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瑶的体温反复高低，一会低烧一会恢复正常，医生来了好几次，还用上了各种仪器检测。
仪器推上二楼，又从一楼推向门外，这里不像旧山顶道那样宽阔，大厅一度被挤得水泄不通。
面对检查结果，重复的都是一样的话。
高启盛皱着眉，脸色阴沉地捏着检查报告。
女孩子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俯身探向黄瑶额间，医生刚喂完药，温度下来了，皮肤一阵冰凉。
在高家见到她时就觉得人瘦瘦小小的，把人接过来以后养了半天还是那副样子，看在高考生的面子上专门配了个营养师。
一段时间养下来，虽然看起来没胖多少，但从每个月送来的体检报告上能看出来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很多。
不就是一场chuang2/shi4。
他一度以为黄瑶是装的，就像刚到他家的那个晚上，黄瑶现在只是故技重施。
他不信。
黄瑶，你睁开眼看着我，我就在这里，你还要对我复仇。
你骗了我这么多次都失败了，你骗不过我。
高启盛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天光熄灭，黄瑶依旧保持同一个姿势。
这场僵持，他最终败下阵来。
瑶瑶。高启盛轻轻地捏她的脸：快点醒来。
唐小虎在楼下等着，见他下来，问了句还好吗。
高启盛知道他问的是谁。
还活着。高启盛面上飞快闪过一丝疲惫，随即又恢复正常。
蒋天那边还是不肯说。唐小虎没察觉那抹疲惫，收回放在楼上的视线，边回忆边汇报：派人去查过，海关那边并没有与他有关的货物出入境记录。
他没有，那就是他身边人有。高启盛不屑地笑了下：他到现在还不愿意开口，无非是剂量下得不够重。
高启盛说话的同时起身，往沙发椅背上伸手，却捞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不知道顺手把外套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他抚平衬衫上的皱褶，扭头对唐小虎吩咐道：你让人把之前那个女营养师接过来，蒋天这事急不来。
急不来？
唐小虎的身体微微一顿，老挝那边最近隐隐传出内部有大变动的传闻，这个关节眼，各方都跃跃欲试要从里面分一杯羹，晚了一步就多一分变数，他们现在已经处于下风，更难讨到什么好处。
他明白高启盛是想等楼上的人醒来，可拿下老挝市场，更有利于他们在金三角站稳位置。
瑶瑶重要，可眼下远有比这更紧急的事情。
但……唐小虎直言道：俄罗斯人那边已经有动静了，听闻这两天已经跟老挝的龙头准备签订协议了。
准备签订又不是已经签订。就算签了那又怎么样？高启盛懒懒地扫他一眼：活人也能变死人。
话已至此，唐小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逆风翻盘的事情他们并非没有经验。
嘴上有道疤的男人转身打电话开始安排事情。
高启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再度起身往楼上走去，吩咐道：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
高启盛路过黄瑶房间时推门看了眼，床上的女孩子依旧闭着眼，被子下的身体连呼吸的起伏都不明显。
他走进房间，又伸手探向黄瑶的额间。
女孩子的额间还是一片冰凉。
这是好事，至少没再发烧。
他又掀开被子，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身上没有明显的皮外伤，淤青的地方上了药，不如昨日初见时那般可怖，只剩下紫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花盘踞在她的身体里。
高启盛握着黄瑶的手。
她的手跟额头一样冰凉，高启盛的手掌很热，用力地握了很久，还是捂不热。
瑶瑶。你别想着用这种方式逃开，逃到哪里都没用，我都会把你抢回来。他把脸贴在黄瑶的手背上，试图让她的手热起来：抢不回来，我就送人去见你。
房门被轻敲两下，门外的人没说话，但高启盛明白，是唐小虎在告诉他，一切已准备妥当。
高启盛将她的手放进杯子里，捻好被角，尔后又起身抚平身上衣服的皱褶，从衣柜了取了件西装外套。
离开前，他在床边轻轻地吻了下黄瑶的额头。
门外，唐小虎视线疾速地朝里面扫了一眼，又垂下眼眸。
到了一楼，高启盛转身朝里面走去，唐小虎不明就里地跟上。
房间不大，中间是一尊观音。
高启盛点燃线香，朝观音一拜，而后将三根香插进神台的香炉上。
唐小虎望着他，高启盛的神色平静又虔诚。
当他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虔诚荡然无存，无情的眉眼像一把锋利的剃刀。
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滑向深夜之中。
蒋天一直憋着不肯说，无非是断定自己不会对他下手。
可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人，能坚持到哪里去？
高启盛把外套留在外面，走进地下室时熟练地挽起长袖，手臂上的袖箍反射着森然的光。
蒋天被牢牢捆在铁凳上，铁凳的四个角被灌注了水泥，被牢牢地与地面融为一体。
他一见高启盛进来，立刻别开了眼，嘴里哼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是吗？高启盛微笑，从一旁拉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我怎么听说，蒋老板在老挝那边有点人脉啊。
别人说你就信？蒋天扫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空穴来风？对吧。高启盛话锋一转：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什么脾气。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到蒋天眼前。
蒋天飞快地看了眼上面的字，眼神从震惊转为害怕，再转为惊慌，他无措地望着上面的字，望向高启盛。
爸爸救我。高启盛把纸片转向自己，一边念出上面的字，一边弯着嘴角点头：小朋友的字不错，能看出来二位在教养小孩上都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手下用力，纸片在他手里被捏成团随手一抛，蒋天的视线跟随那团皱巴巴的纸一同落到肮脏的地上。
蒋老板，我今天赶时间。高启盛抬手望向腕间的表：你早点说，你的宝贝儿子少受点苦。
高启盛！蒋天怒道，扭头瞪他，身子往前冲来，却被绳子捆在原地动弹不得：我们的恩怨，你不要扯到晚辈身上！
一分钟。高启盛笑着在他面前竖起一根手指：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分钟，就会有一份舌头切片送进来。
还是新鲜的，带血的。高启盛笑意更盛：听说您儿子辩论赛打得不错，下个月还能代表学校参加国际比赛是吗？
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巴前做了个切割的手势：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高启盛，你不得好死！蒋天又骂了句。
我好不好死不劳你操心。高启盛收敛了笑意，坐回位置上：一分钟过去了。
房间的正中央倏地亮起一块屏幕，里面出现一张小男孩的脸，上方水流不断打在他的头上，淋在身上，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小男孩不停地颤抖着。
下一秒，画面里就出现一双成年人的手，那双手戴着手术用的医用乳胶手套，无情地掰开小男孩的嘴，从口腔里扯出一截舌头，银光一闪，鲜血从男孩子的口腔里不断外溢。
男孩的尖叫在鲜血灌满的过程中逐渐变小，有人又过来朝他嘴上塞满了纱布，蒋天眼睁睁地看着纱布慢慢变红，像死亡的进度条。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大门就被推开，一个壮汉推着铁质医疗车进来，上层只放着一个小铁盘，盘里有一小截舌头，以及唾液血液搅在一起的红色液体黏在上面。
蒋天疯狂地嘶吼着，眼神死死地瞪着高启盛，那眼神里充满了恨，还有愤怒，以及不甘。
高启盛不为所动：一分钟到了。
我说！我说！蒋天吼出声，嘴里说了个地址。
高启盛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我在边境有块地，负责种植，成熟以后的工作，都由那边的人负责，我一概不知。
高启盛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
蒋天看他眼神将信将疑，连忙补了句：是真的！协议还在有效期内！他们有自己的工厂，想怎么做都可以。
他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你看，一句话的事，也没那么难，对不对？
高启盛转身往外走，蒋天在他身后喊道：放了我儿子！！
蒋老板，我还忙，接下来就不陪您了。他走到门边好似想起什么的样子，握着门把出声：哦对了，规矩就是规矩。
屏幕上，男孩子嘴里的纱布被扯掉，还是那双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蒋天愤怒无措的嘶吼在房间里与男孩的惨叫声一同回荡，高启盛冷漠地关门，把所有的悲愤、无措都留在那间房子里。
唐小虎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俯身倾听。
高启盛把刚才蒋天说过的地址又重复一遍，身后的人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走出地下室，外面车水马龙，市中心夜生活比周围地区丰富，这条街上开至凌晨的麻将馆比比皆是。
身后这家也是。
高启盛抬眼扫过招牌，港岛不缺有些年头的老店，尽管是麻将馆，这家也属于老字号。
牌友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面上是世袭的家族产业，明码实价益街坊，实际上从两年前开始，高启盛就已经是幕后老板了。
当时正值查赌风头，赌场关的关查的查，合法途径难找。
谁知道这二世祖正好撞上自己枪口，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招牌输给自己。
他笑笑，笑意里藏不住的鄙视。
盛哥！后面有人追上来，那人站定在高启盛面前：来都来了，不如玩两把再走？
是二世祖。
高启盛经常来，不上牌桌，来了就往地下室走。
地下室深处有个房间，常年上锁，他对此很是好奇。
他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今天我来做东……
话才说到一半，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二世祖讪讪地闭嘴，耳朵却悄悄地竖起来。
醒了？高启盛听完，眉毛一挑，她还真会挑时候醒。
那边说了什么，高启盛的好心情还没持续两分钟，脸色陡然沉下，语气不善地回：那就灌下去。
下一秒他又想起什么：不准灌。先给她送点甜的，她不喜欢苦的东西。
对方刚应下，高启盛就挂了电话。
二世祖在旁边偷偷观察这位外来的新王，他听过这个名字，短短几年内声名鹊起，想也知道不是罗刹也是修罗。
你刚才……高启盛侧头望去。
没什么没什么！我没在听！二世祖连忙摆手。
高启盛温柔地笑笑：要麻烦你帮忙备车，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尽管二世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快就叫来了车。
多谢。高启盛上车前拍拍他的肩膀：等会你进去找小虎，地下室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处理。
盛哥放心！一定搞定！二世祖笑嘻嘻地送他上车，转头进去找唐小虎。
听到他说的话时，唐小虎狐疑地打量他一眼，领着人下地下室。
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直到看到在一旁嘴上全是血昏过去的小孩，和地上那些难辨的□□组织时，二世祖脸色铁青地冲去卫生间，趴在洗手盆上抑制不住地干呕。
唐小虎靠在卫生间门口慢悠悠道：脑子聪明一点，眼睛放亮一点，知道吗？不然躺在那里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等到唐小虎脚步声逐渐淡了，镜子前的人才抬起头来。
什么修罗？什么罗刹？
是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