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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誓杏林医无良(二)

    连空气都不再流动,骤然的昏黑几乎难以视物,唯有远处零星的磷火是这种死寂的黑里的唯一亮色。

    问迹环顾一圈,微微踏出一步,脚尖才触地,地面便蜿蜒出一条细长的裂缝,伴随着轻微的破裂声,迅速向远处蔓延。

    问迹抬头一看,连深黑的天幕此刻都已然龟裂,像是尘封已久的雕塑,出土风化,表面的彩漆脆裂簌簌下落,露出的内里却光洁如新。

    每处裂隙都透出一股柔和的昏黄光线,下一刻,昏黑的碎片轰然崩塌,连支撑的地表都碎成齑粉飘散。

    问迹一个不察,仰跌下去,还未及运功,已然跌进一片软绵绵的白色中。

    问迹拨开遮了满面的棉花,在这软绵绵的下脚地中费力站稳,冷冷出声:“还不现身?”

    空荡的回音漾开,却并没有另外一个气息出现。

    “真是岂有此理。”问迹低头掸掉身上沾上的棉花,甚至从头发中间拔出一个草编蜻蜓。

    脚底下的棉花不知道铺了多少层,软绵绵的不像话,根本踩不到实处,其中还散落许多雪白的羽毛,踩断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

    而在这一片白茫茫中,散落着不计其数五颜六色的物件。有竹编昆虫、木雕、棉布娃娃,亦有塞了铃铛的鞠,连穹顶、墙壁都是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只是这穹顶,分明和墙壁浑然一体。

    像是一个圆肚陶罐,顶上封严,连唯一的出路都没有了。

    花灯中的蜡烛哔剥一响,问迹皱着眉在棉花堆里艰难提腿,带动一片棉花与玩具簌簌作响,落脚的时候却仍踩着了个木雕,脚底一滑重新跌进棉花里,往下滑了一小段。

    她陷进棉花里,费力稳住,怀里滚进了一个竹鞠,中间的铃铛丁零作响。她顺手把刚刚捏在手里的草编蜻蜓塞进去,随后就着坐姿仰望穹顶。这处密封得这样严实,实在不像是有出口的样子。

    问迹丢开竹鞠,正想站起身,却意外没再听到铃铛声。她奇怪地把竹鞠捡回来,里面的铃铛连同蜻蜓一齐没了踪迹。

    她低头看着自己除了棉花再没有别的东西的膝盖,伸手捏起另外散落的草编蜻蜓,还没来得及再怎么试验,动作间脚底又是一滑。

    她再次稳住身体,正觉诡异,突然灵光一现察觉端倪,顺势再滑一小段,拨开蓬松的棉花,面前的墙壁像是被敲破,露出好大一块豁口。

    问迹看着这块破漏,沉吟一瞬,还是站起身往前走去。

    阵法屏障千奇百怪,有复杂难解的,自然也有大道至简的。当然,表面无害,玄机暗藏的更不会少。

    但当问迹轻轻松松走出了这个陶罐,她才能确定这个看着奇怪危险的陶罐似乎当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杂物间。

    问迹往后看了一眼,棉花已经迅速膨起将出口重新填筑,泄不出一丝光线。

    没了光影,几难视物,唯能从空气流动判断所站之处大约十分空旷,穹顶与地面隐隐约约透出黑红的猩光,妖冶诡异。

    问迹迈步往前,脚底下每一寸都如人皮般柔软回弹,微有水声,稍显黏腻,提脚时的轻微的牵扯感。

    原先的“陶罐”早已不见了踪迹,那处的破洞已经消失,和周围赤黑猩红的软壁融为一体,像是完全封死的皮鼓内部。

    倏然,头顶泄进一丝微光,这道光线渐渐拉长、扩散,伴随着皮肉的撕拉声响,直至投影至地面的光斑形成一个完整的梭形,接着沉寂一瞬后,百千鬼啸震耳欲聋。

    问迹视线凝在地面黏腻之上,极似除皮后的血肉,又或者是开肠破肚后的某个壁腔。

    直至光斑再次淡去,她抬头往上,梭形的破口中间探进诸多鬼头,鬼影攒动,近乎把刚刚那点泄进来的光线遮全。

    一个吊着半个脖子的鬼不知是自己跳下来了还是被推下来,砸在这软弹的地面时带动问迹也踉跄一下。仅仅停滞了几瞬,更多的鬼紧跟着跳下来,密密麻麻地弹在地面,头顶却还是一片乌泱泱的鬼头。

    且不论问迹现如今并不剩多少法力,这么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也足够拖死一个法力深厚的人。问迹拧眉后退两步,显然不打算硬拼,从袖口中掏出另外一颗糖,闭上眼睛剥开糖纸送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散开,凄厉的鬼叫骤消,取而代之的是飘渺的孩童笑闹尖叫声。如平地惊雷般突近又急速远逝,直到在远到难以捕捉的时候,尖细的声音骤然消失,问迹也睁开双眼。

    原先柔软的地面变得坚实,竹制的墙壁门窗俱全,却像一座量身打造的囚笼,悬浮在半空,晃动的时候带动里面的某个关节咯吱作响。

    “你来找死?”慵懒的女声从竹笼外传过来。

    问迹往竹窗边走了两步,这看似晃颤的竹笼却意外的平稳。

    竹制的框架前后通透,后面散开的尾翼正如真正的禽鸟一般上下扇动,侧边的羽翅也展至全开,甚至前端脖颈处安装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偶尔还能发出一两声鸟啼。落脚之处是最饱满的鸟腹。

    问迹往下看过去,偌大的洞窟通铺了满地的白色绒毯,即使只点了两盏花灯,也不显得昏暗。影影绰绰的光影晃荡间,投射出的榻影跳跃在满刻的壁画上。花灯纸皮上的游鱼映在墙面,正巧落入壁画上的婴儿手中。

    黑影微动,方才斜倚在榻上的风姿绰约的赤足美人撑坐起来,倒影盖住了其后抱着婴儿的女童,严丝合缝。

    “姜沤珠。”问迹出声道。

    美人歪了歪头,没应声却也没否认,像是也不意外会有人认识自己。

    “承蒙委托,但求一见。随我走一趟罢。”

    姜沤珠笑出声来,缓缓站起,却还是一副懒散妩媚,“你怕是还弄不清楚状况,受制于人的是你。”

    问迹眼睛下瞥,与她对视,却根本没有低头,浑不似瓮中之鳖的睥睨。微微偏头,手上不知道捏了个什么动作,原先还似翩飞的竹鸟倏地停了动作,悬停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喉咙处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鸟啼,随后尾翼关节碎裂,咯吱咯吱的脆裂声响连绵不断,硕大的竹鸟瞬间分崩离析。

    问迹从漫天的碎竹片里现身,站得笔直,掸了掸浮尘,平静道:“不堪一击。”

    姜沤珠“嗤”道:“自作聪明。”

    问迹凝眉,下一瞬果然感受到自己的脚似乎被定在了原地,法力更是一丝一毫也使不出来了。她轻叹一声,心道一声大意。

    久疏于实战竟也忘了阴司的人有多狡诈。那竹鸟看着是个牢笼,实则却是唯一的安全界。

    “不堪一击。”姜沤珠抬脚走到她跟前,嘴角挑出一抹笑意,“就这样不堪一击的阁下,凭什么觉得能够带我走?”

    大约是看她一丝法力也使不出来,姜沤珠心情颇善地绕着她打量了两圈,确定的确是她砧板上的鱼肉了,才抱着手臂重新走到她跟前,手指悬空敲了敲,“让我猜猜是谁叫你来的?”

    “该不会——是芒寒那个巫医罢?”姜沤珠自问自答。

    她陡然倾身,几乎只隔了一掌的距离。在这个时候问迹竟然发现姜沤珠生得极为好看,是那种非常妩媚的美艳。

    但这张极美艳的脸上戾气陡升,“那等草菅人命的巫医,便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更不配,再站在我面前!”

    问迹回神,道:“我不管你们的私仇或是旧怨,我只管拿钱办事。”

    姜沤珠冷哼一声,道:“只看你还有没有这个命办事了。”

    问迹轻叹一声,道:“姜姑娘还是不够狠心,又或许实在是自信。既压制住了人,就绝不该再给她动弹的机会。”

    姜沤珠眼睛一眯,又听她道:“姜姑娘大概对我也有些误解。”

    她拿出一只草编蜻蜓,指尖一弹,蜻蜓翩飞,卡在壁画最中间婴儿的心口。

    姜沤珠眼睛微扩,步摇在偏头的时候撞击发出清响,却并未拍到脸上。

    “我从不是莽夫,”问迹动了动腿,显然制约的法场已经不复存在。

    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自腿侧缓缓抬起,手心翻上,一根墨黑的权杖凭空抬出。每显现一寸,杖身隐约缠绕的白烟就更缠绵、更具象。

    直至她的手抬至胸口,手掌上似乎有什么丝弦缠绕,微微发闪,又很快湮灭。她翻掌在空中虚握,手指合围,权杖展露全貌,烟气和流光骤消,在这权杖顶端、比肩之处,横空出现一盏凤首箜篌,弦断三根,底部与权杖浑然一体。

    问迹偏头,视线逡巡在许久未见的法器上,“你刚刚问我凭什么。”

    问迹抬头正视她,“就凭,只要我出手,阁下必然只能做阶下囚。”

    权杖抬起再震地,一个轻巧的提起放下,触地之时地面微震,断弦轻颤,飘摇无依,若有似无的白烟自地底升起,包裹成一个缚网,在顶端交汇成结,再次淡化消散,内里的人却无法走脱。

    问迹淡笑道:“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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