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按快门。
拍下了一张令她容易生出宋斯瑜是在朝她笑的念头的照片。
心脏砰砰砰地跳。
海边的浪接二连三地拍打过来，哗啦哗啦地响。
栗梓为了不让宋斯瑜发现她拍的第一个人是他，故作自然地将镜头转向其他人，先拍了一张蒋南琊的照片，再拍站得远点的薛书瑶。
宋斯瑜似乎见栗梓会用相机拍照，便没往她那里看了。
他看她的时候，栗梓会紧张。
可他挪开视线不看她的时候，栗梓心中会浮现淡淡的失落。
她真是服了自己的别扭心理，打起精神拍照，可拍了几张后，又无意识地将镜头对准宋斯瑜。
两人措不及防地对上了眼。
尽管隔着一个镜头。
栗梓拿着相机的手紧了紧，只见宋斯瑜长腿一迈，向她走来。
他走到了她面前，并没有察觉到栗梓的小心思：“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是。”
宋斯瑜接过她手里的相机：“让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啊？”栗梓惊讶。
他手一顿，抬眼看向她，暂时没翻相机照片：“不能看？”
其实栗梓早该想到的，相机是宋斯瑜的，她拍了什么照片，如果不删除掉，他一定会看到的。
栗梓：“我拍得不好。”
宋斯瑜笑了：“没关系啊，我第一次时也拍不好。”
她视死如归：“那你看吧。”
虽然是宋斯瑜的相机，但他还是在得到她的允许后才查看她拍的照片，很尊重人。
少年垂眼翻看着相机的照片，侧脸对着栗梓，五官线条优越，鼻梁高挺，认真时习惯性抿唇。
他看完了。
“我觉得你拍得不错，光线捕捉等都很好。”宋斯瑜挑选了栗梓拍蒋南琊的照片给她看，“这一张的角度也找得很好。”
栗梓拍的照片里不仅只有他一人，他看不出来端倪也正常。
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什么。
“是吗。”栗梓恍惚了下，“那是你教得好。”
宋斯瑜又翻到前面的照片：“这张也不错，抓拍到我刚好望向镜头的那瞬间，给人一种等待已久的感觉，有时候照片也能说话的。”
他淡笑：“教我拍照的人曾经跟我说过，简单的一张照片能传递人的感情等很多东西。”
栗梓回过神来。
她也望向了照片：“那个人说得真好。我也觉得。”
“对了。”栗梓在这种情况下才敢正大光明地直接看着他的脸，“教你拍照的人是谁？”
宋斯瑜笑容变得更柔和了。
“是我爷爷。”他像在回忆往事，“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教过我怎么用相机，还跟我说那些老照片的故事，当时我觉得有点无趣。”
现在想想，那才是真正的有趣。
栗梓凝视他：“你爷爷？”
宋斯瑜将相机挂到脖子：“嗯，他在我上初一那年去世了。”
他声音低了点，却笑着，口吻也是听起来很轻松的：“说起这件事，我倒是……想他了。”
栗梓自认口才并不好，现在在腹中搜刮着安慰人的话。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被遗忘才是。只要你记住了一个人，那么他就永远不会消失。”
她直视着他双眼，说。
*
中午12点，他们离开海边。
林季说他体力好点了，骑自行车搭宋斯瑜的担子回到他身上。
栗梓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在拐弯时才能装作无意回头看后方有没有车过来，看宋斯瑜一眼。
他还在看沿途的风景，偶尔拿起挂在脖子的相机拍照。
薛书瑶想找栗梓说话。
她见栗梓看着宋斯瑜，愣了愣，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不简单，隐隐有一种猜测，不会吧！
栗梓转过头来，见薛书瑶盯着自己看：“你怎么了？”
“没。”薛书瑶眨眨眼。
他们接下来要去的是吃东西的地方，是靠近市内电影院旁边一家小饭馆，林季说这的饭菜好吃。
自行车还回车行了，他们是搭公交到小饭馆的。
饭点时间比较多人，他们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空桌，栗梓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宋斯瑜恰好在她身边坐下，栗梓拿茶水烫碗筷的动作停了几秒。他接过她手中的茶壶，也往自己的碗里倒滚烫的茶水清洗。
林季爱好重口味的菜。
他拿起菜单就点了两道油辣菜：“你们想吃什么？”
宋斯瑜说了一道，煎蛋。
栗梓说随便，薛书瑶有吃的就行，蒋南琊给出和栗梓一样的答案，随便。林季瞪了他们一眼：“你知不知道随便是最难办的？”
也没错，随便确实是一个令人纠结难办的答案。
之前栗梓在班里问举办班级活动要买什么吃的时候，大部分说随便，等她列举出要买的东西后，他们又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栗梓说：“那我要辣子鸡。”
突然想吃辣子鸡了。
蒋南琊看了看有着诸多菜式的菜单：“香辣土豆片。”
薛书瑶顶着一张正经脸：“我要水煮牛肉，还有清蒸排骨，还有还有，我想吃炒白菜。”
点完菜，他们各自低头看手机。
玩了一上午，他们都没怎么看过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消息。
栗梓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交好的朋友也是他们，老师在周末也不会找她办事，所以没有消息。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下手机，好像大家都在刷手机，她也得刷一下，就算没消息。
只有宋斯瑜没有碰手机。
栗梓是胡乱地刷了几分钟手机才看见的，他在调试着相机。
不知他看到了哪张照片，大概是觉得好笑，微微抿唇笑了，眼弯着，手指轻搭在相机上。
她忽然也想看看。
服务员却端弄好的菜上来了，靠边的宋斯瑜放好相机，帮忙端菜上桌，放到装盘。
“开吃喽！”林季拿起筷子。
他们吃饭喜欢聊天，聊到一半，林季提到了薛书瑶高一时向高二的一位体育生表白的事。
林季问蒋南琊，问同为体育生的他有没有经常见到，被她表白过，现在成了高三体育生的学长。
栗梓也记得这件事。
薛书瑶当时还是让她陪着一起去告白的，学校下晚自习之后。
那位体育生说高中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感到很抱歉。不到一周，她们在饭堂里看见他满脸笑意拉着个女生的手，陪着女生吃饭。
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薛书瑶向他告白的消息不久便传遍了高二级，他传出去的，听说是回到宿舍后大肆宣扬。
见林季提起这件事，栗梓敲了敲桌子：“说这个干什么？”
薛书瑶已经不在乎了。
她笑道：“随便说，反正都过去了，谁还没有眼瞎的时候。”
蒋南琊没管他们聊的告不告白，安静干饭，他饭量很大，也许是因为体育生的训练强度大。
宋斯瑜这个学期才转来三中，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发表意见，还认为能鼓起勇气告白的女生都很好，值得尊重。
林季吃了几口菜，吐槽道：“听人说体育生都很花心，薛书瑶你迷途知返，是正确的。”
薛书瑶：“滚。”
也是体育生的蒋南琊咽下饭：“请你不要以偏概全。”
有人从他们这一桌经过，不小心碰到宋斯瑜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相机，眼看着就要摔下来了。
栗梓第一反应是扶住相机。
就算距离有点远。
而她扶住相机的同时，宋斯瑜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她，少年的掌心牢牢贴着她手臂。
栗梓抬眼看他，只见宋斯瑜轻轻皱起眉头，看向她有可能被地板擦伤的地方：“没事吧？”
薛书瑶也伸手过来扶。
有人扶她，宋斯瑜就松开了她，拿过相机，随手一放，看也没看，紧接着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栗梓擦刚才撑过地面的另一只手。
林季、蒋南琊：“怎么摔了？”
栗梓微顿：“相机差点被人撞倒，如果掉下地可能会坏，我们今天照了很多照片在里头。”
宋斯瑜看着她擦掉手上的污渍：“照片都在储存卡里，相机坏了，照片也还会在的。今晚我回家就发照片到群里给你们。”
栗梓也知道相机里有储存卡，可当时脑子没想那么多。
“好。”
揭过这件事，他们继续吃饭。
栗梓吃完辣鸡子，又吃了两只蒸蛋、几片香辣土豆片等等，她胃口也很大，但体重没怎么变过。
*
下午，他们去了游乐场。
栗梓天生喜欢一切刺激性的东西，她要去玩空中飞人和垂直过山车、极速跳楼机、超级大摆锤。
宋斯瑜没去，站下面看他们玩。
蒋南琊也没玩，他中午吃得太饱，有点想吐。
于是两个男生仰头看着极速跳楼机，有一句没一句搭话。蒋南琊跟宋斯瑜不熟，他被分去体育班了，平时跟宋斯瑜没什么往来。
极速跳楼机中，就数栗梓和薛书瑶二人叫得最大声，不是被吓得，而是爽得尖叫。
宋斯瑜冷不防想起一件事。
他转头看蒋南琊：“栗梓……她是烈士子女？”
蒋南琊有些惊讶：“栗梓连这件事也主动告诉你了？”
“不是。”宋斯瑜否认，“是我无意之间听学校里的一些人说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想问问而已，要是太冒犯，你可以不说的。”
蒋南琊明白了。
其实也对，这件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跻身为他们新朋友的宋斯瑜想了解一下这件事也无可厚非，不然以后一不留神戳到栗梓的伤心事了怎么办。蒋南琊找个地方坐下说。
栗梓父母都是警察，她爸爸因公殉职，她妈妈又在一年后因病离世，当时她还在读初中。
家里就只剩下她奶奶和她了。
蒋南琊说完，倚在长椅上，闭了闭眼：“栗梓她挺厉害的。”
换作他，可能早就颓废了。
宋斯瑜嗯了声。
蒋南琊又说：“高一的时候，栗梓得了脑梗塞，我们当时没了解过这个病，听见这个名词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很难治疗的病呢。”
“幸好不是，治疗两周就好了。”他也替她庆幸，不然真的太倒霉了，老天净逮住她折腾。
宋斯瑜没说话。
他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旁边的极速跳楼车停下了，坐在上面的栗梓、薛书瑶、林季解开安全带落地，朝他们走过来。
栗梓看着由始至终没玩过什么项目的宋斯瑜，她也清楚他不玩的原因，纠结地开口问：“要不要去坐旋转木马？我挺想坐旋转木马的。”
“噗。”
正在喝水的林季喷了出来。
被他喷出来的水溅到的薛书瑶大喊了一声：“你这个死林季，想死是吧，啊啊啊，脏死了！”
林季没有理要发疯的薛书瑶：“班长，我也看出宋斯瑜胆小了，但你也不用为照顾他面子，说自己想去搭旋转木马吧。”
宋斯瑜还没有给出回答。
蒋南琊也看向栗梓。
她淡定道：“是我自己想搭旋转木马，所以才问的。”
宋斯瑜说好。蒋南琊观望了一下不远处的旋转木马的速度，很慢，坐上去应该不会想吐。
蒋南琊：“没问题。”
薛书瑶狠狠地踹了一脚喷水喷到她的林季，拉着栗梓大步走向旋转木马：“我也去搭。”
林季抱着腿叫疼：“兄弟，快过来扶我，走不了了，她这个毒妇，整天不是骂我就是打我。”
宋斯瑜不得不扶住他，然后看走向旋转木马的栗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