姐带了些香谱,想着无聊时可以看看书。想到小姐好吃,担心小姐吃多生病便去找大夫开了一些帮助消化的药,又将药都制成了丸子,装了好几个小瓶子。
从苏州到京城不近,但因着他们是官车走得就快一些,不多时日便抵达了京城。
马车从京城南门缓缓驶入,一阵微风吹来,一股带着糯香甜味儿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江幼枝掀开帘子,看到京中街道两侧的枝头缀满了杏花。
“娘,京城的杏花才开呢。”
“是啊,京城气候冷,花也就开得迟。”
江幼枝又使劲嗅了嗅风中的杏花香,想到家中尚未完成的杏花香有些难过:“好像比我们苏州的更香甜些,更适合做杏花香呢。”
苏柔笙点了点头,温柔一笑道:“那等到了你哥哥府上,闲暇时也给你哥哥做些香。你哥哥也该成家了。”
江幼枝开心点了点头,欲将头伸出去再感受一下杏花香。
苏柔笙见状忙将她拉了回来坐好,放下帘子后正了正面色:“这是在京城,还是要注意些。”
虽然一切都安排妥当,可苏柔笙不想这么漂亮的闺女被人看到。
江幼枝立马听话乖乖坐好。
“你娘说得对,咱们此次来京城,确实是要低调些。”
江正清捋了捋胡须,又从一旁拎出一个食盒递给江幼枝。“这是春盈阁的新品哟,快尝尝。”
江幼枝嘟着的小嘴立马有了弧度,不过三秒就陷进了美食的甜蜜中,马车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车夫敲了敲门:“老爷,前面是昭宁太子的玉辂。”
天子过,臣民拜。
二人仅相视一秒后就拉着吃得正香的江幼枝再三叮嘱道:“待会一定要把头埋得低低的,千万千万别抬起来。”
江幼枝点了点头却不为所动,满心满眼都是边吃边点头手上这块桃花酥。
苏柔笙叹了口气,牵着江幼枝的手下了马车。
一家三口连同下人皆规规矩矩跪在路边。
跪了好久,她也想了好久,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直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压来,地面上的灰尘也跟着跳跃起来,江幼枝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玉辂过来了,她的机会也来了。
她掐着时间,等到玉辂快靠近她的时候她猛然抬起头,闭着眼睛大声道:“宋曣,我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