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直到在榻上坐稳了,目送着裴清川出去了,闻昭视线流转间才发觉这屋子已不是方才那间了,屋中陈设更为精细,亦是更加的明亮。

    梅香取了引枕置在她身后,以便闻昭好靠着。

    才坐稳,屋外忽的响起谈话声,梅香出去看,不一会儿她进来,“是郎君遣了个小厮过来,说是任娘子差遣。不过也是,郎君这回出来没带几个人,如今要给小娘子分几个过来,也没得女使。”

    闻昭说好,又问她,“那你可知小侯爷何时启程归京?”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郎君这回来祁州是来剿匪的,如今贼人已拿,照往常应该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梅香将屋里的灯点亮,顿了顿,又说,“但如今小娘子定然是要归京的,怎么说也得您的伤好的七七八八的才是。”

    闻昭看着自己如今肿的愈加厉害的脚,垂着眸子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想着能给舒妈妈托口信,说自己如今已寻到人了,也不知自己这脚何时才能好,希望别拖了小侯爷的后腿。

    因着这个原因,她喝药都利落了许多,捏着鼻子一声不吭的往下咽。

    梅香端着托盘在她跟前,看她皱着眉吃药,接过药碗,将茶水递过去以便漱口,叹了一句:“我记得我幼时吃药还得我娘压着我,捏着鼻子给我灌,倒是从未见过小娘子这般吃药的。”

    闻昭捏着帕子擦唇,含糊着道:“我怕耽搁了小侯爷。”

    梅香拍了下脑袋,“瞧我给忘了,方才郎君院里的寸识过来说过会儿严大夫过来看看小娘子的伤。”

    应当是裴清川要启程归京了,闻昭伸手掀开被衾,卷起裤腿看了看如今已消肿的脚踝,“好的差不多了,如今也不疼了,应当能下地走了。”

    她这几日一直谨记严大夫的叮嘱,除却必要时再未下过榻,也盼着能在地上好好走。

    午后严大夫来看过,一同的还有裴清川。

    “已无大碍,不过这回伤的重,日后怕是更容易崴了脚,小娘子往后走路时小心些便好。”

    “好。”

    梅香送人出去,屋里便留下了裴清川一人,他单手负在身后,开口道:“即已经好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此行先得走三五日的陆路,之后便是水路,一路约莫耗时半月余,你吩咐人提前将你路上所需之物备齐了。”

    语罢,他解下腰间荷包放在桌上。

    闻昭连忙拒绝,“我自己有银子。”

    裴清川往外走的脚步微顿,他转身,午后阳光穿过半掩的轩窗落在他的脸上、肩头,眉间似乎柔和了些,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应该是我出银子的。”

    *

    梅香进来时便见榻上的小娘子垂着脑袋,红着脸。

    她悄悄掩唇笑了笑,走到闻昭身边,“娘子需要准备些什么,我现在就去准备。”

    半月余在路上,闻昭从未经历过,教她准备,她也想不出什么,只说让梅香准备些路上换洗的衣物便是,梅香应下便离开了。

    人走了大半日了,闻昭才忽然忆起自己本打算给舒妈妈报声平安的,却忘了给梅香说。

    她下榻在屋里走了一圈,并未发现笔墨,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出门,问门口裴清川遣来的小厮,“寸降,可否麻烦你带路,我寻他有事。”

    寸降点头,“小娘子且随我来。”

    寸降仍是将她带到书房外,裴清川拿着本书在案前看,听到脚步声,便将书搁在一旁,抬眼看向门外。闻昭说明来意,裴清川便离开书案,将笔墨纸砚皆给她备好。

    闻昭对他福了一礼,“多谢。”

    她铺开纸,却察觉裴清川似乎在看自己,不由得一窘。她爹娘致力于将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只是她幼时顽劣,在书桌前总也不能安安稳稳的待上一刻钟。

    到了如今便是,唯有画勉强能入眼,旁的只是学了个皮毛,其中尤以她写的字不好。

    裴清川的目光,让她忽然记起,七岁那年,有一日祖父拿来些字帖,教她照着那字帖上的字的写,似乎那时自己临摹了半年的字帖便是裴清川写的了,如今本尊在跟前,她提着毛笔更有点下不去笔。

    怎得突然就有了一种夫子盯着自己默写的感觉。

    正好此时,外头有小厮唤裴清川,他便出去了。再次进来时,闻昭已经写好了,她将东西塞进信封,再次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就两个字,且是自己写过写了好多年的名字,倒也不怕被笑话。

    写好后,裴清川接了过去,对她道:“我会安排人去送。”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舒妈妈见了小侯爷的人,心里头会更放心,她谢过裴清川便回去了。

    待人走后,裴清川唤了寸识进来,吩咐他安排人去送。将信递过去时,他才看清上面的字,莫名的有一股熟悉感传来,总觉着自己应当是在何处见过这样的字。

    须臾,他又打消这个疑虑,应该是想多了,他同窗甚多,见过的字体也多,其中不乏有与她写字相像者。

    *

    翌日一早,天未亮透,晨间雾气朦胧,闻昭已坐在了马车上。

    裴清川出来的比他迟一步,隔着车帘闻昭见他与一男一女两人在大门处说话,不多时,他与那二人辞别,接过小厮牵的马,轻轻松松跨上马背,朝着马车过来。

    “准备好了?”沉稳的声音传入耳。

    闻昭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又开口说:“好了。”

    马车旁的人应了一声,下一瞬,便听他吩咐众人出发。

    马车渐渐北去,闻昭听外面有了货郎叫卖的声音,再行了一段路,声音逐渐消退,能听见外面有了鸟啼,她知道这是在官道上了。

    到午时的时候,马车停下,寸降在外头问她是否要下来,“郎君说在此处休整片刻。”

    一早上的马车闻昭早就坐的身体处处不适,她也想下去走走,才掀起车帘,闻昭一愣。

    她晨间上马车时,并没有这么多人在队伍中,她以为只有七八人,怎么如今看去,却是多了两倍不止。

    她侧目看了眼梅香,见她见怪不怪的,压了压长睫,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众人皆忙着栓自己的马,喂马吃草,还有几人牵着马去了河边。闻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裴清川,只好携了梅香去一颗高大的树下去歇息。

    春深时节的太阳虽正是适宜的时候,但她们出行时穿得多,加之如今正值正午,久站在太阳下时,难免会有些晒。

    那棵大树下有两块石头,闻昭过去拿帕子便要擦,梅香连忙拦住她,很快擦好石头,扶着她坐下。梅香掏出两张饼,递给她一张,絮絮叨叨的说:“这一路小娘子怕是有的罪受了。”

    闻昭笑笑,将她鬓间的发丝拢到耳后,笑着说不会,他指了指两人面前的一颗树干较多的树,微扬着下巴,颇有些骄傲:“前几年这样的树我轻轻松松便能爬上去。”

    梅香显然是不信的,“这树可不低,我瞧小娘子弱柳扶风又清瘦,且小娘子又生了副白皙文静的脸,感觉你该捧着书坐在窗前吟诗作对,怎会去爬树?”

    闻昭笑了笑,唇边隐隐出现梨涡,声音柔和:“你高看我了,我虽喜欢读写诗文,可也只是喜欢了,我幼时淘气的,爬树这等事自然是常做的。”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稍大一点就不爬树了。”

    一是她娘管得更严了,二嘛,则是她发现自己敢上不敢下,随着年岁的增长,胆子也小了许多。

    当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只说是娘管的严,梅香点头,“应该是了,小娘子长大了总该是要规矩些。”

    话音方落,面前忽的投下一大片阴影,梅香立即起身,“郎君。”

    裴清川颔首,梅香识趣的离开了。

    闻昭撑着石头欲起身,裴清川拦下了她,只是将水递给她,嘱咐道:“吃好了便准备出发。”

    语罢便离开了。

    闻昭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口饼,他应当没听见自己爬树的事吧。

    总归自己是个女儿家,被未来夫婿知道自己做这些不雅观的事不太好。

    闻昭理了理衣裙上了马车,打帘欲进时发现里头有两碟子点心。

    寸降赶马车,见状说:“方才郎君教人带过来给小娘子的。”

    闻昭点头,转身朝最前面看了一眼,裴清川已上马,一身玄色劲装,银冠束发,丰神俊朗。

    似乎是察觉到这道视线,马突然调了个头,转向后面,闻昭直愣愣的对上他的视线。以往几回碰面,闻昭总是不敢光明正大瞧他的脸,这是头一回,她看清了他的脸。

    好在是二人离得远,不至于让她太窘迫,闻昭朝他点了下头,然后进了马车。

    再次启程,队伍行的比早上快了许多,赶在天黑前,好歹是到了一处客栈。

    裴清川将马交给寸降,对上正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闻昭的眼,他退了几步,伸出胳膊,“下来吧。”

    闻昭放下车帘,理了理衣裳,才下车。

    进去后,寸识已订好房间,店小二带着众人去了各自的房间入住。

    梅香打了水进来,闻昭净了面,擦了擦身上,这才上榻。颠簸一整日,她几乎是脑袋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弯月挂在柳梢头时,闻昭迷迷糊糊醒了一回,窗子边有些声响,她只当是睡前未关紧,并未多在意。

    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的时候,忽然门外一声响,闻昭霎时惊醒。

    屋里昏暗,只有窗边有几缕月光,她莫名的感觉心慌,坐起身,朝着外间小榻的方向唤了声:“梅香。”

    没有回应。

    闻昭心下更急,她披上外衣正欲下榻,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闻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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