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云峰的质问，殳厉扬顿了一下，用几乎确定的语气回答道：“对，云然也喜欢我。”
“呵。”云峰突然冷笑了一下。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云峰看向殳厉扬的眼神很凉，“我的妹妹我最清楚，你的脾性习惯完全不是云然喜欢的类型。”
“日久生情。”殳厉扬回了云峰四个字。
云峰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虽然身体还没痊愈，但斯文沉稳的气质不容忽视，听着殳厉扬的回答他也不恼，只是又抛出一个问题：“即便云然真的在失忆期间对你产生些许好感，那你怎么确定云然现在还对你有好感？那时候她宛若孩童，对你的感情很可能只是孩子对大人的依赖，不过现在她已经完全恢复记忆了，她不再对你依赖，况且就算她需要别人来依赖，她现在也有我，我是她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展开心扉无条件信任的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殳厉扬沉默了。
云峰说的正是他昨晚想了一整夜的。
他无法确定现在的云然对他的感情到底如何，云然也压根没有给他机会接触到她，因此他想要探究问题的答案都没有途径。
“看，你很清楚我说的都是对的，不是吗？”云峰逐渐占据了这次谈话的优势，他看向殳厉扬的眼神依旧带着憎恶和排斥，但他没有被情绪左右自己的想法，他语调从容，思路清晰，“对于云然来说，猝然间发生这么多事，她现在的压力一定很大，她需要时间去缓一缓，更需要时间去思考，很多事情不是谁靠外力能够促成的，她的个人意愿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作为然然的哥哥，我只在乎我妹妹是否真的开心，她内心的想法才是我最重视的部分，我这样说想必你能听得懂。”
殳厉扬很精，他当然听明白云峰的意思了。
沉默让病房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殳厉扬和云峰陷入了某种僵持。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殳厉扬才在艰难抉择后，沉沉点了下头：“好，我愿意给然然时间去考虑清楚。”
云峰点了下头：“嗯。”
“不过。”殳厉扬话锋一转，“我给然然时间考虑，只是代表在她想清楚之前我不会逼迫她做出任何决定，并不代表我这段时间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云峰皱眉：“既然你想让她好好思考，就不该出现在她身边。”
“这我做不到。”殳厉扬礼貌但坚决地拒绝，“如果我只是出现就能对云然的答案造成那么大的影响的话，我想云然对我的感情就无需考虑了。”
“你！”云峰脸色绷得很难看。
从前和殳厉扬打交道的时候，云峰就发现殳厉扬身上自带一种不守规则的邪气，这正是殳厉扬最难缠的地方，因为殳厉扬自己有一套异于常人的章法，想用对正常人好使的办法去对付殳厉扬，成功率必然不会太高。
“车祸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如果对我有气，那你尽可以发泄，无论以什么方法都行，这是属于你我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云然知道。”殳厉扬又说道，“不过，在我和云然的感情上，我不会退步。”
云峰脸色非常难看，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现在一定把拳头狠狠招呼到殳厉扬脸上。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多说无益。
云峰冷目看着殳厉扬，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怒气：“出去。”
在殳厉扬走到门口时，云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沉沉补了一句：“这段时间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房门关上，云峰重重咳了几下，消瘦的身体不停震动，他被殳厉扬气得厉害。
“哥！”云然一直守在门外，她一个眼神都没给出来的殳厉扬，而是第一时间冲到病房去看云峰，“哥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我去找医生！”
“没、没事。”云峰拉住云然，缓了一会儿后慢慢停下了咳嗽。
云峰看着眼里满是关切的云然，他们兄妹两人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聊过了，不妨今天就聊聊吧。
“然然，你和殳厉扬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峰注视着云然，温和开口，“你实话实说就好，如果有觉得为难的地方，不说也行。”
“我和他……”从云峰醒来的时候，云然就知道她或早或晚一定会和云峰针对殳厉扬聊一次，她也做好了准备，可是当真的要聊的时候，她一时间竟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
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出现，云然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慢慢说道：“就从我失忆后第一次苏醒时说吧……”
整整一上午，云然和云峰一直在聊。
云峰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会打断云然，也不会说出带有强烈主观情绪的话。
即便他个人非常不喜欢殳厉扬，他也没有在云然面前攻击殳厉扬。
云峰只是想站在妹妹的角度，从妹妹的口中去认识殳厉扬，这样他才能更多的照顾到云然的心情。
直到护士送来午餐，云峰和云然才停下聊天。
“他对你，确实还可以。”最后，云峰默了许久，说了这样一句话。
在云然的描述中，殳厉扬对她的用心不似作假。
“然然，哥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云峰看着云然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喜欢殳厉扬吗？”
云然的视线落在床头的向日葵上，阳光透过玻璃花瓶在地面折射出波光粼粼的光斑，晃得云然眼底亮晶晶的、
“我不知道。”云然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哥，我现在也不清楚，真的。”
“哥不逼你，我和殳厉扬已经谈过了，他说会给你思考的时间，如果你不喜欢他得话，不用顾忌他，哥哥会帮你摆平他。”
云峰轻轻摸了摸云然头顶，“如果你喜欢他的话……”
云峰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其中掺着明显的排斥和嫌恶：“那哥哥希望你想好，对一个人的喜欢要产生在充分的了解之上，无论是性格，还是人品，这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要看清楚，确定自己可以接受才行，你要确定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是开心舒服的，明白吗？”
云然点点头：“我明白的哥，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
兄妹之间，事情说开了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下午的时候宋詹刚从国外回来，就急匆匆赶来云峰这里。
云然陪了他们一会儿，看他们兄弟俩有别的事要聊，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她回到隔壁病房，昨天护士说今天下午要来给她换头上的纱布，她便没有乱走，静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护士过来。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云然腿上很舒服。
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到前边的大楼，看不见街道，于是她便抬起头看天。
看天上的云朵和飞过的鸟，心情便平静了下来。
那会儿殳厉扬从云峰病房走出来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云然，不过云然却刻意没去看他。
云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是非常清楚的认识到殳厉扬会让她的情绪变得很复杂。
这种感觉并不好。
过于复杂意味着失控。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云然以为是护士来了，便说了声“请进”
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在离她还有几步距离时停了下来。
云然忽觉不对，她转过头朝后看去。
是殳厉扬。
殳厉扬正顺着她刚刚的角度朝外面看去，试图寻觅她刚刚看过的那片天空。
“你怎么来了？”云然坐直了身子，看向殳厉扬。
殳厉扬把门边的行李箱拎了过来：“你要照顾云峰，这里有一些你们日常需要的必需品，我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维生素。”
“谢谢。”云然道了声谢，“不过以后不用给我带这些东西了，我需要的话自己会去买的。”
“这些不是买的。”殳厉扬固执地把行李箱往前推了一下，垂着眼皮，声音有些低，“它们都是你之前用过的，我以为你用惯了它们，就不习惯再用别的了。”
云然无声把视线移开，说话时语调很轻：“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才用了半年而已。”
殳厉扬抬眸看向云然，眼底情绪浓郁，似是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转身离开。
“对了，之前在你那里住，衣食住行都花费了你不少钱。”云然忽然开口叫住殳厉扬，“你给我一个账号吧。”
殳厉扬猝然转身，定定盯着云然：“你说什么？”
“账号。”云然重复了两个字，视线不避不让，直直和殳厉扬对视。
“你……”殳厉扬下颌线绷得很紧，他盯着云然的眼神要把云然看穿了一样。
半晌，他忽地摇头，嘴角似是带了一丝苦笑：“云然，你可真狠。”
云然不为所动，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殳厉扬说完那句话便离开了，他的背影都透着克制和压抑，偏偏云然视而不见，依旧靠在椅子上看外面天空。
天空从蓝色变成橘色，再被黑色一点点吞没。
云然保持这个坐姿坐了很久，等她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她去隔壁看了看云峰，云峰已经休息了。
她放下心来，才准备洗漱睡觉。
早上还看见的睡衣这会儿却怎么找都没找到，云然在床上坐了会儿后看向殳厉扬拿来的行李箱。
她犹豫了很久，才迟疑着打开行李箱。
行李箱被塞得鼓鼓囊囊，她刚一拉开拉链，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从拉链缝里蹦了出来，直接扑到了她的脸上。
云然下意识伸手去接。
非常熟悉的触感，云然低下头，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某个老朋友。
小熊憨憨的笑着，弯着眼睛和云然对视。